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的滨江路没有白天时候的拥堵情况,车辆少得可怜,显得孤寂安静。
明黄路灯下,一辆黄色雪佛兰。双手放在方向盘,秋子逸坐在驾驶位,看向前面,路灯造成的光晕不断在挡风玻璃前急过闪逝。闻希雅就坐在副驾驶位,右手放在车窗支着右边脸颊,对着夜景眼神变得飘忽。夜风的确有点凉,平均110公里的时速风并不算太猛,不过还是将她红色的头发吹得横飞,可以嗅到洗发水的香气。怕她醉酒容易晕车秋子逸特意将车窗打开。
秋子逸的车牌是前年才考的,原本他没想要考车牌,不过在闻希雅的强烈要求下,而且帮他垫付全部费用的前提,秋子逸只好花了点时间上驾校。当初就说好有可能需要到他开车运东西的时候,可酒吧的酒和用品都是送货上门的,基本没什么东西需要运,只是成了闻希雅的专属司机。好像现在一样,将喝醉了的老板送回家,或者老板去购物需要司机兼搬运的时候都是秋子逸出场的机会。
“哔叭……”
刺耳的喇叭声从后响起,一红一白两辆跑车以最少200公里时速从外线超过了秋子逸驾驶的雪佛兰。一路疾走,在深夜无人的滨江路上狂飙,一红一白你追我赶,速度越来越快,四盏刹车灯亮起,在前面转弯处消失了。可是刺耳的马达轰鸣声还在持续。
“QB767、UY890,记住了”
闻希雅喃喃自语道。
秋子逸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说的是车牌号码,可他不知道为什么需要记住。闻希雅好像知道他的不解,说:“这些家伙迟早会造成车祸,先记下车牌,以后可能有用”
“先报警不是更好吗?”秋子逸重新将视线放回前面的路。
“惯例总是出了事才会有人想要处理”闻希雅也重新将视线放回外面的夜景,享受这股舒爽的风。从这里可以看到嘉陵江水面,夜色下的水面将灯光折射,却深不见底,杳无声色,好像在沉睡。
闻希雅在渝中区有个公寓,距离朝天门比较近,绕着滨江路走只需10来分钟的车程。
在周围的灯光映衬下连成一片27层的建筑物,就算深夜仍开着装饰用灯光,可以看到建筑的全部轮廓。
秋子逸将车开入社区,经过保安岗停下,在年轻保安的注视下拿出智能卡一刷,拦车闸徐徐上升。年轻保安见到喝醉的闻希雅时特意多看了两眼。
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后,闻希雅率先开门出车,好像对缺乏灯光而阴暗的停车场感到不满,快步离开。高跟鞋碰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可是身影有点摇晃,毕竟喝了不少酒,特别是跟秋子逸一起喝的情况下。
拿着挎包的秋子逸不疾不徐的从后跟上,若即若离,保持着2米的距离。就算跌倒也能及时扶住她。
电梯在20层停住,一声轻响,闸门打开。就算是深夜,楼层灯光也照常开着,跟现在提倡的环保节能成反比,的确能够在这种高档住区居住的人也不会在意多那么一点电费。敞亮的楼层通道,顶上是一字排开华丽明黄灯饰,在这里根本分不清白天或黑天。
出了电梯往左走拐弯后就是闻希雅公寓门前。跟在身后,秋子逸提着挎包。拐弯后闻希雅忽然将脚步停住,让秋子逸差点撞上去。
轻皱眉头的秋子逸正自奇怪闻希雅为什么突然停住脚步,看向她的脸,发现她眉头比他还要紧皱深锁,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忽然,小提琴清扬的旋律响起,然后是萨克斯低沉的声音……
走过拐弯处,秋子逸终于知道闻希雅为何不悦。
