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甜味
方棠晚上才醒来。
他睁开雾蒙蒙的眼,眼底都是水汽,身上包了扎,手腕输着液,想动一下,能扯得浑身神经痛。
周围是白花花的墙壁,鼻子里充斥的是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方棠看着坐在他身旁的人,好半天才恢复意识。
病房里开着窗,白落言让风吹进来,秋季的风很凉,能瞬间清醒人的大脑。
方棠从早上昏睡到晚上,死猪一样,包扎都疼不醒,只是看他皱着眉,他的t恤破了几个口子,脱也脱不下来,白落言索性让人给他剪了。
这一看,男孩瘦成了排骨,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忍直视,白落言侧坐着,伸手去摸他的肚子,那里是凹进去的,一丝手感也没有。
因为疼,方棠睫毛一直颤抖,黑蝴蝶似的,倒有几分可爱,白落言忍不住去碰,心想这人睡着了,比醒的时候更惹人怜惜。
方棠看到他的时候,狠狠哆嗦了下,挨了顿揍,眼前这人成了他心理阴影:“你怎么在这?”
白落言轻声细语:“小棠,这里是医院,不怕了。”
方棠被恶心到了:“别叫我小棠,老子跟你不熟。”
白落言笑笑,不跟他计较:“你伤口发炎了,得住几天院,这几天,我在这陪着你。”
“你说什么疯话……住院?我还要工作,而且,我奶奶……”方棠立刻坐了起来。
白落言说:“你奶奶我也让人送到医院了,在别的病房。”
“我去看看!”
方棠一急,扯到伤口,又是阵锥心入骨的疼。
白落言扶他躺下,说:“你别着急,一会儿我带你去,你现在饿不饿,疼不疼,很疼的话,我叫宋医生再给你开些止痛片。”
方棠直勾勾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干嘛做这些事?”
白落言摸着他凹陷的肚子,说:“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跟我,我会负责你的人生,当然,也包括你的家人。”
方棠说:“你没病吧?”
白落言勾嘴,“可能有,所以你要是拒绝我,我可能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白落言的手指顺着肚子摸到了方棠的脸,他眼珠很深,像窗外的夜色,“宝贝,答应我,以后,你就做我的小棠。”
方棠的脑袋疼得厉害,一天没有进食,没法思考,只觉得茫然,做梦似的。
一会儿宋医生进来观察他的情况,宋医生是白家的私人医生,快四十了,他看了会儿方棠,低声问方棠还疼不疼,方棠拼命点头,眼珠里的泪花就要掉下来。
方棠什么都不怕,就怕疼,一疼起来,恨不得死了算了。
宋医生开了止痛药,方棠吃了下去,嘴里一阵阵发苦,好在药有效果,已经不那么疼了。
医生走后,白落言说:“你怎么那么瘦,护士针都给你扎不进,只能扎你的手腕。”
方棠想说什么,又觉得很累,说不动了,半天,吐出一句:“药好苦。”
“再喝点水。”
方棠摇摇头。
“吃颗糖。”
白落言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颗糖,粉红色亮晶晶的包装纸,像极了方棠小时候爱收藏的那一种,白落言把糖纸剥开,把滚圆的糖果送到方棠苍白的嘴边,还没吃进去,方棠就闻到了浓浓的草莓香。
白落言笑得温柔,“张嘴,乖。”
这人惯会伪装,白天明明心狠手辣让保镖揍他,现在又送他治疗拿糖果哄他,方棠感觉自己已经被驱赶着进了囚笼,往后一步无退路,往前一步是深渊。
白落言所做种种就是想他卖给他,方棠虽然接受不了这个,但现在他也没力气和白落言对抗了,甜滋滋的味道就在唇畔,他只要张口就能轻而易举地品尝到,他太久没闻过甜味儿了,久到这些草莓香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方棠吃下了糖果。
这滋味顺着口腔浸到喉管,让人全身都软化了。
方棠想,有糖吃真好啊,哪怕再苦,日子也有个盼头了。
他望着天花板,突然说:“老子好饿啊,有吃的吗?”
白落言让人端来了鸡汤。
熬得很浓的土鸡汤,满满的香糯柔软的鸡肉,还飘着金黄色的油珠,方棠连吃了三碗,嘴都没顾上擦,又问白落言:“有包子吗,肉馅的。”
白落言微笑:“有,想吃多少个。”
“大的十个,小的二十。”
方棠饿坏了,暂且连尊严也顾不上,他骨头硬,瞧不上嗟来之食,这么些年,也只接受过简铃一个人的帮助,可这会儿,也许是破罐子破摔了,能吃上顿饱饭,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方棠小看了自己的战斗力,大的肉包子,他足足吃了十二个,等他心满意足打了嗝,感觉人也精神了,身上也不疼了,这液输不输都无所谓了。
他对白落言说:“我要看奶奶。”
白落言说:“行,我带你去。”
奶奶在楼上的病房里,此刻也挂着吊瓶,输着氧气,不过老人精神头还不错,看到方棠来,一直激动着要和他说话,小棠小棠喊个不停,方棠差点哭了,狠狠揉了把眼睛,陪奶奶说了会儿话,然后,他转头对白落言说:“我要回家去,你带我回去。”
白落言问:“回去干什么?”
方棠吃人嘴软,气焰在白落言面前嚣张不起来了,他小声说:“我有东西在家里,我,还有只猫。”
白落言说:“你要输液,东西我让人去拿。”
“不行!”方棠很坚决,“我的猫认人,你们去它会跑,只有我去,它才会出来。”
“只是一只猫,有什么舍不得的。”白落言淡淡地看着他,说:“你喜欢猫,我可以送你几只,品种你选。”
方棠摇头:“不了,我就要那只,没有我,它会饿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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