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平楼事件(上)
就在吐蕃人今天入住鸿胪寺客馆之时,在长安的平康坊平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平康坊是长安的声色娱乐之处,用今天的话说就是红灯区,坊内妓馆林立,有私人开的青楼,也有官办的教坊,妓馆在唐朝是休闲娱乐之处,不仅仅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尤其一些高档的妓馆,很多女人卖艺不卖身,叫做伎,和乐坊一样,这些年轻女子大多才艺双绝,弹琴跳舞,陪客人喝酒吟诗,遇到心仪之人才会共度春宵。
在平康坊西北角,有一家妓馆,叫做平楼听风,名字起得很风雅,一般人都简称它为平楼,也算是平康坊的高档妓馆,而且它不仅是妓馆,而且也是一家酒肆,所以从早到晚,生意都十分兴隆。
中午时分,一行人约七八名客人来到了平楼,中间被簇拥之人,正是李庆安大舅子独孤长凤,独孤家是长安显贵,在长安中很有人脉,这一群人,都是从小和独孤长凤一起长大的官宦子弟,他们有的从军,也有的在朝廷为官,当然,也有无所事事,靠啃父母家业生活的浪荡子,但现在他却是朋友间的久别重逢,众人便拉着独孤长凤来平康坊,为他摆宴接风。
来平楼喝花酒是长孙南翼的提议,长孙南翼是长孙全绪的次子,现任羽林军郎将,他的性格十分豪爽,总以拯救天下良善为己任,极好打抱不平,豪爽之人也大多好酒,所以长孙南翼最大的爱好,就是拉几个同僚来平康坊喝花酒。
这家平楼妓馆也是长孙南翼常来之处,一进门他便扯开嗓门喊道:“有客人来了,你们接不接!”
店伙计都认识他,正在算帐的罗掌柜连忙迎上来笑道:“别的客都不接,只接长孙将军。”
“我可没带钱啊!你们不怕吗?”
罗掌柜也笑道:“没钱没关系,尽管吃喝玩乐,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再给。”
长孙南翼哈哈大笑,回头对众人道:“看见没有,多会说话,让人听了舒坦。”
他又指着独孤长凤对罗掌柜道:“今天是给我的朋友接风,你可知道我这朋友是谁吗?他可是李庆安的.....”
话没有说完,便被独孤长凤捅了一下,让他不要多嘴,长孙南翼打了个哈哈咽回了后面的话,对罗掌柜道:"今天吃饭喝酒,去三楼的有凤来仪室,把白四娘和肖怜儿请来陪酒.其他粉头再每人配一个。”
“好!没问题,正好白四娘和肖怜儿没有客人,诸位楼上请。”
众人一起往楼上走去,这时,独孤长凤有些埋怨他道:“吃饭喝酒就行了,干嘛要找女人来。”
长孙南翼嘿嘿一笑道:“看来嫂夫人把你管得太严了,你好歹是上州长史,又马上升京兆少尹了,怎么连官场规矩都不懂?”
“官场有找女人的规矩吗?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这时,另一名羽林军郎将韦应物笑道:“长安和州县不同,很多事情都要到教坊妓馆中谈,尤其独孤兄将出任京兆少尹,那就应酬更多,几乎每天都有酒局,官衙里只办堂面上的事情,堂面之下的事就得边喝花酒边谈,所以今天带独孤兄来,就是要独孤兄先适应一下。”
众人纷纷应和,独孤长凤眉头却皱成一团,他是个中规中矩之人,对这种官场规矩并不认同,但他也不好扫众人的兴,只好随大家一起进了三楼雅室。
平楼妓馆占地很大,妓馆和酒肆有一墙之隔,但出入自由,酒肆一共有三层,一楼二楼都坐满了客人,但三楼的两间雅室都空着,众人走进右首一间,纷纷宽衣解带脱去了外袍,坐了下来,立刻跑上来两名伙计,拎着两只大桶,桶中都是冰块,冰中各有十瓶上好的葡萄酒,这是唐人喝葡萄酒的规矩,要用冰镇,很多大户人家都有冰窖或冰井,冬天藏冰,夏天享用。
“来!大家先把酒满上。”
长孙南翼性子很急,不等陪酒的女人来,便抢过酒瓶给每个人满上一杯,他端起酒杯一口饮了,咂了砸嘴笑道:“这酒不错,来!每人先喝一杯。”
“美酒如船,美人如水,有船无水,长孙将军怎么能尝出酒的滋味?”
