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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至秦摇头“不是。另外的人。”
谁?花崇想陈争、曲值、张贸、徐戡、肖诚心?
似乎都不对。
“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公安部信息战小组偏要跑到洛城来。”柳至秦说。
“你说你犯了事。”
柳至秦直截了当道:“我骗了你。”
花崇目光一紧“骗我?”
“不止你一人。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来洛城的真正原因。”
花崇感到自己的额角正跳得厉害。
柳至秦很久没说话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看在旁人眼中就像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一般。
“你的目的是什么?”再开口时花崇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冷。
柳至秦看了他好一会儿答非所问:“二娃已经独自在家待了一天了。”
花崇听出了他的意思——我们回家再说。
从市局回画景小区花崇开的是陈争的车后面还默默跟了辆特警支队的车。
他这次出事算是把两边的队长都惊动了。
路上柳至秦罕见地没有说话气氛紧张又带着几分尴尬。花崇心中烦闷好几次险些超速。
二娃一天没人理门一开就冲了出来兴奋地围着柳至秦转圈尾巴摇个不停完不把柳至秦当外人。花崇提着袋装狗粮给空落落的碗满上又换了饮用水一切收拾妥当才转向柳至秦。
大约是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二娃竖着耳朵左看右看然后“嗷呜”一声识时务地躲进自己的棉房子里只露了一条尾巴出来。
柳至秦道:“咱们当了这么久的邻居从来都是我到你家里来。你还没有去过我家吧?”
花崇不含糊拿起放在鞋柜上的钥匙“现在走?”
“你不担心吗?”柳至秦问。
“担心什么?”花崇反问。
柳至秦似是欲言又止“没什么。不担心就走吧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画景小区按户型不同分了好几个单元区柳至秦租住的房子比花崇的稍小里面打扫得很干净整个客厅除了基础摆设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
“坐吧。”柳至秦指了指沙发“我去烧壶水。”
花崇没有催却也没有落座站在客厅靠近厨房的位置目光没有从柳至秦身上挪开。
柳至秦接了大半壶水转身就看到花崇正在看自己。
“花队……”
“继续烧啊。这是你家我又不会吃了你。”
柳至秦将透明水壶放在底座上一按下开关壶里的水就开始发出“呼呼”声响。
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冲淡了弥漫在空气里的某种紧绷感。
柳至秦靠在案台边眼神深不见底终于开口问道:“花队当年你去西北莎城反恐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花崇表面平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陈队说拟了一个名单但名单上的人‘只’对你、‘最先’对你动手的可能性不大。”柳至秦说:“这些人都是你在洛城、函省可能开罪过的人。但西北呢?陈队不了解你在西北时的情况。如果排除名单上的人想要对你动手的有没有可能是你在莎城惹到的人?”
花崇警惕地拧紧眉。
“盘踞在莎城的是涉恐组织他们有多残忍你比我更清楚。监控里有个一闪而过的画面你肯定注意到了——冲向弯道的时候黄才华表情狰狞那绝对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情。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被涉恐组织控制了。”柳至秦压了压唇角停顿片刻“我其实早就该问你关于莎城的事但因为某个顾虑一直难以开口。经过昨天的事我想了一晚上……”
电水壶烧水很快水沸腾的声音越来越大竟是将柳至秦的声音覆盖了下去接着“啪”一声响水烧好了。
柳至秦拿来两个杯子将开水倒进去。
花崇看着他的背影“你离开信息战小组是想知道莎城的事?”
柳至秦转身“花队你还记得安择吗?”
花崇脑子陡然一麻冷声问:“你是谁?”