将近凌晨3时,本应该寂静的楼层通道,此际却有几名不速之客。五名演奏者或小提琴或中提琴或萨克斯,在全程投入地演奏着。在他们身前是一名30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一套韩式修身西装,黑外套白衬衫,头发飘逸。175CM的身高搭配这一身装束,加上他样子的确长得不俗,颇为帅气。这样的男人手上还捧着一束白色玫瑰,在身后演奏者音乐进入高潮时迈开脚步,向闻希雅靠近。
走到闻希雅身前一米,男人停止了脚步,露出爽朗的笑容,一排白齿十分显眼。将白玫瑰递上。
“Happybirthday,seeya”
好像忍受着痛苦,闻希雅眉头更紧了,带着蓝色彩瞳的眼睛直视对方,不加掩饰的向其露出不爽眼神。男人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将事情搞坏的样子,一副尴尬的神情,伸着手递出的白玫瑰始终不被接纳。
江星洋,30岁,官二代,现任某银行高管,因为样子长得帅加上经济能力不弱所以很受女性欢迎,是蓝色梦酒吧的常客,喜欢闻希雅,而且非常死缠烂打。以上就是秋子逸对眼前这男人的认识。
“保安都是干什么吃的,不三不四的人都能让他进来,MD”闻希雅用不低的声音说道。眼睛始终瞪视着江星洋,显然这话是故意告诉对方的。一向说话语气和缓的闻希雅,想不到此际再也保持不到克制。这也让江星洋更加尴尬,脸上可以表现出来的笑容也僵住了。可音乐还在继续,身后的演奏者并未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依旧在深情演奏着,期待女主角接下男主角送出白玫瑰。
视线别过江星洋,闻希雅看向正在演奏的五人,大声呵斥:“stop!stop!stop!谁让你们在这里演奏的,还不停下我就叫保安来”
音乐戛然而止,演奏者茫然看向江星洋。
“是不是我太过唐突的关系惹你不高兴了?”江星洋小心翼翼的问道。
闻希雅用非常冷淡的语气说:“立即离开我的视线”
“why?可以原谅我一次吗?”江星洋说。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请你别再自作多情来打扰我好吗?!别告诉我你听不懂普通话!你这个自恋狂”闻希雅因为生气声音陡高。
江星洋露出微笑,说:“sorry,是我不好,但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特意在凌晨为你庆生,就想给你一个surprise,别不高兴了,看看这束花里面,有个小盒子,是我送你的礼物,我想你一定很喜欢”闻希雅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现在立即给我滚”
理也不理快要触到身上的白玫瑰,闻希雅转过身就要越过江星洋。
江星洋伸出右手试图阻拦,却被秋子逸推开了。这时江星洋才将目光投向一直跟在闻希雅身边的秋子逸,乜斜着眼睛。
秋子逸神情淡淡,并不在乎,连正视都不正视一眼江星洋。毫不费力的推开他伸出的手,让闻希雅经过。
手里紧攥花束,江星洋犹自不放弃的说:“为什么不接受我的追求?据我所知你现在应该还是单身”
“以后别来蓝色梦,我不欢迎你,还有我现在不是单身”
闻希雅忽然转过身,伸出手抱住秋子逸后颈,就在五名演奏者和江星洋的面前,重重地吻住了秋子逸。
进了家门,在玄关随意将高跟鞋扔下,闻希雅就像累坏似,一头扑倒在真皮沙发上,半晌不愿动弹。秋子逸将挎包放好,瞄了眼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的闻希雅。
“sorry,他实在太难缠了,只好用你做挡箭牌”
“没关系”秋子逸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黑色的唇膏还沾着。三清正诀只修到下卷的他,心境还没有能做到平静无波的程度。必须勤加修炼,不然即将到来的试剑大会上很难有所表现。
