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诀是第二天上课上到一半时回来的,额角嘴角都破了皮,眼圈下方还有小团乌青。惨是惨了点儿,但丝毫不影响少年飞扬跋扈的气势,甚至多了些痞气,那张脸还是帅的。
班里同学悄悄观望,老师也没拦他。
而温素依从看到他后,就自觉起身让出位置。
少年看也没看她,直接走到里面坐下,没有英语书,便靠在墙壁看着窗外转笔玩儿。
温素依心里打鼓,纠结半天才轻轻戳了戳少年的胳膊。
少年转头,面目凶狠,“干什么!”
“我……”温素依没接着说,而是握紧手里的书,缓缓挪到中间。
少女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像粉色的贝壳样嵌在肉里。按在手指下的书破旧不堪,到处都是透明胶的印子,缝缝补补、七拼八凑,才算黏得比较完整。
这是少年昨天丢给她的书,花了一晚上拼凑的。
李楚诀的神色刹那间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很快就被其它情绪所掩替,“呵,你竟然把它捡回来粘起了?”
温素依小声道,“昨、昨天因为借书,你被打了……”
少年眼神一下子变得暗沉犀利,“怎么,同情我啊?”
“不是,就是,就是……”少女涨红了脸,不知作何解释,见少年又是气势汹汹地盯着她,便悄悄把书挪了回来,“你不用的话,我、我用了……”
李楚诀一把把书又扯回中间,“我的书我干嘛不用,你就这么喜欢我?这样对你还死命贴上来帮我黏书?”
温素依猛地抬起头,与少年孤傲敏锐的明眸对上,脸蛋又是生理性地泛红。
红彤彤地,圆圆润润,看着很有弹性。
这次倒是李楚诀先撇开视线,哑着嗓子吐出句,“你是傻子吗,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喜欢你。”
温素依黏着嗓子吞吞吐吐半天解释,“我不喜欢你……”
剑眉微挑,嘴角带着戏谑。
李楚诀怎会相信她的话,脸红成这样,分明就是太过羞涩,不好意思承认而已。
但温素依不知道,以为少年听进她的解释。
她摸摸自己脸颊,微微发烫,估计又泛红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她才能改掉这种一紧张就爱脸红的毛病。
……
来学校的第一堂体育课,温素依由于去办公室交表格,错过了去操场的最好时期。
此时班里已经没了人,她刚来,不熟悉,操场在哪里都不知道。
绵德中学很大,400多亩地,还设有初中部门,光大小操场就有3个。校内到处都有分叉路口,楼房错落有致,却是密密麻麻,背后还有许多林荫小道。
温素依绕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绕到了哪儿去,途中倒是经过一个操场,但上面完全没有班里同学的身影。
小嘴不断喘息,她靠在墙壁上休息。
这里是综合楼背后的小花园,灌木丛生,满墙蔷薇花生得娇艳。
她调整好呼吸准备继续往前走,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在交谈,这一走近,便见墙角几个男生倚着聊天,烟雾缭绕。而被围在最中央的,则是一脸慵懒的李楚诀,靠在墙边,抽烟的动作有几分随性不羁。
还没来得及转身,裤兜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这几天没人给她打过电话,自然忘了关静音这事儿。
温素依赶紧掏出手机,一连串陌生号码,估摸是骚扰电话。
等她挂断来电,铃声已经吸引了几位少年的视线,而手机对准的方向,也正好是少年们所站的位置。
李楚诀已经望了过来,隐在青白色烟雾里的眉头微蹙,起身将烟头递给旁边的翟曲易,靠了过来。
温素依下意识想跑,后衣领却被捉住,少年清冷磁沉的嗓音已从身后传来。
“跑什么?难道做了什么亏心事?”
李楚诀强迫将人拉至与他面对面,温素依垂眸,扑扇的睫毛不停抖动。
他将手机夺过,“怎么,偷怕?还是说想拿到抽烟的证据后威胁我?打小报告?”
“我没有……”
“没有,打小报告不是你的专长?”
手机被随意丢进旁边灌木丛里。
温素依心疼地望过去,那是她考上绵德后,才换的新手机。
眼眶渐渐染上雾气,她不太会说话,讲不赢少年,便不想跟少年讲什么道理。
她往后退上一小步,走到灌木丛,小心翻找自己的手机。
少年看着她半蹲在地上小步移动的动作,没有制止。
找了一阵,温素依这才在枝丫丛生的最底下捞出自己的手机。
手机是比较小巧的那种,很薄,此刻有一根裂纹从顶部摄像头往下延伸,在屏幕中部开了花。李楚诀本来扔得也没用劲,应该是恰巧磕着尖锐的硬物,裂痕才会像雪花一样,绒绒地,往四周散开。
温素依眼眶中的水雾更明显了,眼看着积成泪珠都要打转了。
她把手机握在手里,摊开给李楚诀看,“坏了,你赔......”