第一百零四章围剿(05)
安择就算很多人已经记不得这个名字花崇也不会忘记。
身披特战衣的那几年他有很多兄弟、很多队友但棋逢对手的却不多。安择是其中之一。
初识安择是在多年前第一次到首都参加国精英特警联训之时。那时的他还很年轻刚从警校毕业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姿态杀进了洛城选派名单中。安择与他同岁也是愣头青一个是隔壁焦省鎏城选派的生力军。大约是因为年纪相仿、能力出众两人在短暂的交锋后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一个月同甘共苦下来已是彼此欣赏的兄弟。
联训结束后安择回到鎏城花崇也回到洛城各当各的特警各执行各的任务平时并未经常联系但几次多地联合反黑禁毒行动里他们都巧之又巧地分到了同一个行动小组中配合得还相当默契。就连当时还没当上洛城市局特警支队队长的韩渠都说——你俩太有缘了天生就是互为搭档的料。不久两人又一同参加了一回国特警联训。和上一次不同这次参训的人员里还有没毕业的受邀警校、军校学生。
报名去西北支援反恐之前花崇难得联系了安择一回。对方在电话里笑说:“我就知道你会去。放心放心我也报名了咱俩又可以并肩作战了!那边肯定比咱们这些地方危险花儿你得罩着我啊。”
七年前来自国各地的精英特警分批赶往地域极其辽阔的西北。驻守在莎城、库疆、密罕一线的主要是函省和焦省的特警。花崇与安择同日抵达一同被分在莎城总队援警三中队。
在西北的日子很苦生活条件和大城市没法比不说还时常面临生死考验。涉恐组织穷凶极恶又与国际武器走私贩、毒贩勾结任何残忍血腥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一旦碰上就是荷枪实弹、枪林弹雨。但这种危险而恶劣的环境也让本来彼此间并不熟悉的各地特警迅速拧成一条绳那种感情是在警校或者普通警察队伍里难以形成的。
安择是花崇早已结识的兄弟花崇后来认识的还有周天涯、慕逍、田一开、满越……大家一同训练在一个大盘子里抢菜互相给伤口上药帮忙打水洗头洗澡出任务时彼此掩护扛着兄弟的命也将自己的命交给兄弟。
慕逍在到莎城一年零三个月的时候牺牲了是援警三中队牺牲的第一名特警。告别仪式上三中队的队长含着眼泪说一定要让剩下的人平安地、完好地回到自己的家乡。
这个愿望最终没能实现。
他们这一批支援特警的最后一次任务是清除盘踞在莎城、密罕的涉恐组织“丘赛”。
这不算特别危险的任务。因为过去的两年间特警们一直在与“丘赛”周旋其头目和大部分重要成员已经被击毙剩下的是一些残余势力。
行动开始前安择还跟大家说笑话挨个拥抱对拳约好离开西北后一年起码聚一次不醉无归。
但十小时之后安择带领的六人小队军覆没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即便看到了安择鲜血淋漓的遗体花崇也没有办法相信安择就这么去了。
行动总体来讲是成功的“丘赛”被一锅端这个曾经在莎城兴风作浪的组织终于彻底消失了。
安择、田一开、满越等牺牲的特警被授予烈士称号遗体上盖着庄重的国旗。
半个月后完成两年支援任务的特警们相互道别回到原来的城市。生活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原来的模样花崇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释怀。
既然选择去支援反恐就没有谁会惧怕牺牲也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但他始终觉得正常情况下的牺牲不该是安择那样。
反恐队伍里有人将清剿情报泄露了出去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群人。
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他都不愿意放过他要找到害死安择和其他兄弟的罪魁祸首。
但再次到莎城是不可能的反恐前线任何特警都只能去一次。
即便要查也只能留在洛城查。
这太难了洛城远离莎城特警支队基本无法接触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好在当年驻扎在莎城的基本上都是函省和焦省的特警一直留在警察队伍里的话说不定能够查出些什么。
而刑侦支队重案组无疑是他在有限的条件下最有可能得到线索的地方。
有时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念想想要凭一己之力揪出害死队友的黑影。
偶尔撑不下去时就会想到安择牺牲之前的笑容。
不止是安择还有一同殒命的那些人。
他们是烈士而烈士是个光荣的称号他们“死而无憾”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丘赛”被铲除了任务成功了反恐行动中牺牲在所难免悲伤之后一切必然回归平常。
连一些队友都说安择他们只是太不走运了。
但他无法说服自己。那是一群活生生的人他朝夕与共的兄弟。“烈士”两个字安慰得了别人安慰不了他。
死亡是最遗憾的事哪里有什么“死而无憾”。
他想要真相。
“安择。”柳至秦眼中掠过一丝光亮“他是我的兄长。”
花崇刹时瞪大眼惊得无以复加“你说什么?”