“还有,帮我放热水吧,我还要洗澡”
“嗯”秋子逸答道。然后轻车熟路的向浴室走去。
全体铺设丝柏木的宽敞日式浴室,左边就是浴池,顶上有一窗口,可以看到外面的夜景,不过附近灯光的关系根本看不到夜空的星星。调好温度扭开水龙头,陶瓷龙头吐出温热的水,浴缸开始注水。“萨萨”水声传出。
“木架上有薰衣草香精,放10滴下去”闻希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秋子逸依言在木架上找到了紫色薰衣草装的香精,倒进10滴,紫红色的液体迅速在水中扩散开来,舒适的香气萦绕溢出。
趁着秋子逸离开身边,扑在沙发上的闻希雅翻过身来,捂着自己的嘴唇,水润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看,脸色酡红。可能是酒精还在发挥作用吧。
这时秋子逸走了回来。闻希雅立即将手盖住自己的脸,慵懒地说:“帮我卸妆”
化妆间。
化妆台镜子前,将蓝色彩瞳取出,露出黑白皎洁的真实眼瞳,闻希雅坐在木质躺椅,闭上眼睛,将脸朝上方便秋子逸为她卸妆。
秋子逸从前面台子上众多大小不一的瓶子中拿出一支粉红色卸妆水,倒一些在化妆棉上。轻轻擦拭着她的脸,将涂在上面的化妆品彻底融化,如此重复了一会,终于将双颊处理完,然后是眼睛和嘴唇。又在化妆台拿出另一瓶卸妆水,还是用化妆棉,轻轻擦拭她的嘴唇,黑色的唇膏瞬间融化淡虚。
“抿一下”秋子逸将湿毛巾一角放在她双唇之间。闻希雅依言抿唇,最后的黑色唇膏被清洗干净,显露出粉红的嘴唇来。
将眼影也处理完后,秋子逸瞅着闻希雅的素颜。细长柔顺的眉毛和傲然翘起的睫毛,脸颊和颈项的皮肤一样雪白,瓜子脸型,眉毛和眼睑之间的睑缝比普通人深,给人一种知性美,小巧的鼻子看上去有种幼齿的感觉。明明不用化妆也很漂亮,真搞不懂她为什么每天都花差不多3小时来花妆,浪费时间。
“我自己清洗一下”最后的步骤,闻希雅用温热清水将脸洗干净。
“就是因为那个人让你心情不好?我看他挺用心的,怎么不给他一个机会,或许会有不错的结果”秋子逸脱口说道。立即换来闻希雅不高兴的眼神。
“我不喜欢那种虚假的家伙,说的话还需要考量是真是假,根本不值得信任,而且我特别厌恶这种明知道不喜欢还死缠烂打的男人”闻希雅掷地有声的说道。
走出化妆间,闻希雅说:“今晚就留下来睡吧,洗澡的话用另一个浴室”
“嗯”秋子逸应道。
像是想起什么似,闻希雅转过头看向秋子逸说:“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了吧,有什么表示?”脸色看似淡淡,但眼神却有些认真。
生日礼物?真搞不懂为什么人们对生日看得这么重要,不就是碰巧自己出生的365天的其中一天而已嘛?秋子逸脸上露出的茫然被闻希雅发现,她嘴巴一抿,露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来。
“你知道的,我很穷,贵重的东西送不出”秋子逸无奈的说。
“随便你”闻希雅将头一甩,红发扬起香气弥漫,大步向自己房间走去,找换洗衣服。纵然卸妆都可以让秋子逸来做,毕竟换洗的比较私密还得自己动手。
是随便我送不送礼物都可以的意思吗?秋子逸这样想道。
闻希雅所住的这间公寓很大,约200平方,三房两厅,两个阳台,两个洗手间。其中一个洗手间,丝柏浴室是闻希雅特意让人设计专用的。
没有进大学宿舍前,秋子逸在这个公寓里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靠近东面的这个客房摆设至今没有变动过,一成不变的家徒四壁感。走向仅有的衣柜,打开,立即传来一股浓重的樟脑丸味道。已经多少天没有开过了?大概有一个月了吧。
