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仙尊!”龙江变成龙形,眨眼间冲到了路听琴身前。他下垂眼可怜巴巴地望着路听琴,身形一晃成了还没到路听琴腰部高的娃娃,猛地抱住路听琴的大腿。
“求你了,答应我吧!从你走后我茶不思饭不想,什么都干不了。”
“……你们求婚都这个年纪吗?”路听琴挣了挣,没躲开。
“叔叔说可以。”龙江说。
路听琴摸了一把龙江银光闪烁的头发,感受着丝绸般的触感,“哦。”
龙江忧愁道:“答应我,我会好好待你的。带刺的花啊,你可千万别应了别人……”
路听琴道:“你这措辞还是要重新学。”
太初峰上的空间忽然波动,一只灵蝶飞了出来。玄清道人凭空出现,轻盈地落在地上,散开的长发在身后荡起漂亮的弧度。
“嗯?人都在啊,”玄清道人环视一圈,“听琴,你气色还不错,就是什么时候有了个孩子。”
“师父!”路听琴猛地把龙江从自己腿上扒开,往旁边错了好几步。
他脑子里还回荡着龙江那个生子秘药,听到有孩子,思路往奇怪的地方拐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不纯洁了。路听琴木着脸想,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直接跳过异性接触的阶段到了这么刺激的话题。
但怎么想都挺在意的,仙法和符文就算了,真的能有生、生子秘药这种东西吗?是暂时性改变男性生理结构还是什么……
不不算了,别想了,这世界太危险了。
路听琴狠狠掐灭心中的好奇,抱住自己的手臂。
玄清道人到路听琴身边替他把了一会脉,彻底放下心。他对几个徒弟说道:
“正好你们都在,不用我一个个去问了。三山的几个老家伙提议要如期举办仙门大比,你们意下如何,去吗?”
“仙门大比?”路听琴从记忆深处挖出了这个词汇,他听重霜提过叶忘归正在做仙门大比的筹备工作,后来事情一多就忘了这回事。
嵇鹤道:
“小五,去看看呗。五年一轮的比试,今年本来要提前办,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正赶上南海这档事耽搁了。大比主要在新一代弟子间举行,魁首有资格得到仙宫游学的机会。”
“尊者之间以指导赛为主,也可以相互挑战,输赢有彩头。赛场主要分剑修、法修,但最近名气旺了,奇门遁甲、鬼道和医修都开辟了新的道场,以作交流。”
路听琴品着嵇鹤的话,总觉得像电视购物的导购,“嵇师兄……为什么你这么热情?”
“这算是他的产业,”叶忘归拉起在地上颓废的龙江,“感兴趣的人越多,就会有更多的碎银和灵石进到他的口袋里。当然,他让你过去不是要收钱,八成是想……”
“让小五开心。”嵇鹤斩钉截铁打断道。
“炫耀。”叶忘归冒着被揍的风险把话说完。
路听琴心里头为嵇鹤的形象刷上一层更闪亮的金光,“嵇师兄是背后的主办方?”
“不止是主办,”嵇鹤瞥了眼龙江,“这小子的红珊瑚确实是宝物,但比起缙安郡还不够看的。”
“缙安……郡?”路听琴咽了口唾沫,郡听着比城大多了,“这个地方不会也是嵇师兄的产业吧,像莲州城一样?”
“我将仙门大比引入郡内,又说动了人皇广开商路,”嵇鹤得意道,“缙安郡隔了几座山就是大漠,本来是没什么人丁的荒郡,现在已经是西北第一大城,好几条交通要道必经的地方。”
“往日还好,一旦赶上仙门大比,满城商户都会为此做准备,要说吃的玩的,可比莲州城要有意思的多。”
“我考虑一下。”路听琴想到人潮涌动的场景,有些退缩,“师兄刚才说大比有奇门遁甲,有什么关于符文的讨论吗?”
