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赐下圣旨时,并未与过那顾衡什么东西?”唐铮问。
“并未,只有一道圣旨。”谢玄略略回忆,摇头作揖。
“一个有名无实的镇北候,无需放在心上。”唐铮笑了一声,提笔在宣纸稳稳写上几个大字。
谢玄瞥了一眼。
字体狂草,磅礴之气迎面而来,依稀可辨出是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
又是这六个字。
殿下已经写了无数遍了。
“殿下,那镇北候府邸的旧兵——”
“沙场上下来的残兵败将而已。若当真有用,皇帝也不会任由他们待在府邸之中。”唐镇再度放下白玉笔杆,端起茶盏小抿一口,“长卿,莫将心神放在这等后生身上。本王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殿下且吩咐。”谢玄俯首。
唐铮便言简意赅说罢,目送谢玄离去后,缓缓放下茶盏。
“系统,顾衡的资料给我。”他缓缓启唇。
【叮!正在查找——】
【顾衡,字子机,金陵人士,有天才神童之称。是罪臣镇北候的唯一子嗣,因镇远将军谢贤引荐得以封侯。】
天才神童啊。
唐铮目光一深。
也许,可以将他招揽到自己麾下。
汴京另外几处权贵的府邸中,也有人向属下发出了相同的命令。
彻查那顾衡来历,若能为他们所用,便携礼与之结交。
若不能为他们所用,那便也无需理会了。
这位镇北候不过一日,便成了汴京城内百姓们近些日子里茶饭之后常谈的主儿,便是说书先生那里也渐渐开始有了他的故事。
当然,故事有些夸张。
当顾衡带着一道圣旨走进别院时,顾珏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公子,您这是——”
“搬家,带你们去大院儿。”顾衡抚了抚顾珏的头,“以后,你就可以见到那些名儒了。”
顾珏因为他接触到书上诗词后,开始特别钦慕那些清风傲骨的名儒。
他总是念叨着想见一见,同他们学上一番。
“公子,您这是飞黄腾达了?”顾珏心头一喜。
“姑且算是吧。”
一行人随意收拾一番细软,待粗使婆子锁上门递还了钥匙后,便乘着两辆瞧着平平无奇的马车奔向镇北候府。
毕竟还是少年,迁家时难免会有所兴奋——顾珏一下车便兴冲冲地推开门,往侯府里头望去。
这不望还好,一望他便愣住了。
在车上听得公子前尘旧事时,他以为这镇北候府是个搁置的空宅子——结果入目一群缺胳膊少腿的家丁,齐齐立在大院中央,瞧着一副乖乖等着主人家训话的模样。
“他们是我爹旧部,跟随他南征北战,夺回燕云十六州的士兵。我爹去后,他们便来到汴京,常驻于此,一直在等我的到来。”
顾衡抚了抚顾珏的肩膀,朝那些家丁俯首作揖一拜,“诸位久等。”
原来都是英雄。
看着那些人空荡荡的袖袍和裤腿子,顾珏眼眶蓦地一红。
他跟着俯首作揖一拜。
后方蒙恬,还有一众下人亦跟着作揖。
“小侯爷,将军说您一定会春闱,让我们在此等候。今日见小侯爷这般气度,我等请自隗始啊。”为首一个稍稍年迈些的跛脚老人俯首作揖。
“李叔,子机有志同道合之友,这条路不必劳烦你等前辈再走一遭。”顾衡搀扶起跛脚老人,“李叔,还有诸位前辈,在侯府颐养天年便好。”
“侯爷说笑了,我等正值壮年,还可再打他个十年仗!”
“我宋某人上了战场,还能再杀那群蜀中蛮子!”
“他们敢再来,我等便敢再披甲上阵,杀他窜回黄巢!”
看着他们慷慨激昂的模样,顾珏心头越发酸涩。
十年前,那场震惊三国的战役他从蒙大哥口中听说过。
先镇北侯顾城率子弟兵从燕云十六州发兵,以近乎全军覆没的惨烈代价,硬生生震退西凉铁骑。
却不知为何,他被说成了通敌叛国的贼子佞臣。
他明明是百姓眼中的大英雄啊……
“李叔,您受累。”顾衡微微一笑,“先叫我等安置了吧。”
“诶,好嘞。你几个愣着作甚,快些帮公子搬行囊。碳火炉子准备好了么,公子若受了寒,仔细我藤条伺候!”
随着李叔一声吆喝,众人迅疾搬过顾衡等人的行囊,带着他们往大院走去。
途中,顾珏看着李叔一跛一跛的背影,顾珏悄然问道:“侯爷,李叔是何来头?”
他见他身上有几分贵气,不像是寻常百姓出身的子弟兵。
“他是先唐的李氏皇族后裔,近些年家道中落,这才如此。”顾衡轻声解惑。
顾珏了然。
“那侯爷接下来要如何救出王家公子?”
“请君入瓮。”
“何为请君入瓮?”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顾衡缓缓眯起眼睛。
翌日。
定国侯府。
赵宗胜起了个清早,准备去一趟刑部尚书家中,寻他那酒肉兄弟去勾栏里看看新来的姑娘们。
这还没出门呢,他便听到了一阵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第二套的春闱试题又被偷啦。”
“没听说啊,你听何人讲的?”
“门口那卖菜的张阿婆呀。她这人的嘴从不说没依据的事儿。”
“呀,那是谁偷的?”
“还能是谁,肯定又是咱家世子爷和那刑部尚书家的公子啊。”
“可不敢乱说。再嚼舌根子,仔细被人拔了舌头。”
“要拔啊,先拔你的,封在罐罐里,似那宫中太监的宝贝一般。”
“就你多嘴!”
侍女们嬉闹起来,浑然不觉赵宗胜渐渐变色的脸庞。
那混小子,他都说过偷一套得了,竟还敢再去偷。
真不嫌命长!
赵宗胜稳了稳心绪,抬步便朝外头走去。
只是才跨出了门,便走来一群身披厚甲的士兵,将赵宗胜结结实实地捆走了。
那是镇远将军的兵!
院里家丁一见,顿时大惊失色,赶忙跑到茶馆,将此事告知给正在服用五石散的定国侯。
定国侯一听,一个激灵从榻上摔了下来。
镇远将军乃三朝元老,虽手握滔天兵权,却素来不管事,只问边疆战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