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情诗_67(1 / 1)

半夜。

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孟娇正缩在周铭川的怀里。

蜡烛燃尽了半根,白色的烛泪层层挂在壁上。

两个人窝在宽大的长条沙发上,一条温暖的羊毛被服帖地盖在身上。

倒也是不嫌挤。

明明卧室就在两步远的地方,还就这样紧密地窝在这沙发里。

孟娇从他怀里微微挣脱了一些,偏头去看外面的夜。

廊灯还是开着。

雪下得更大了。

屋子外的走廊扶手上,厚厚地积了一层,干干净净纯白无瑕。

孟娇突然很想走出去,踩踩这片平整纯洁的大地。

她眼光久久地看着窗外,不一会又落回了周铭川的脸上。

男人睡得很沉,面容是沉静的冷淡,嘴角好看地抿起。

手臂还是紧紧地环着她,不遗余力地输送着滚烫的热量。

男人和女人,到底是不同的。

孟娇记得从前冬天的时候,晚上睡觉经常手凉脚凉。家里暖气开得再充足也还是会觉得身体寒。

但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被他这样抱着,怎么样也不会觉得冷了。

她睡意一点点消散了全无,真想裹着大衣去那湖边坐坐。

孟娇心里又踟蹰了一会终于是忍不住了,打算轻手轻脚地出去。

她慢慢地拎起周铭川放在她腰上的手,刚把脚伸出被子。

“怎么了?”一个略显困倦的声音就从她背后响起。

孟娇连忙收回了脚,“把你吵醒了?”她转过身子小声说道。

周铭川的眼睛微微地眨了一下,睁了开来,没回她话先吻了她一下。

“要去洗手间吗?”

“不是,”孟娇把脸贴近他的胸口,“外面雪下很大。”

“想出去看?”周铭川直接问道。

孟娇两只眼睛微微瞪大带着些期望看着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是否太过异想天开。

现在还是凌晨外面一定也是冷得厉害。

目光倏地就弱了半分,她正要开口说算了。

“我带了很厚的外套,在衣柜里。”周铭川掀起被子朝沙发下走去,“你呆着,别着凉。”

他说完便朝卧室里走了过去,再出来的时候拎了不少东西。

外套,毛衣,里衫,内衣,裤子。

走到沙发旁边的时候,还差点踩到了一团黑色的东西。

孟娇定睛去看,正是她那条睡裙。

只不过现在已经可怜巴巴地碎成了几块巴掌大的碎布,安静地贴在地毯上。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下,孟娇起身接过了他手里的衣服。

“外面会不会很冷?”

“会,”周铭川套上了短衫,“所以多穿点,一会再带条毛毯出去。”

“好。”孟娇乖乖地点了头。

凌晨四点,湖边的两把椅子上,多了两个人。

一盏油灯微弱地闪着光,被放在椅子旁边的地上。孟娇只在电影里看过这种老式的油灯,只不过这盏有些精美得过了头,繁复的花纹顺着手柄蔓延上灯座,虽然年代看起来很老但是被保护得很好。

“pierre很喜欢收集这种古董,明天去家里你还会看到更多。”周铭川拉着孟娇的手揣在自己的怀里。

湖面黝黑一片,可以想象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干燥而又纷繁的雪花不知疲倦地落在两人的身上,世间万物都被自然地调慢了节奏。

“是他们联系你了吗?”孟娇偏过头去看他。

光色不足,她看不清。

“嗯。”

“什么时候?”

“比赛结束的那天。”

比赛结束的那天。

不是他离开法国的任何一天,也不是他开始比赛的任何一天。

是他获得季军的那一天。

如果那天,他没有拿到名次呢?

孟娇心里隐隐一阵绞痛,握紧了周铭川的手。

“你妈妈,之前就再没联系过你?”

湖上骤然起了风,卷夹着雪花吹向了两人的脸颊。

周铭川逆着风雪朝她看去,忽然问她,“要不要来我怀里坐?”

