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直视着他。
眼神让宋和喻知道了这确实是岁寒在发问。
宋和喻恍然大悟,原来岁寒今晚的失常是因为这个?
因为魔域之主的魔龙之身对妖兽有格外震慑之效,岁寒受到了影响?
宋和喻的沉默不言,反倒让晏浮潭心虚起来。
“你……你们是仇人吗?”仇人两个字,他说得尤为苦涩,声音便愈加低沉。
宋和喻温和地问他:“岁寒,你是担心我吗?”
雪狼不再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在宋和喻的心目中,晏浮潭是谁,晏浮潭是他的什么人?
在长达三百年的久远的分别以后,宋和喻……还爱他吗?
无法诉诸于口的问题。
而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宋和喻的想法。
他想要亲吻宋和喻的时候,听到的不是岁寒的名字,他想要听到他喊晏浮潭。
他想要他们回到过去的模样。
在他刚刚找回宋和喻的时候,他想的是即使宋和喻不要他了,即使无法再以原有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只要能看见他就好了。
晏浮潭高估了自己。
在宋和喻身边,他是贪婪的,他想要他身边最独一无二的位置。
他无法不觊觎。
他想要宋和喻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他,是晏浮潭。
他嫉妒刑熠,甚至嫉妒岁寒。
可是岁寒这个身份,是他亲自给自己设计的。
晏浮潭发现他掉入了自己给自己设置的陷阱里。
他是否应该向宋和喻坦诚自己的身份?
可那样宋和喻就能接受自己重新站到他的身边吗?
不,也可能宋和喻不会接受,或许承认只会把他们推向绝路。
也许他们之间在更早的时候,在三百年前就被推向了绝路。
晏浮潭不想面对,但不得不面对。
他犯了错。
这个错误横亘在两人中间,让他们无法坦然相见。
“仇人……说不上。”晏浮潭听到了宋和喻在回答他的问题,神情带着一种刺痛他眼睛的淡漠,“更可能……是陌生人吧。”
“陌……生人?”
“嗯。”宋和喻仍然躺在床上,被雪狼压在身下,只是视线不再集中在雪狼身上,而是看向了渺渺夜色里不知何处,“我与魔主素未谋面,但是可能有些说不清的渊源,日后……大约会相见吧。”
“你们相见……你会杀他吗,你想杀他吗?”
宋和喻笑了笑:“乐乐当成了笑话听,想不到岁寒如此当真。”
宋和喻从雪狼身下抽出了一只手,岁寒能沟通了,他也终于能动了,他举起手来摸了摸雪狼的脸颊,夜色里一张毛茸茸的脸无比严肃,灰色的眸子比远山的星湖还要沉静。
“我杀不了他。”宋和喻说道,“据我所知,当世敢说与魔主一战之人不超过五指之数,这其中可没有我。”
他冲岁寒眨了眨眼,缓解一下凝重的气氛:“魔主是大人物。”
晏浮潭听不出来他是真是假。
他想,原来他也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样了解宋和喻。
某些方面,他猜不透,甚至不敢猜宋和喻的心思。
“假如……你们只是有些误会,你会原谅他吗?”
宋和喻顿了顿:“误会?”
这个词莫名地戳痛了他,勾起了一些令人不快的回忆,他的眼中有陷入回忆的迷茫,和极少在他脸上流露的少许哀伤。
“如果是误会,追根溯源,也是某人一力促成。”
片刻的沉默之后,宋和喻问道:“岁寒为何有此一问?”
前面的问题还算正常,但最后的问题,所谓的误会,岁寒为何会有这样的假设?
“岁寒过去与魔域有交集吗?”宋和喻看向雪狼。
沉默的人换成了晏浮潭。
他已经问了太多不该问的问题。
打破了自己设下的界限。
最后他没有解释,只道:“我会帮助你。”
雪狼的声音闷闷的,沉沉的,响在宋和喻的神识里。
得到了岁寒的承诺,宋和喻心里是暖的。
他单手捧着雪狼的脸颊,回以笑容:“岁寒不用为我担心,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真到了那一天,也是我与他之间单独的事。”
他歪了歪头,想了想道:“他总不至于再杀我一次。”
雪狼身子一震,眸子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缓缓低伏下来,脑袋抵在宋和喻的颈侧,将他紧紧地拢在身下。
坏了。
宋和喻像哄孩子一般摸着雪狼的后背:“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打打杀杀的话题了,总之短期内也遇不到他,不必为他费神。”
岁寒又恢复成了不言不语的高冷范,只是晚上越发黏人。
宋和喻一贯地纵容他,亲亲抱抱顺毛摸。
这日之后又过了半个月,到了刑熠所说拍卖会的日子。
拍卖会由八宝阁主办,但在另一个地点举行,前后有两场,一场是仙域常见的公开拍卖,谁都可以参加,另一场是小型的只对特定客人开放,贩卖特殊货物的拍卖会。
宋和喻参加的是后一场,他们来的不算早,跟随刑熠来到一座处处装点精致流光溢彩的阁楼时,晚宴已经开始。
八宝阁精心准备了美酒美人款待客人,琳琅满身的舞者踏着行云流水的舞步穿梭在筵席间,既是表演,也为客人斟茶送酒。
参加晚宴的客人可以自行选择参与楼下的筵席或者去楼上的包间。
两人上了楼,落了座,引路的侍者退下。
刑熠递给他一袋子灵石:“这里是一百万,是那一大票生意的添头。”
乐乐是个靠谱的好朋友,将宋和喻托付给他的事处理得妥妥当当,因为数额巨大交易还没有全部完成,刑熠便将这一小笔灵石先交给宋和喻了。
饶是宋和喻也有些咋舌,一百万只是添头,原来那两个长老如此值钱吗?
从楼上能看到楼下筵席间的场面,但楼下之人无法看见包间之内的。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饮酒寻欢,相识或不相识的修士们推杯换盏,互相交流。
与楼下席面上相同的菜色流水一样被送入两人的包厢中来。
珍馐美食,玉液琼浆,下肚后让人觉得飘飘然。
宋和喻左右看看,岁寒正坐在他的身边。
他起了坏心思,用自己的酒杯倒了最烈的一杯酒,端给岁寒喝。
美酒佳酿,与大狗狗共享。
“岁寒岁寒,这是灵酒,不伤身,很好喝。”
宋和喻亲手喂岁寒喝了这杯酒,自己也重新斟了一杯,一口饮尽。
嘴角沾了暗红的酒渍,岁寒凑过来,从他的嘴里偷酒吃。
宋和喻嘴上麻麻痒痒的,笑岁寒:“是不是很好喝,怎么也喝不够?”
刑熠边吃边围观:“你们主宠感情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