“符文?”嵇鹤顿住。
玄清道人听到符文,笑道:“符文艰涩,修士常用的都是几种基础组合,到不了谈论的地步。近些年,也一直有声音说要重视符文,不过没有引起水花。听琴,仙门大比有开坛主讲的机会,如果你有想法的话……”
玄清道人眨眨眼,暗示路听琴主动跟上。
路听琴:“算了。”
“这样啊。”玄清道人垂下眼帘,精致的面孔上透出浓重的委屈感。
“师父我一直期待听琴能在这上面大放异彩,不主讲出书也行,先让鹤儿印出人手一份的数,然后办几个学堂,从此三山的符文都要跟着玄清门的路数走,以后再跟老头们一块吃饭我也面上有光……”
路听琴后退数十步,他面皮燥热,话音带着点恳求,“师父,别说了。我,我想一下。”
嵇鹤对厉三传音入密:“你看小五刚一好又要跑路了。你待会跟他说说,危言耸听一下,说身子还没好透让他合理用灵力别没事就用轻功开溜。”
玄清道人好笑地看了一眼嵇鹤,转头对路听琴招招手:“过来吧,我不勉强你。还有时间,你自己决定。”
路听琴坚定地站在和人群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重霜趁没人注意到自己,往后躲了几步,变作小黑龙要溜到路听琴身后,绕到一半,被一只冰蓝色的灵蝶截住。
玄清道人说:“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小龙的,跟两只都有关系。”
“我?”一只灵蝶也飞到了龙江面前。龙江撞见灵蝶本能地颤抖,变成小银龙躲避着,和重霜撞到了一起。
“看路。”重霜对龙江没什么好感。
“能被东海的王族撞到……”龙江瞥见重霜幽深的金瞳,浑身一冷。他想起重霜已经去过南海,耷拉下脑袋不再说话。
玄清道人温柔地看向两只龙,“龙江,这一次东海龙宫付出颇多,我代表玄清门在此感谢。此次仙门大比,东海龙宫的年轻一代也可参加比试,算是作为交流的新尝试。等你回东海后,银龙王会跟你说这件事。”
“路仙尊也会去看吗?”龙江眼睛亮了一点。
玄清道人看了眼远远站着的路听琴,“有可能。”
“好,我知道了,师父,红珊瑚先放在这,我先去做准备。”龙江尾巴快速一摆,电光火石间消失在了问道台,往东海的方向奔去。
“这混小子叫谁师父呢!这就改口了。”嵇鹤翻了个白眼。
玄清道人有点茫然,没有细究,对重霜说道:
“重霜,你继承了应衍的力量,但尚未拿到南海的权柄。如今南海龙宫还是无主之地,我建议你在仙门大比时考虑一下自己的方向。”
“……方向?”重霜哑声道,“我想一直在师尊身边。”
玄清道人顿了顿,“你与听琴相互交托过性命,关系亲厚、非比寻常。但该走的路还是要自己走。此事我不多干涉,你自行与听琴商量。”
“是。”重霜道,“师祖……关于仙门大比,我是不是不能参加了?”
“你想参加?”
“师尊说过希望我参加。如果师祖和叶首座都认为没问题,我还是想参加。”
玄清道人望向叶忘归和嵇鹤,“重霜被我开过小灶了,直接去和弟子们比不妥,和成熟的修士比又不公平。有什么能放的地方吗?”
叶忘归道:“他可以选择跟龙族一起,也可以单独挑战在场修士。”
嵇鹤一手握拳,击到自己的掌心,“对啊,挑战赛。”
他心里惦记着要拉路听琴出去转转,脚下生风,跑到路听琴跟前:“小五,我要搞个挑战赛的话,你想不想看?可以设符文专场。”
路听琴往后又退了几步,在嵇鹤殷切地注视下,投降般点点头,“嗯。”
重霜侧耳听着路听琴的声音,垂着头,压抑着心中燃起的火焰。
夜晚,太初峰寒潭。
重霜为路听琴安置好山居小院的暖炉与被褥,等路听琴入睡后,独自来到潭水边。
玄清门奔赴在外的弟子们已经得到消息,可以不用回山,直接在各处出发赶往仙门大比,如今太初峰上几乎没人。
重霜的手捧起一掬冰冷渗骨的潭水,拍在自己脸上。重复数次后,他跳入潭水中,保持着人的样子,身躯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脑袋。
热,无比的燥热。
无数纷乱的思绪和心中的火焰一起涌动着。他停不下来自己的臆想,又厌弃这般幻想的自己,干脆躲进深潭,想寻找一丝宁静。
重霜想到玄清道人的话,他心中有声音在抗拒着,又深知玄清道人说的是对的。他想留在师尊身边做乖巧的学徒,但没有哪个弟子能永远留在师尊身边——
但别的方向,别的方向又是什么意思,他人生的想象中,完全没有师尊以外的方向。
重霜在潭水中睁着黝黑的眼,他心上的火又往上烧了一点,烧得眼角发赤。
他又想到龙江说的生子药。
“也许有一天仙尊愿意的话……”
师尊愿意的话……那双握着银鞭、能画出繁复符文的手,会温柔地扶着腹部吗?他会撑着腰慢慢走着,在躺椅上念出稚童会喜欢的故事吗?
重霜想着画面,身体像过电一般战栗,整个人好像要躁动地飞起来。
还有,谁、谁会让师尊……
不行了,不能想了……停下,快停下……
重霜变成小黑龙,使劲往水底沉着。
他紧紧闭上眼,想着路听琴沐浴时褪下的衣裳、月色般光洁的肩膀、咀嚼鱼肉时晶莹的玉筷。在绝对不能让旁人知晓的想象中,他更进了一步,他好想……
他怎么能想……成为数种想象的结合中,握住月色、舔舐晶莹、扶住师尊走到躺椅上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