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脚步声飞速接近，墨菲汗毛炸立，他猛然站起身，准备往屋外奔去。
逃出办公室显然是不可能的，从声音和方位判断，对方应该已经在办公室内部了。好在通往储藏室的暗门会自动关闭，一时半会科塞特发现不了什么异样。
但留给特派员的时间依然不多，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是留在这里，还是在外面闲逛，假装刚刚才发现办公室的墙壁后面别有洞天的样子……
要知道，这两者的性质完全不同，他是个外来者，并且严格来说还不算是赌场的员工。因此倘若只是跌打误撞地摸进储藏室，科塞特大概率不会为难墨菲。
毕竟在他执行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就有很大可能从前清洁工嘴里得知进入储藏室的办法，科塞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联系到他给特派员布置的最后一个任务，甚至有这么一种可能，他就是故意让墨菲进来的，以此给他提供一些便利。
如果墨菲的推测没错，他只要现在出去，装出惊讶地样子和科塞特碰面，就能顺利脱身，连布袋里满满当当的真相牌啤酒，后者都不会多过问一句。
这就是聪明人的对话方式，尤其是在科塞特能看穿一切谎言的情况下，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与之相对的，选择继续留在“记忆放映室”里，便要有风险得多。能被科塞特分离出来的记忆，除去电影，歌剧和游戏之外，就只有那些他最不想回忆起来的事情。
这同时也意味着，他肯定不太乐意和别人分享这些记忆。被揭伤疤已经很痛苦了，再要到放映室里吃着薯片抽着烟，把整段记忆细细看个遍，那与公开处刑也没什么区别了。
要是让科塞特当场抓获，墨菲能不能活着走出储藏室，都还要打上一个问号。
想到这，特派员深吸一口气，他走出放映室的大门，慢慢将木门合上。
饱经风霜的大门缓缓关闭，像是那段过去的记忆一点点湮没在历史长河中，正如现实世界里的科塞特本人那样。
幽蓝色的光晕中，荧幕最后的画面停留在科塞特做出决断的时候。记忆中的科塞特凝视着前方，眼神冰冷又空洞，仿佛在和屏幕前的人对视。
“啧，忘了把晶片取出来了！”
墨菲暗骂一句，他又快步折返回放映室，将放映机上的晶片取出，放回拿出来的那个方格内。
看着悬浮在这枚记忆晶片旁，那枚象征着他所寻找的答案的晶片，特派员不经摇了摇头，感叹自己运气不好。
要是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了，要是科塞特再晚回来几分钟，他或许都能快进着看完这枚晶片的内容。
一切都是那么刚好，记忆停留在跟老头记录中的同一个画面里，分毫不差，巧合地宛若命运……
墨菲的思绪纷飞，他知道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知道科塞特随时会进来储藏室，却也随时有可能离开，再给他创造一个机会。
他唯独不应该继续站在这里，自暴自弃那般迎接那个关键时刻，但他脚下却像生了根，挪动一步都是如此艰难。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像是被人摆了一道那样。”
墨菲皱起眉头，他摒弃掉一切杂念，让思绪下沉，仔细梳理起到达黄金赌场后的种种过往。可越是梳理，那种被人安排，在命运长河中随波逐流的感觉就越强烈。
“……真是被人小看了啊。”
短暂的沉默后，特派员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不过很可惜，我从来都不是个，会跟着别人节奏走的人！”
……
一墙之隔的彼端，坐在办公桌后的科塞特正慢慢品着啤酒，懒洋洋地放下椅背，沐浴窗外的阳光。
黄金赌场没有太阳，但只要他欺骗那盏日光灯，让它觉得自己是太阳，便能体会到与真正太阳别无二致的温暖。
男人哼着小曲，视线若有若无地投向屋子一侧的墙壁，他知道谁在那后面，也大概知道对方在纠结什么，不过这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甚至于那个外来者有没有听信那帮魔鬼的蛊惑，做出怎样的选择，科塞特都不在乎。因为他是黄金赌场的世界之王，更因为钓鱼的人，不会在意鱼饵是不是听信了鱼的谗言。
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科塞特喝光罐子里最后一口啤酒，以一个标准的投球姿势将空易拉罐丢进垃圾桶内。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慢慢走到墙壁，步伐清脆，足够让墙壁另一侧都听得清清楚楚。
熟练地扳动机关，科塞特打开了储藏室的大门，他若无其事般步入门内，准备和后面的男人来一个心照不宣的对视。
再然后……科塞特对着屋内清冷的空气，陷入短暂的沉思。
他眼中是一尘不染的储藏室，没有墨菲，也没有他躲藏起来的痕迹。一个满满当当的布袋靠墙放着，袋子口甚至都没有扎好，深蓝色包装的饮料露出了它的logo。
距离布袋不远的地方，放映室的木门虚掩着，淡淡的幽蓝色光芒从门缝里透出，正好映照在科塞特阴沉的脸上。
他有些不太高兴，居然有人不遵循他的规划与暗示，并且这个人还猜到了他的意思，这挑衅般的布袋和没关严的门，何尝不是另一种心照不宣？
“呵。”
男人冷笑了一声，他不再将脚步踩的响亮，而是悄无声息地摸到放映室门口，推门而入。
屋内，正对着大门的荧幕上播放着记忆晶片的画面，停留在科塞特那个冷漠又空洞的表情的瞬间。
而靠近门口的位置，墨菲手持另一枚记忆晶片，正在放映机前鼓捣着什么，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科塞特的到来。
他的神态是如此专注，像是要仔细研究清楚这台机器的运行原理，又像是突然之间忘记了该怎么更换晶片——哪怕在科塞特离开的时候，这台机器根本没有插入任何记忆晶片。
“咳咳。”
如此浮夸的演技让科塞特的情绪都不连贯了，他气极反笑，咳嗽了两声后问道。
“打扰一下，你……在干什么？”
“在换碟啊，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墨菲却用无比淡定的语气回应道。
“哦，对了，那面墙的蓝光太亮了，你有办法降低一下亮度吗，很影响观影体验的。”
“？？？”
科塞特又一次感觉到他完全接不上话，对方随和的语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好像他才是那个前来串门的朋友，正打算一起度过个电影之夜。
短暂的沉默后，不知所措的科塞特，居然真的神使鬼差般走上前，轻轻在方格墙面某处敲击了几下，调低了蓝光的亮度。
做完这一切后，他转向墨菲，无语地问道：“所以……你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哦，我是来看电影的，一部特别有意思的电影，关于一个伟大的人，也关于他是如何改变整个世界的故事。”
墨菲抓起一包薯片，丢给科塞特。
“怎么样，要一起吗？”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