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的大地剧烈的颤抖着,土石崩裂,林木伏倒,这本就是湖泊之下的古老生灵所创造的虚幻世界,此刻伴随其意志,在祂的愤怒和恶意中动荡。
这位古老的神明本不想这么做,祂的筹备尚未完成,祂的眷属亦没有供奉足够祂颠覆这个世界的养料,但祂别无选择。
这个外乡人,竟消灭了祂精心创造的棋子,而后者甚至没来得及在外面的世界制造一点波澜。
不可……饶恕。
古老的神明这么想着,祂的力量已经牢牢锁定住天空中那个不断下落的外乡人,很快对方就会落入自己的嘴里,为这个微不足道的插曲画上句号。
也就是这个瞬间,天空中仅剩的那轮虚假的满月,熄灭了。
沉闷的响声自天际传来,一声接一声,如同鼓点,又像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闷雷,要将整个世界都唤醒。
邪神的心中一悸,这声音让祂感到无比的熟悉,就像曾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
下一刻,闪电划过夜空,击穿了整片苍穹,将天上那虚幻的满月打得粉碎。电光恢宏,分化出万千分支,而最让人惊讶的是这闪电的颜色——它是黑色的。
这是世界不该存在的奇景,黑色的闪电,偏偏又如此的明亮,它的到来压过了天上的皓月,令其光辉黯然失色,却又和黑暗的夜幕交相辉映,不分彼此。
在亲眼所见之前,唐嘉宇从没想过,黑暗本身也能发光。
“混、沌、闪、电!”
非人的嘶吼自那古老存在的巨口中传出,声音里充斥着不可置信的暴怒以及些许忌惮,祂终于意识到天空中正在下落的是什么,刚刚的声音祂的确曾听过,那不是雷声,而是某个家伙的心跳!
“喊什么?!”小蜥毫不客气地回怼,“睡觉都不老实,当年就应该把你打死!”
“你这个……叛徒!”邪神陷入彻底的狂怒之中,祂的触腕一根根从地下升起,如同山脉被挥舞起来抽打向天空,“你早该……死了……才对。”
“你清醒一点,是你们几个加起来都没打赢我,所以不是我背叛了你们,是你们这帮废物背叛了我!”
小蜥同样被激怒了,它一边从唐嘉宇的口袋里伸出双爪,对下面的邪神比着中指,一边飞快地吟诵起一串晦涩的词句。
狂暴的力量成型,是又一道黑暗的雷霆浮现,迎向那小山般的触手,横跨百米瞬息而至。触手覆盖满鳞甲的表面被轻而易举的撕裂,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大洞被轰出,前后透亮。
小蜥抓住唐嘉宇的衣领,向前一拉,完全违背动量守恒的强行在空中改变了两者下落的方向,直直从那个大洞里穿了过去。
但这一击并没有让邪神畏惧,祂反而迫不及待地吼道,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原来如此,你已经……衰弱到这种程度了,难怪你能活下来……那么,死吧!”
巨大的吸引力和能量波动再次出现,大地因为无法承载这力量而猛然下沉,不堪重负的崩裂了。
邪神周围的森林和空间,也因为祂突然凝聚力量而被粉碎,只剩下一片虚无;较远一些的地方,林间居然莫名其妙的亮了起来,连带漆黑的夜空也一并消失,转变成没有任何颜色的“无”。
整个空间内,所有与“黑暗”相关的意象,在这个瞬间被这古老的存在抽空了!
构建整个虚幻世界夜空的力量被收回,化成纯粹的黑暗能量团,如同一个没有吸引力却随时可能爆炸的黑洞,向天空中的唐嘉宇和小蜥抛射而去。
在这黑暗能量团飞行的路径上,一切事物都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小蜥嘴里念念有词,两只爪子更是不停比比划划,仿佛在唐嘉宇口袋里打太极拳,少年仔细听了一会,发现它念叨的几乎都是脏话。
“……”
与此同时,黑暗的闪电撕裂天空中虚无的背景板,出现在他们周身,形成一个直径三米的雷霆护罩,将一人一蜥保护在其中。
几秒后,黑暗能量团和混沌雷霆团相撞,相比起直径足有数百米的黑暗能量团,混沌雷霆显得是如此渺小脆弱。
无边无际的黑暗疯狂挤压着外层的雷霆,这黑暗已经近乎化成固体,每次碰撞都带来四射的火星,以及让人毛骨悚然的尖锐爆炸声。
黑暗接二连三的轰击着,两股能量相互湮灭,当撞击变得剧烈起来时,雷霆护罩便会骤然收缩一下,然后又有新生的雷霆填补上缺口,将其修复。
“只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吗?”邪神的身躯从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微微抬起,祂此刻几乎在欢呼雀跃,“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混沌闪电……如此脆弱,如此渺小!”
“傻逼。”
小蜥只用了两个简短的字回应邪神,它再度发力,更多的混沌雷霆从虚空中诞生,甚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缕缕晨曦的光芒。
正如黎明会驱散黑暗,在那光芒与雷鸣中,雷霆防护罩骤然扩大,而中间两人下落的速度也迅速变快。黑暗能量团尚未来得及收缩,被他们打穿,绝大部分能量在他们身后汇聚,爆炸。
眼前敌人没有被这一击消灭,邪神不惊反喜,祂的巨口已经张了很久了,打穿黑暗能量团后,唐嘉宇就已经下降至可以被一口吞下的高度。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讨厌你吗。”
小蜥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巨嘴,慢慢吐出一口气,然后用尽全力大喊道:“因为你这个混蛋居然敢自称黑暗之神!老子都只自称黑暗之王,谁给你的胆子,不揍你揍谁!!”
伴随它的话,雷霆的声音终于由闷响变成了炸裂般的轰鸣,空间在这一刻被混沌撕裂,一缕外界的晨光透出,投向了这个永恒黑暗的虚幻世界。
这个瞬间,小蜥打穿了虚幻世界和真实世界的空间壁垒,在那古老神明的无能狂怒中,逃出生天。
离开那个停留在四十年前的虚假世界后,两人终于回到现实,只不过他们出来的位置居然和那个虚幻世界是一样的——在半空中下落。
唐嘉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周围的雷霆骤然消失,小蜥刚刚睥睨天下的气势,不可一世的骄傲以及那毁天灭地的力量统统不见了。
它猛地抱住自己的双腿,蜷缩在唐嘉宇的口袋里,看起来可怜、弱小又无助。
“???”
唐嘉宇看着下面越来越近的大地,心中只剩下这一长串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