只见门口走进一队身着红纱裙的女子,个个长得风娇水媚,美貌如花,为首是两个女子,她俩却穿着白裙,比其他女子更显丰姿绰约,说话的是走在前面的白裙女子,她轻轻抿嘴一笑,芊芊玉手接过了酒壶,对众人道:“大家请安坐,让四娘和怜儿给大家斟酒。”
众人一起鼓掌大笑,“妙!四娘的酒怎能不喝。”
众女子纷纷入座,每人陪坐一名客人,顿时房内香气袭人,响起一片莺声燕语。
长孙南翼见独孤长凤望着为首白裙女子发怔,便用胳膊一拐他笑道:“看来你真是没见过世面,这就把你吸引住了吗?待会儿她用樱桃小嘴给你渡酒时,你岂不是要疯掉?”
独孤长凤脸一红,讪讪道:“这怎么行!”
口中虽然这么说,心中却也有些动了,美人用小嘴渡酒,那该怎样销魂。
长孙南翼比较粗鲁,一把将白四娘拽过来,将她硬按坐在独孤长凤身旁,笑道:“四娘,今天你就伺候这位独孤兄,把他伺候好了,将来平楼有什么事,尽管去京兆府找他。”
他又对独孤长凤暧昧地笑道:“四娘最擅长吹箫引凤,偏你的名字叫长凤,你们岂不是天作良缘?”
白四娘的皓腕虽然被长孙南翼拉得生疼,但长孙南翼的最后一句话却使她眼睛一亮,她阅人无数,独孤长凤相貌不俗,而且他又姓独孤,谁不知道李庆安就是独孤家的女婿,独孤长凤,难道他就是....
她眼波流动,浅浅一笑,娇躯依偎在独孤长凤身上,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含娇细语道:“君为长凤妾为凰,细品箫曲入西房,独孤使君,可是新任的京兆少尹?”
独孤长凤家教极严,年轻时从未涉足青楼烟花之地,后又外出为官,一心治民,竟听不懂这些含义隐晦的艳诗,但白四娘的温柔攻势却让他招架不住,他一边躲闪,一边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猜到我是京兆少尹?”
白四娘大多与官宦客人打交道,她也知道京兆少尹空缺一人,刚才不过是试探一下独孤长凤,没想到他居然承认了,她顿时芳心窃喜,若能把独孤长凤揽为她的入幕之宾,以后也好为她父兄谋上个好店铺,她也可以从良专心做买卖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吵嚷声,有人说着下流玩笑,放肆地大笑,似乎一群人走进了隔壁雅室,众人听隔壁吵嚷,都不由一皱眉,隔壁都是些什么人?这般没品。
门忽然被推开一条缝,只见罗掌柜向四娘招了招手,四娘便对独孤长凤嫣然一笑:“凤郎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她出了门,问道:“什么事?”
“四娘,隔壁让你去陪酒,这里就交给怜儿吧!”
四娘正在打独孤长凤的主意,哪里肯走,她脸一沉道:“掌柜,这可不讲规矩啊!总有先来后到,再说我这边的客人也很重要,掌柜却找别人吧!”
说完,她转身要走,罗掌柜急忙拉住她,央求道:“我也知道先来后到的规矩,可是隔壁这群人我们惹不起,他们指明要你去,你就帮帮大叔吧!”
“他们是什么人,这么强势?”
罗掌柜压低声音道:“是金吾卫和关中军的一群军官,我们惹不起的。”
长孙南翼等人虽然是羽林军,但他们只管皇城和宫城,而平康坊属于万年县,正是金吾卫的管辖范围,所以一般店铺都惹不起金吾卫,除非后台很硬,偏偏平楼没有什么后台,是一个扬州商人所开。
四娘听说是金吾卫,她更不愿意去了,这帮人喝酒极为下流,会把她们的衣裳扒光,上次她们一个姐妹不肯,被他们把衣裙扒光,从二楼扔下去,腰都摔断了。
“我不去,你就说我在陪客。”
她挣脱了罗掌柜的手,便慌慌张张进屋了,四娘虽然逃进了屋,但她依然心事忡忡,她也担心被报复,她坐在独孤长凤身边,有些心神不宁,旁边的长孙南翼见多识广,他见四娘出去一趟,便脸色不对,便问道:“四娘,是隔壁要你去吗?”
四娘微微点头,黯然道:“我不想去!”
“不想去就不去,就在这里陪长凤兄,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逼你去陪酒。”
“好大的口气!”
‘砰!’地一声,大门被一脚踢开了,只见外面走进一群身着盔甲的军官,为首一人,长得鹰鼻鹫眼,一脸横肉,身着银甲银盔,这是金吾卫的装束,金吾卫中郎将以上者皆是银甲银盔,他旁边也站着一名品阶颇高的军官,左臂戴着红袖套,却是关中军。
四娘见是此人,吓得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慢慢躲到独孤长凤的身后。
“公子.....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