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除夕,宁子姑娘被妈妈抱进盆搓泥,乌溜溜的头发贴在胸脯前面,脚丫翘起来张着五个趾头呼扇呼扇的,身板被热水烫的红红的一片,像是猪场里被退了毛粉红嫩嫩的要拉出去买的猪,姑娘还学着拱着鼻子哼哧哼哧的,把这几天一直心情低落的林夕女士逗笑了。
一个食指点在姑娘脑袋上,带着疼爱的“丫头”
姑娘今天可开心了,洗香香,穿新衣,晚上到明哥哥家一起守岁过大年。
最重要的是,雪儿姨会做很多好吃啊,饺子我要吃虾仁馅儿的
除夕的晚饭都开始的很早,姑娘洗白白后就被陆浩少年抱到了老詹家,放在姥姥的床上,一起窝在被窝里,外边詹严明少年也是刚刚洗过澡,湿漉漉的头发泛着润滑的光圈,给姥姥和姑娘端来宫雪熬了两天的牛尾汤,热乎乎的香喷喷,一个瓷白的汤勺,这一口喂给姥姥,下一口喂给宁宝,姑娘真像猪栏里探出头要吃的的猪,脖子伸的长长的,张着嘴要喝汤,喝完还不忘竖大拇指夸“真好喝雪儿姨真棒”
少年看着一口一口乖乖喝汤的姥姥,心里很熨帖,心吹凉,送入口中,几口就给用手背擦擦嘴角,虽然老人不常话,也不太在意别人跟她什么,但少年还是执着的,平时话很少的人现在话特别多,一下问“烫么好喝吧要不要再来一碗一下问姥姥大宝贝给你削个梨好不好可甜了。”
宁子姑娘这时才反应过来,揪着辫问“哥哥你感冒了么吃苦苦的药药么宁宝给你吹吹么”
少年一愣,詹建军正好也端着剃过骨头软嫩的红烧腿包进来,一听就笑了,笑的直不起腰,靠着老娘一直抖,惹得老人家斜眼看他,觉得他打摆子。
少年撅着眉头指着红烧腿包“姥姥喝过汤了。”
詹建军哼了哼,“就你子知道孝敬啊我老娘最喜欢吃这个了我就要给喂一口”
然后,扭脸笑着问“宁丫头要不要吃啊”
姑娘看着那盘肉,滋溜就滚进建军叔叔怀里了,坐着他的腿要肉吃,边吃还边问“明哥哥话怎么怪怪的”
面瘫少年有些伤自尊了,“难听”
也不上是难听,沙哑低沉的。
姑娘摇摇头重复,“怪怪的。”
詹建军同志不厚道的笑“你哥哥发育了,换嗓子呢”
淡淡的红晕爬上少年的脸颊,平时总是在意,所以刻意少话,这几年对着姥姥多了,一时忘记了,被姑娘逮个正着。
“什么是发育”姑娘不耻下问。
亲爸笑的更欢了,“那个啊,宝贝儿你以后就懂了,你要记住啊,你明哥哥发育的可好了,外边的男孩子都跟他比不了的”
“恩”虽然不知道建军叔叔到底在些什么,但姑娘还是肯定的点点头,“肯定比不了,我明哥哥最棒了”
少年就差没捂着脸躲进厕所了,那天他就是洗澡洗一半被亲爸撬了门溜进来,美其名曰“老子撒个尿”
但是,你撒尿你看着我干嘛呀少年意识到自己亲爸那颗猥琐心的时候已经迟了,侦察兵出身的老詹同志,什么边角都没放过。
之后,宫雪女士收到老公密报,“儿子发育的超级好。”
并且,猥琐至极的搓手笑“像我随我以后疼媳妇儿宁丫头以后可享福了”
这天,宁子姑娘围着姥姥念了诗唱了曲还趁着大人包饺子的时候捏了两只白胖胖的白兔,脸上沾着面粉玩的可开心了。虽然只有她和姥姥觉得很像很像,但大家都是猪,不过最后少年又给他重新捏了一只,这回真是白兔了,还拿案板上的胡萝卜给镶了两颗红彤彤的眼睛,只是少年不话,抿着嘴,无视亲爸的笑。
陆光荣同志比较晚到,在自家厨房张罗了几道拿手菜,要跟宫雪比一比看老太太爱吃谁的。
老太太胃口很好,吃的挺多的,旁边电视里明星在唱着歌,个个长得水灵漂亮,老人就回头摩挲宁子姑娘嫩嫩的脸蛋,呢喃着“漂亮”
那个时候,姑娘不知道,姥姥是在我家宁宝以后长大了比她们更漂亮呢
少年在一旁削苹果,水果刀挥舞的相当顺手,苹果皮没断的一圈下来,露出淡黄清香的果肉,又给分成块,放进姥姥嘴里。
姑娘就跟猪一样,跟在旁边这个蹭一口那个来一块,脸蛋从放了寒假以后就圆润了一圈,现在肚皮也鼓鼓的圆圆的。
老人精神不好,稍稍坐了一会儿就困了,少年蹲下来要背,老人挥手不要,表示自己可以走。