李楚诀冷笑一声,这人老是这样,爱装出副软弱的小白兔样,惹得人心烦意乱。
他忽然步步紧逼,直到把人逼到墙角,一掌拍到少女头顶的墙面。
墙面老旧,有些许细碎的粉尘坠落。
温素依仰头,一颗硕大的泪珠突地滑落出来,顺着白皙透亮的肌肤,渗入红润柔软的嘴唇,盈盈动人。
他缓缓凑到少女耳廓,少女耳尖已经泛出点点粉红。
他故意压低声音,语气轻缓,有几分慵懒的哑磁。
“你说你要我赔,是想让我以身相许赔给你吗?”
少年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引得娇小柔软的耳朵一阵战栗。
旁边传来几个男生的戏笑声,除了翟曲易,神色担忧地望着两人。
李楚诀垂眸,想看看少女的反应,却没想下一秒,一个巴掌拍在他脸上,软软地,跟猫抓似的,但还是足以调动他的怒气。
他使劲将女生打他脸的那只胳膊拉起,固定在墙上。女生胳膊又细又软,捏起来跟刚煮熟的年糕似的。
“你再打?”
温素依紧咬着下唇,李楚诀让她再打,她还真不客气地抬起另一只手欲落下。
但手还没碰到少年的脸,便被人抓住,力道之大,绝对压制,疼得她五指紧紧蜷缩在一起。
“你很有本事嘛,这么听话,让打就打?”
语调微扬,字字清晰,少年虽扬着嘴角,但皮笑肉不笑,漆黑漂亮的眸子里哪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笑意。
翟曲易走过来,“楚诀,万一你误会人家了呢?”
李楚诀抬头望向好友,“误会?你怎么想到帮她说话了?”
翟曲易叹气,“这不是帮不帮的关系,你总得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吧。”
“那天她找老师打小报告写了一千字的检讨,我可记得你也在里面。”
翟曲易只能帮到这一点,但听不听得进去就是李楚诀的事了。
感觉到手腕间的握力没那么狠了,至少不再是完全没法反抗的力度,温素依闭眼一头撞在少年结实的肚子上。
肌肉虽结实,可到底是人身上较柔软的地方。这一撞,李楚诀倒吸口冷气,微微弯下腰。而少女趁此步子迈得飞快,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温素依不知道少年有没有追上来,她只管使劲地跑,拼命地躲。
眼见前面有间屋子,她想也没想跑进去,躲在最里面。
这里周边都是灰尘满布的体育用具,黑漆漆地,只有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个狭窄的窗口,阳光从那里一束束照射进来。
房间莫名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温素依蹲在地上,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小动物似的抽泣声在屋子里回荡。
不知哭了多久,眼睛都有些红肿,门外传来声音。
她立起耳朵,细细聆听,生怕是李楚诀他们追来讨债的。但却没想那人只说一句“谁把仓库开了不关”,便“砰”地一声,把铁门锁上了。
温素依赶紧起身,但这一哭一闹蹲在地上太久,本就低血糖的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泛黑。没多久,眼一闭,晕了过去。
……
教室里,体育课后,学生们一拥而入,挤在饮水机前抢水喝。
李楚诀几人慢悠悠地走回来,各回各班级。
他往嘴里塞上一颗口香糖,抖抖衣服,掩盖掉身上的烟味。
这温素依是真能苟,找了一整节课,愣是没看着人。原以为会乖乖回教室的,却没想教室里也没有身影。
原来“乖学生”,也是会逃课的啊。
他无趣地靠在墙边,直到下节课开始,蒋丽带着数学课本走进来,在扫了一圈后,注意到角落里的空位。
“李楚诀,温素依呢?”蒋丽皱着眉头,以温素依温温柔柔的性格,怎么会敢逃课,既然上课人不在,十有八九都跟李楚诀有关系。
李楚诀不在意地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
这时有其他同学提到,温素依好像上节体育课就没在了。
这下蒋丽眉头皱得更深,直指李楚诀,“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
李楚诀冷笑声,“都怪我欺负,估计她被吓到准备转学所以逃跑了吧,她胆子本来就跟个小老鼠一样,不是么。”
班里有些同学发出哄笑,有些则是低声议论。蒋丽一巴掌拍在讲桌上,班里顿时安静,她对着李楚诀道,“你最好给我保证温素依能安安全全回来!”
……
另边躺在体育仓库的温素依这才清醒过来,窗外照进的少许阳光已经从金色变为了橙红色。几只鸟儿从窗外划过,留下振翅的响声。
温素依抓起热度还未散去的手机,估摸倒下时手触到了屏幕,屏幕一直亮着,现在早没电了。
委屈夹杂痛苦从心口一涌而上。
她嘴角抽动,难得开口骂人,第一句就是“李楚诀是混蛋”。
她挪到铁门前敲了敲,但放学很久了,这里又是操场的背面,鲜少有人来,愣是敲了半个钟头也没有回应。
温素依放弃挣扎,扒着旁边的排球,脑袋轻轻靠在上面。累了,就停下来小眯一会儿,她相信,这里总有人会过来拿器材的。
可她不知道,这间仓库是很早以前的老仓库。只有操场正面那间器材室里的用具实在不够了,才会想到来后面拿货。
不然,这里也不至于堆上几毫米的灰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