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看着那几张照片，和旁边威尔收集的资料。
“黛西”，这名布朗夫妇家唯一的孩子，早在十多年前，就在隔壁小镇的牧师，詹姆士家后院的泥土中永远地沉睡过去。
而如今，另一名有着同样dna的女性，却以“黛西”的身份生活了两年，甚至完美地取代了“黛西”的一切，无论亲情或是友情。
意外也许有一点，更多的，还是平静。
怀疑早已存在，这一刻尼尔的感受，更像是一直等待着的答案终于到来。
在这短短几秒钟，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许多画面和声音。
那漂亮的金发姑娘一脸惆怅地述说着她的过去。
“在七八岁左右，我被从父母身边拐走，很多小时候的事都没什么印象。”
“那场突然的海啸席卷了小镇，小镇中的居民大部分在那场可怕的灾难中丧生，我的养父母也没能幸免于难。”
回到黛西成长的小镇时，在海啸中幸存的艾尔莎当时打量着黛西的陌生眼神。
“在你们家搬去西区后我就很少见到你了，我记得那时候你还是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变得这么漂亮了。”
隔壁安德鲁曾故作神秘的话。
“我今天又在服装店对面的咖啡店看到詹姆士牧师，他就像上次一样坐在窗边看着服装店里面。”
“我已经看到过两次了，我敢肯定，他在偷窥黛西。”
那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突然响起的家庭电话。
“魔鬼藏在你的影子中”
这件事在很早似乎就有了提示，但在此之前难以串联的提示无法带来答案，只能化为成长的养料浇灌着名为怀疑的种子。
尼尔和詹姆士只在他刚到小镇时见过一面，但詹姆士的声音他却听过不止一次，当初那个电话里神神叨叨的声音他并不陌生，而那也是今天他会来赴威尔约的原因。
只是想问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威尔就已经为他带来了答案。
这种篡改身份的手段是多么令人熟悉，熟悉到让尼尔感觉不到丝毫惊喜，甚至莫名感到有些无趣失望。
尼尔带着威尔整理的文件夹回了酒店。
黛西似乎一直在等他。
“吃过早餐了吗”
见尼尔摇头，黛西笑了笑，打电话叫了酒店送餐服务。
不需要多加询问，她一向了解尼尔的口味习惯。
尼尔窝进柔软的沙发中，文件夹被他随手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黛西在尼尔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威尔找你有什么事吗”
尼尔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这让黛西脸上的微笑变得勉强了起来。
她一直在说服自己一切都在重新变好，尼尔开始对她坦诚的背后的变化她并不是毫无感觉，但她一直在反驳着内心中的声音。
如果尼尔已经不爱她了，怎么还会在意她的感受。
如果尼尔已经不在意她的感受了，怎么还会选择对她坦诚。
她总是一遍遍地以此让自己相信他们的关系确实在变得更好。
但在尼尔平静到冷淡的眼神面前，这种自我说服开始变得十分艰难起来，她不由移开了视线，看向茶几上的文件夹，
“这是”
她询问地看了尼尔一眼，见尼尔并没有反对，才将文件夹拿到自己的面前。
尼尔看着那被转移到黛西面前的文件夹，静静等待着他将要得到的答案。
在这短短瞬间，更多东西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黛西那令人不解甚至恐惧的，无底线的容忍和爱。
以及第一次在昏暗路灯下看到黛西时，那突然又不可忽视的悸动。
在此之前，无论是黛西的容貌或是性格，都是穿越前的尼尔最理想的模样，这让他几乎从未对那股突然的悸动产生过怀疑。
但这一刻，一切都变得不言而喻。
那薄薄的文件夹被黛西轻轻翻开，她怔愣了片刻，随着扫过那些资料的视线，脸上轻松的神情渐渐变得恐惧起来，就仿佛在她面前不是简简单单的几页纸张和照片，而是一个破碎崩溃的世界。
“这”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着，“这是什么”
她抬头看向尼尔，就像身处分崩离析的世界中，看着自己最后的救赎，
“告诉我这是一个玩笑”
尼尔的沉默令她越来越绝望，越来越恐惧，
“尼尔”
在这个名字刚刚脱口，她的身体就仿佛扭曲崩溃的数据开始模糊闪烁起来，她的双唇张张合合，无声地快速倒带重放着她叫出“尼尔”的那一刻。
就像个程序崩溃的机器。
尼尔突然就回想起那天晚上黛西在情绪激动下所说的话。
“欺骗会让一切关系变得虚假，欺骗是背叛。”
他看着面前正在渐渐“死去”的黛西，不由重复着当时回应她的话，
“你是对的。”
话音落下，黛西的身体伴随着突然加快的闪烁瞬间消失在尼尔的眼前，对面空荡荡的，就仿佛她不曾存在过。
与此同时，那熟悉的机械音却重新开始占据他的大脑，
“恭喜你，”它用着一个陌生的称谓称呼尼尔，“攻略者七号。”
尼尔的内心实在难以起波澜，系统的回归带给他的感受，大概只有心里一句平淡的感叹，
“啊，这样。”
系统并没有安静下来，
“那是你理想中的完美女孩，”在系统那机械平板的声音中，竟令人听出了里面的疑惑，“在我的计算里，这样的女性对你来说有着极高的吸引力，即使需要不少时间，但你有极大的几率爱上她。”
“你要说什么。”尼尔突然发现，回归后的系统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是一个测试，也是你最后的任务。”系统对尼尔说道，“我需要知道，当你被攻略时，你是否会像你曾经的任务目标一样掉入爱情的陷阱。”
尼尔相信这不是时间带来的错觉，似乎在回归之后，系统开始变得比以前话多了起来。
“令我没有计算到的是，当你和黛西结婚时，你对黛西的感情却处于亲情关系上，这让我一直无法对任务的结果做出判断。”
系统沉默了很久，突然问道，
“你有爱过黛西吗”
尼尔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犹豫，就像系统能够像人一样有情绪反应。
这真是可笑又充满讽意。
“你在意吗”
系统像是变成了一个死板的程序，机械一般重复问道，
“你有爱过黛西吗”
尼尔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比我更加了解我的，不是你么”
“我有爱过黛西吗”他重复着系统的问题，似乎是发现了格外有趣的事情，“这个问题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或者说，”他脸上的笑意渐渐冷淡，“为了这种事追问的你，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那个被你设定的，名为黛西的模板了吗。”
系统彻底地沉默了下去。
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是之前黛西叫的送餐服务。
在送走了服务员后，尼尔十分平静地将这一些本就是为他准备的早餐吃完。
直到用餐结束后不久，酒店外面突然传来的各种嘈杂声吸引着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在一个似乎是外星人的奇怪生物从面前不远的空中飞过后，乱成一团的纽约街道随后映入他的眼帘。
之前一直沉默的系统在这时突然开口，
“不，那不止是模板。”
但尼尔却再也无法将这个有着明显情感波动的声音和之前死板的机械音联系在一起。
“很抱歉一直在误导你，尼尔。”
“系统并非我，我是六号，”这个声音这么称呼着自己，“攻略者六号，同样也是你的引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