孟娇愣了半秒,“要。”

她站起了身子就坐到了周铭川的怀里,周铭川拉开大衣拉链,裹着她。

“冷不冷?”孟娇双手伸进他的怀里。

“不冷。”周铭川抱紧了她,让她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没联系过。”

“没了我,他们才更像是一个完美的家庭。”

“pierre和殷眉都不是坏人,我刚到法国的时候,他待我很好。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接触到赛车,我感激他。”

周铭川的声音缓缓地从她头顶传来。

“他们只是在很多事情的排序中,把我排到了后面。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不怪他们。”

“我把你排第一位的,”孟娇抬头看他,“和我爸我妈还有小天。”

她两只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好像要安慰他。

周铭川低头寻她的唇,浅浅地吻了一下,“我知道,所以我一点也不怪他们。”

“殷眉那天给我打电话,说恭喜我回来了,邀请我回家过圣诞节。”

“可我还是想和你过这个节日。”

周铭川眼神望着遥远的湖面,他很平静地看待殷眉和pierre的行为,没有半分不甘与抱怨。

他轻而易举地退出了那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并且感激他们曾经带来的一切。

“我只是想带你去见他们一面,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你更不需要为了我去讨好他们或者怎么样。”

周铭川伸手抚上了她有些冰冷的脸颊,“可以吗?”

孟娇点了点头,“我也想见见他们,至少是他们给我带来了现在的你。”

天色在六点的时候,终于开始泛青。

孟娇又睡着了。

周铭川抱着她回了屋子里,一个人走去了门廊。

他没穿外套,冷风贴着他的胸膛穿过长长的走廊,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这一辈子好像很少埋怨过谁,不管是被殷眉放弃,被pierre冷落,被负罪感压垮,还是患上了赛道恐惧。

明明是随便哪个都能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事件,他却也从没抱怨过谁。

也许若是心有不忿的话,他也能撑着自己从过去走出来誓要让所有人看看他的厉害。不过若当真是那样的话,现在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看雪吗?

若是真的报复了抛弃他的pierre和殷眉,他会得到真正的快乐吗?

更重要的是,他还会遇见孟娇吗?

周铭川脑海里又想起了女人熟睡的侧颜,他手臂撑在冰冷的栏杆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是和她在一起的话,好像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何必忿忿不平抱怨命运不公,花费心思去获得别人的认可。

他只想那个房间里的人开心,只想做给她一个人看。

孟娇是被一阵香味香醒的。

她眼皮重重地挣扎了两下,然后听到了来自肚子的抗议。

他们两个人昨晚都没吃晚饭。

孟娇在床上翻动了两下,决定起来吃东西,她要饿死了。

快速地洗漱完毕之后,孟娇就在厨房里看到了正在做早饭的周铭川。

桌子上是煎好的鸡蛋和面包。

“醒了?”周铭川朝她走过去。

“嗯,”孟娇抱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两只眼睛盯着煎鸡蛋,“我饿了。”

“吃吧。”周铭川摸了摸她的头发,“吃完一会我们出发。”

“好。”

虽然周铭川说不用很正式的打扮,孟娇还是在房间里折腾了好一会。

一会觉得自己穿的太过厚重,一会又觉得自己穿的不够正式。

最后说来说去,又怪上了现在是冬天,妨碍她发挥。

周铭川收好了所有的东西站在卧室门口等她。

“你说穿这个好看吗?”孟娇满脸愁容地朝周铭川看去,“我好紧张怎么办?”

周铭川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带她去见父母是否必要,如果早知道她会这么紧张他宁愿不去见。

“要不然不去也可以。”他走上前说道。

“不行!”孟娇声音猛然提高,直接拒绝,“都说好了要去一定要去的!”