宁子姑娘从沙发上跳下来穿鞋,手伸进姥姥右边的胳膊里,学着哥哥的模样,搀着姥姥回房间了。
老人躺在床上又想起来什么,挥舞着左手急切的想要出来,但越着急越不清,皱着眉头又被自己逗笑了,呵呵笑着,更不清。
是宫雪,进来,往老人手里塞一个红包。
少年觉得那红色刺目的难受。
老人把红包塞进宁子姑娘身上的口袋,粗糙的手掌还拂了拂,觉得不会丢了,才安心,慢慢的闭上眼睡过去。
宫雪哽咽的抱起姑娘,“姥姥给宁宝的压岁钱,宁宝你亲亲姥姥好不好”
姑娘嘟着嘴凑上去,在老人的睡梦中印上自己的吻。
“姥姥,安安。”她悄悄的。
少年在低头的刹那划过一滴泪掉在地上。
时候的每年除夕,姥姥给包的红包压在枕头下,粗糙的手掌摩挲着他的脸,姥姥的声音如最好的催眠曲,她“宝贝儿,平安长大,长高高,长壮壮。”
姥姥家有一张年代久远的大床,时候,少年就在那张床上度过,在角落里摆满自己喜欢的手枪汽车,夏天午睡的时候肚皮上盖一张枕头巾,风扇呼呼的转,旁边睡着姥姥,睡不着的时候就睁着眼数姥姥手臂上的红痣,姥姥的身上有很多颗颗的红痣,姥姥一翻身,他就可以继续数着姥姥脖子后面的红痣,少年的手臂上,也有红痣。
冬天就窝进姥姥早就塞了热水袋的暖烘烘被窝,每天晚上脚丫被姥姥夹在腿间暖着,姥姥给讲几个打仗的故事,他就呼呼睡着。
现在,姥姥的被窝,少年给放进热水袋,半夜起来给姥姥掖被角,有的时候,会害怕,伸手探探姥姥的鼻息。
医生明明过的两年时间,迅速缩短了,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宫雪每天都在张罗着变着花样做更多的好吃的,在她的菜谱上,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准备给老太太做,却发现,不用了,用不着了,吃不了了。
老人又一次被送进了医院,在过完正月的时候。
少年看着床上油尽灯枯的姥姥,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宫雪捧着一套衣服问老人“妈,您看看,喜欢不”
少年知道,那是寿衣。
老人浑浊的眼珠转一转,看了一眼,很满意的点头,想要伸手摸一摸,却没有力气。
少年把衣服捧到老人怀中,让她摩挲着上面细细的花纹,还有一双鞋,崭新的一套,等着“上路”穿新衣。
宁子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每天快乐的像只黄鹂鸟,寒假快要过去了,作业还没完成呢,抓脑袋想不出来就抱着去问哥哥,亲哥陆浩不耐烦的皱眉头,这姑娘怎么没有一点我的风范爷什么时候连个寒假作业都搞不定了
姑娘声嘀咕“明哥哥可有耐心了不会骂宁宝。”
陆浩少年想到那个面瘫,现在那个家伙更加面瘫了,心里也不是滋味,拽过姑娘坐在板凳上,一题一题教会,教不会就自己动手把答案写上去,总是,要搞定姑娘的寒假作业,现在她那个哥没空管她。
同样头疼作业的还有老展家炮炮,颠儿颠儿的来找宁子姑娘,姑娘很霸气的把作业一扔,“拿去抄,没事”
傻憨炮炮那个感激哦,过去牵着姑娘的手“宁子你真好”
姑娘双手撑着脑袋看炮炮奋笔疾书,无聊的很,喃喃着“最近明哥哥都不找我玩了。”
炮炮朋友从妈妈那里听到一些事,顺口就了出来“哦,明子哥的姥姥生病了,住院去了,我妈妈很严重的啊”
一道惊雷划过,姑娘的心里,从来没有这样清晰的意识到死亡。
作者有话要今天想求一个长评,哪个姑娘给我写
这几章的留言我都看了,大家对于亲情的感触也让我揪心,谢谢你们愿意在欢脱文中陪着我一起怀念,真心感谢。给力hongcha866微鑫公众号,看更多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