“安择是我的兄长。”柳至秦又说了一遍然后静静地看着花崇。
“不可能。”花崇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意“我不记得他有弟弟他从来没有提过家里的人。”
“我们从小相依为命除了我他没有别的亲人可提及。”柳至秦轻声说:“他从不向外人提起我只是因为我曾经想进入特种部队总是跟他说——哥我是要当特种兵的人特种兵一切信息保密你可不能随便说我是你的弟弟。”
花崇撑住额头只觉突然陷入某种无能为力的混乱之中。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眼神空荡荡的“我……我不信。”
柳至秦叹了口气从他身边走过向卧室走去。
放在床头柜上的是一个相框柳至秦拿起来递给花崇“我哥跟我提到过你说你是他非常欣赏的对手。你们很早就认识了我想你应该能看出他1岁时的样子。他变化不大毕竟……毕竟他离开的时候还很年轻。站在他旁边的是我十多年了我的变化比他大得多能认出来吗?”
花崇盯着照片左边的男人的确是安择他不可能认错当年第一次与安择见面安择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而右边的少年……
他抬起头与柳至秦目光交汇。
明明是不算远的距离却像隔着一轮又一轮的年岁。
连光与影都浮着陈旧的灰尘。
照片上少年的五官带着几分青涩与稚嫩身形是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纤细没有笑浅浅皱着眉看上去比安择还老成一些。
而眼前的男人成熟挺拔英气俊朗眉眼的线条锋利极有侵略性从眸底泛出来的光却是温柔而沉静的。
就算再眼拙他也看得出柳至秦就是站在安择身边的少年。
“我原名不叫柳至秦这是后来才改的。”柳至秦靠在墙边“安岷——才是我本来的名字。”
花崇眼睫轻轻一颤忽地想起第二次参加联训的时候听到安择对一个脸上涂着油彩的军校生唤了几声“n-n”。
他一直以为安择喊的是“民民”。
当时他对那个编号为“092”的军校生有些印象。对方的体力和作战技能在一帮军校警校生中出类拔萃虽然和正儿八经的精英特警相比还差些火候但看得出是一棵好苗子。
他有心与对方切磋较量——因为当时心高气傲有些好为人师却始终没逮到机会。偶然听到安择叫人家“民民”连忙赶过去搭话。
但“092”一见到他就转身走了。
他便跟安择打听“你认识‘092’?”
“不认识。”安择说。
“不认识你还叫得那么亲热?”他笑:“那小孩儿叫‘民民’?不是说联训只能叫编号吗?你怎么连人家的小名都知道?”
“我听他同学这么叫的。”安择问:“怎么你对‘092’有兴趣?”
“瞧他挺厉害反应灵活个儿也高。”花崇看了看“092”的背影“不知道是哪个军校的。”
安择似乎有些得意“他啊最擅长的跟咱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哎你这人卖什么关子啊?”
“哈哈哈哈!”
花崇一个激灵看向柳至秦的目光陡然多了几缕探寻“你以军校生的身份受邀参加过国特警联训?”
柳至秦有些意外眉梢不经意地抖了抖“你记得我?”
花崇深吸一口气“你的编号是多少?”
“092。”柳至秦的眼神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热切“我是092我哥的编号是016你是014。”
花崇眉心皱起又松开剧烈波动的情绪翻涌在眼中。
他向后退了一步右手的拇指与中指用力按压着两边太阳穴努力消化着突然杀到的往事。
三个编号柳至秦一个都没有说错。
参训人员的编号是对外保密的除了教官与队员不会有别的人知道。
难怪曾经觉得柳至秦似曾相识原来在那么多年以前就已经有过一面之缘。
那个时候自己甚至是欣赏柳至秦的。
“安择叫你岷岷?”几分钟后花崇心情平复了些许靠在与柳至秦相对的一面墙上。
“嗯。”柳至秦点了点头眼中分明是怀念“小时候他就那么叫我当我已经成年他也老是不记得改口。”
花崇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半晌才道:“你……你来洛城是为了搞清楚安择牺牲的真相?”
“是。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去莎城之前他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盒骨灰。”柳至秦声音很轻“我无法接受。”
“安择说‘092’擅长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他是指的你擅长操作吗?”
“他连这个都跟你说过?”
花崇摇头“他只是说你最擅长的不是作战。”
柳至秦半天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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