她转眼严肃地打量了一下身上的外套,腰间一根细绳勾勒着腰身,下面是蓬松散开的裙摆。

她露一双修长的腿,笃定地说道,“我好了,现在去穿鞋。”

说罢便噔噔噔地朝门口小跑去,踩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pierre一家住在巴黎郊区的别墅里。

孟娇虽然之前听周铭川说过这个人很有钱,但是在看到一望无际的庄园时还是暗自叹了好几声。

周铭川一路上也给她讲了更多。

pierre本来就是法国贵族的后代,算是oldmoney。所以为人处世即使再不喜欢,最基本的礼貌从来都不会松懈半分。

而殷眉,周铭川只淡淡说道,“她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很直白。”

离婚的时候很直白,再嫁的时候很直白,抛弃周铭川的时候,也是很直白。

不拖泥带水的,就断了联系。

车子顺着庄园门前一条路一直开,最后停在了房子不远处的停车场。

孟娇心里细密地敲起了小鼓,脸色却还是镇定的样子。

“想走了就告诉我。”周铭川揽着她朝别墅里走去。

“好。”

可是孟娇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并不比她轻松半分。

她伸手缓缓地也揽住了周铭川的腰。

声音浅浅,“你要是想走了,也告诉我。”

pierre准备了很是丰盛的午餐,殷眉一直跟进厨房悉心叮嘱。

孟娇终于见到了这个男人的父母。

他说的没错,所有形容词都是恰到好处的精准见骨。

pierre很有钱,而殷眉只有美貌。

那个绅士到极点的男人笑着拥抱了周铭川和孟娇,他眼角叠起的细纹不减半分魅力,声音浑厚悦耳,邀请两人入席。

殷眉穿一条修身的长裙,头发乌亮柔顺。一张脸保养得甚是好,乍一看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快五十了。

但是她今天的确是有些激动,不管过去如何,周铭川始终是她的亲生儿子。

午饭快开始的时候,楼上跑下来了一个小男孩。一头卷曲的金色头发,眼珠是浅浅的蓝色。他直奔着殷眉跑过来,口齿有些不清地要她抱。

pierre立马朝小男孩拍了拍手,弯下身子满脸慈爱地朝他说着什么。

殷眉一脸幸福的烦恼,转头对周铭川说:“抱歉啊,leo就是太黏着我们了。”

她是他的亲生母亲,她朝他说对不起,另一个孩子太粘着她了。

“没关系。”周铭川淡淡地说道。

孟娇的手从桌子底下伸了过去,拉住了他。

一顿饭吃得倒也算是顺利,不管这个桌子上的人都经历了什么,都没有人想去追究。

过去的,就好像真的过去了。

pierre很是健谈,他说一口纯正的英语,一点法国口音都不带。

他说leo上次骑小马驹的时候被吓的大哭,说他两岁生日那天下巴被桌子磕破,说他现在最喜欢每天晚上看七点钟的动画片。

pierre试图用leo来架连起那座他和周铭川之间曾经断掉的桥,但是孟娇却只看到了一个极度疼爱自己儿子的父亲。

只不是那个被疼爱的人,并不是周铭川。

周铭川始终有礼有节地回着pierre的话,殷眉问他这几年的事情,他也轻描淡写地带过。

孟娇甚至可以明显地看到殷眉听到周铭川说一切都好的时候,眉头瞬间就展了开来。

没有丝毫犹豫,也不想去探究真假。

周铭川没有怪罪她,这是她唯一关心的事情。

又或者他到底怪没怪罪他们,她都不是那么在意,只不过当下的一个瞬间,她不想觉得愧疚罢了。

大概是不想影响今天的心情。

一桌人细言细语地聊着天,时不时还会被leo逗得笑起来。

孟娇却有点想哭。

无数个细枝末节的冷漠包裹着嘘寒问暖的外衣,轻轻地刺痛着她的心。

他到底是在怎样的家庭里长大,到底有没有真的感受到过只属于他的爱与关心。

孟娇甚至不敢抬头去探寻周铭川的表情,她害怕他只要露出半分的伤心,她就会忍不住立马带着他离开这里。

“要不要在家里住几天?”殷眉热心地提议道,“这几天圣诞都有活动,很热闹的,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参加过巴黎市中心的圣诞游/行吗?穿着一套黑色的小西装紧张兮兮地跟在队伍的后面走。”

