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宫殿中?静谧无声,唯有一旁玉瓶中?供着的金茶花香气悠悠而来?,愈发给锦册添了?几分旖旎颜色。
正当棠音窘迫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双肤色冷白的手捡起了?地上?的锦册,轻掸了?掸上?头的灰尘,便姿态随意?地其卷起,收进了?袖袋之中?。
两道目光同时落了?过去,李容徽却只轻瞬了?瞬目,面不改色地平静笑道:“既然书册找到了?,那我在宫中?也还有事务,得先出去个小半个时辰。就不挡着你?们?说小话了?。”
说罢,他便也不再?为这本锦册过多解释,只借着衣袍的掩饰,轻勾了?勾小姑娘的尾指,便大步自玉璋宫内走?了?出去,也不知是去了?何处。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昭华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只拉着棠音的袖口小声道:“他平日里都?喜欢看这个?”
她说着,又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道:“上?次在花楼里遇见他,真的是巧合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棠音面色微红,忙轻轻牵了?她的衣袖,将她带到案几边上?,递了?一块糕点给她:“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昭华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糕点,却仍旧是放心不下,只轻蹙着眉,握着她的手切切叮嘱道:“若是以后你?再?从花楼里遇见他,一定要?与我说,我想法子荡平哪座花楼,让他无处可去,乖乖回瑞王府里来?。”
“昭华——”棠音见她越说越离谱,正想着要?如何转过这个话茬,却倏然听远处珠帘一响,一道慵懒的女子嗓音旋即传入耳中?:“说什么?呢,这般热闹?”
棠音与昭华齐齐转过脸去,却只见一身着曳地织锦宫装的美人自外头款款而来?。高鬓翘朵,楚腰纤细,玉白的肌肤上?,是与昭华一脉相承的艳丽眉眼,尤其是一双凤目,潋滟流转,使人心颤。
“母妃,你?怎么?来?了??”昭华微讶,忙自玫瑰椅上?站起身来?。
棠音也有些惊讶,亦福身道:“俪贵妃娘娘。”
她时常在宫中?行走?,也经常来?昭华殿中?,但见到这位俪贵妃的日子,委实不多。上?一回见到,大抵已有两年的光景了?,还只是在回廊上?偶遇时的惊鸿一瞥,连容貌都?未曾看清。
宫中?人皆言,这位贵妃娘娘每日里除了?争宠与保养容貌,其他的,皆不上?心。因而对玉璋宫中?是否来?了?客人,自然也并?不在意?,更勿论是前?来?相见了?。
她正这般想着,俪贵妃却已经笑着走?上?前?来?,随意?于昭华的椅子上?坐了?,也不要?人服侍,只自个给自个斟了?一杯果子酒端在手中?,轻轻啜饮了?一口,这才开口笑道:“昭华,我与瑞王妃有些事情要?谈,你?先回避一下。”
“棠音是入宫来?看我的,哪有让我回避的道——”昭华还想反驳,被俪贵妃的眼风微微一扫,便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抿了?抿唇,不情愿地往门外走?:“那我先下去了?。”
随着槅扇外的金帘一响,整个玉璋宫再?度归于静谧,就连素日里服侍着的宝珠宝瓶也远远等到了?廊下,不敢靠近半步。
俪贵妃也不着急,只仪态优雅地饮尽了?杯中?的酒,又将玉杯搁下,这才看着棠音缓缓开口道:“你?可知道,为何这几年里,你?来?玉璋宫多次,却从未见过本宫?”
棠音一时猜不出俪贵妃这般问的深意?,便只是最稳妥地微垂下脸去,轻声道:“棠音不知。”
俪贵妃轻笑了?一声,也不做任何掩饰,兀自开口道:“因为当初,你?是清繁殿看中?的人,迟早是要?嫁入东宫里的。昭华愿意?与你?往来?,是她的事。本宫不愿与清繁殿扯上?什么?关系,也是本宫的事。且这是本宫的殿宇,只要?本宫不愿,你?自然是见不着的。”
棠音未曾想到俪贵妃会说得这般直白,一时间也是微微一愣。
俪贵妃却并?不以为意?,只笑着继续说了?下去:“只是如今可不同了?。你?已嫁入了?瑞王府,是瑞王正妃,也是与本宫一同,站在清繁殿与东宫对面的人了?。”
棠音不知该如何接这话,便也并?不开口,只默默听着。
俪贵妃也并?没有要?她接话的意?思,只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既然如此,那有些事,想必你?也清楚。若是来?日里太子登基成?了?新帝,玉璋宫与瑞王府皆没有好日子过。若是被那两位抓到了?什么?由头,或是随便给你?编排一个罪名,怕是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她说着,纤细的玉指轻抚到自己的小腹上?,从容道:“瑞王妃也知道,本宫只得了?昭华一个。如今就是想收养皇子,怕也是晚了?,倒不如寻个现成?的,扶持一二,等他来?日里若有了?‘成?就’,也不消他如何回报,只要?确保玉璋宫一切境遇如今日便可。”
这句话已说的明?确之极,甚至不消深想,便能听出俪贵妃话里的意?思。
而那意?思所指,却又偏偏是一道架在悬崖上?的木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虽说俪贵妃所言,棠音心中?也是清楚,自家父亲与哥哥的心意?,她也能猜到一二。但她终究是不能背着李容徽答应下来?,便也只款款起身道:“兹事体大,棠音还得回去与王爷商量一二。不如改日再?入宫来?拜见娘娘。”
“那可得快些。”俪贵妃轻笑了?一笑,放轻了?语声道:“圣上?近日里的身子,可不大好。”
青云殿中?,国师居所。
凌虚道长全无了?往日里的仙风道骨,只急得面色煞白,额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滚滚而下:“王爷,真不是贫道不肯尽心。而是自那次卜错了?渭河水决堤之事后,圣上?对贫道的信任便大不如前?。那南明?子更是趁虚而入,一而再?再?而三的献上?丹药,蛊惑圣心。贫道,贫道也拦了?几次,实在是拦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