“衣服的位置跟上次不同,有人动过?”因为这个房间只有秋子逸在使用,一般不会有别人进来,钟点工也不会随便翻衣柜,所以衣服的位置秋子逸非常清楚,不过他没有多想。随便选了一套休闲服,秋子逸并不打算用浴缸洗澡,因为用浴缸的话实在太花时间了,现在都3点10分,没剩下多少睡眠时间。只想快点洗澡,吹干头发然后赶紧睡眠。
洗手间磨砂玻璃组成的单间里,秋子逸脱了衣服,直接用蓬头冲洗,热水都没开,就这样享受着凉快的感觉。与之相对的闻希雅绝对不会想要享受这种“冰凉”。
丝柏浴室,闻希雅躺在热腾腾的浴池,只露出下颚以上,脖子都浸泡在水中。头上毛巾将红色的头发卷起,面朝窗口方向,却根本看不到星空。
“连假装哄人都不会的家伙……也很讨厌”望着虚空夜幕闻希雅喃喃自语。
大概两年前,那时候闻希雅刚开始着手经营蓝色梦酒吧。
……
下午3时
日光刺眼,天气非常酷热,重庆室外温度达到39°的高温,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热浪滚滚,叫人难耐。踩着高跟鞋走在公路边的闻希雅原本不用遭这种罪,本应该坐在车内享受冷气,跟室外的酷热绝缘才对。可气的是她那辆用了三年多的别克机组出了点问题进厂维修,导致她无车可用。
居住的地方靠近市郊,平时很难见到出租车,所以闻希雅只能徒步跋涉两百多米外的候车亭。
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候车亭,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等候着。撑着伞的闻希雅走进候车亭,遮阴处的徐徐凉风沁人心脾。摸了摸脸,庆幸妆没有化掉。走了两百多米,加上穿着6寸高的高跟鞋,脚累得不行。左右脚尾趾因为摩擦生疼,可以看到皮肤红了一片。明明是花了2000多元买的鞋子,本来就是因为觉得好看才买的,却一点都不贴脚,今天总算自食恶果了吗?
因为脚又累又疼,闻希雅视线一转,看向候车亭的长椅,想要坐下来休憩,却被一个白色的身影吸引住。
他就这样静静坐在长椅的一角,好像跟周围的空间融合在一起一样,如果不是特意看过去,闻希雅根本没有发现他在这里。牙白色的交襟长袍,一张干净俊雅却稍显稚嫩的脸,乌亮的头发束成一条垂后,眼睛闭着,笔直的眉毛平整。而最让人在意的是他的坐姿,竟然在打坐,两手分别放在膝盖,手掌向上。加上他所穿的衣服,就像电影里看到的道士一样。
他就是秋子逸。这是闻希雅第一与秋子逸相遇。
“cosplay?”闻希雅知道最近的年轻人特别是学生很喜欢这种模仿动漫或者其他人物扮演。看他的样子,应该才16、17岁左右。她就坐在他的旁边。
周围的人或者有注意到这个特别的年轻人,也有只顾着玩手机茫然没有注意到的。闻希雅忍不住将眼睛瞄向他,还是这么安静,如果不是见到他胸口有些微的起伏,会让人误以为是蜡像。
“叱……”一声刹车声,公交到站,等候在候车亭上的人都看向了车门。闻希雅发现一直悄然不动的秋子逸睁开了眼睛,半开半合的眼睛,眼神淡虚,好像没有将眼前事物看在眼内。
公交先开后门,半晌没有人下车,才开前门,等候的人陆续上车。闻希雅排在靠后,等她上了车后,秋子逸接着上车。
“喂,年轻人,你还没投钱呢”光头的中年司机将秋子逸叫住。
“我没有钱”秋子逸答道。光头司机懵了。
“没有钱,搭什么公交,赶快下车”
“我替他给”闻希雅站起身,也不问秋子逸在哪个站下车,从钱包中拿出20远放入投币口。
给了钱,闻希雅回过身,跟秋子逸擦肩而过,本以为他会道谢,但他始终一声不吭,事不关己似地,反而自顾自找了个空位坐下。默然的回到座位,闻希雅有些不高兴了。
“他不会是孤独症患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