殷眉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专属于周铭川的怀念,“没想到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

周铭川淡淡地笑了一下,“不了,我之前都没时间陪孟娇,就不在你家住了。”

“啊也对,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殷眉甜甜地朝孟娇笑了一下,“多陪陪你总是没错的。”

孟娇也跟着回了一个笑,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失了礼貌,笑得是否太过沉重不合时宜。

可是谁也没有过多关心这个笑容,殷眉下一秒就被leo的哭声吸引了过去,连忙抱着他先回了房间。

两个人吃完饭后,也没有多留就打算离开。

殷眉倒是喊住了孟娇,请她和她去一趟房间。

孟娇回看了一眼周铭川,“我一会就下来。”

“嗯。”

随后就跟着殷眉上了楼。

殷眉有些抱歉地和她说招待不周,然后领着孟娇走到了她的卧室。

“你等我一下,我拿个东西。”她走进卧室里面的衣帽间,孟娇等在门口。

出来的时候,她手上多了一个小盒子。

灰色软面,看起来收的人很用心。

孟娇目光落在那盒子上,殷眉就直接打了开来。

“这是他小时候的一些照片,有我和他爸爸还没离婚时拍的,也有很多到了法国之后拍的,”殷眉不知为何哽咽了一下,直接合上了盒子抬眼看着孟娇,“对不起,我实在是个太过怯懦的人。”

面前刚刚还温柔言语的女人忽然眼圈就红了起来,“和他爸爸离婚,也是因为害怕一辈子活得太辛苦盼不到头,生下小leo也是害怕牵不住pierre竹篮打水一场空。”

“放…放弃铭川,也是害怕自己没本事把他拉出来,更害怕pierre会生气。”

“我不敢去联系他,不敢去问他到底过的好不好。”

“过得不好我又能怎样,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放不下。这么多年只要不去打听他的消息我都可以自欺欺人说他应该过得还可以,至少应该吃饱穿暖吧。”

“对不起,作为一个母亲我实在是太过自私。铭川是我的儿子,我爱他。”一滴泪从殷眉的眼眶砸在了柔软的盒子上。

孟娇相信,这滴泪是殷眉真情实感的流露,只不过这泪里并不是她的忏悔。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这滴泪,是她给自己的解脱。

逃避狠心了这么多年,他不也还是好好地站在了这里吗?

至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殷眉大概并不想知道。

“这个盒子今天就给你吧,我也算是放心了。”殷眉抬眼朝孟娇笑了一下,“铭川能遇见你,是他的福气。”

孟娇手指紧紧地崩在身侧,呼吸变得缓慢而又沉重。

“阿姨,这个盒子还是你收着吧。”

她轻声说道。

“周铭川以后还会有更多更美好的回忆,这些过去,就留给阿姨你吧。”她嘴角微微地笑了一下,“我和周铭川有空再来看您。”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

殷眉想要彻底地从过去的负罪感里出来,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把所有有关于周铭川的回忆推出去。

这些照片,不论是被积压还是被丢弃,殷眉心里都会有一个难忍的疙瘩。

只有将它转交给下一个负责人,她才能获得永远的解脱。

而孟娇并不想叫她如愿。

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凭什么现在想要无忧无虑地享受周铭川的果实。

孟娇并不恨殷眉,她只是爱自己甚过爱任何人。

但她不能,什么都不付出。

两人简单地和pierre道别之后,就离开了别墅。

一路上,孟娇反常地没有说话。

周铭川把车子开回了湖边的小木屋,拉了手刹侧身去看她。

“是不是今天吃饭不高兴了?”他两只手捧着她的脸,“对不起,以后不去了。”

孟娇的眼泪却再也憋不住,直接涌了出来。

周铭川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有些慌乱地要去抱她。

她重重地伏在他的肩上,身子抖得厉害大哭了起来。

“周铭川,”孟娇声音又颤又哑,带着不管不顾的笃定,

“你知不知道,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永远不会放弃你,永远坚定地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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