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权利
方棠觉得谈话没必要进行了。
他理解不了这些富家公子小姐的想法,个个都跟有病似的。
见方棠一脸无语,迟若馨笑成了朵花:“希望我们以后也能友好相处,你还是挺可爱的。”
方棠说:“我想睡了,迟小姐请吧。”
迟若馨也不缠他,拎着包包起身便走。
到了门口,她忽然回头,说:“我还是嫉妒你的,因为他无论怎样都想把你留在身边,我都怀疑,他是养宠物呢,还是被宠物迷了心神。”
方棠没说话。
迟若馨继续:“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宁愿痛苦也舍不得放手,他都把你放心尖上了,你还不明白吗,或者,他自己也没觉察到。”
“所以呢?”方棠问,“我应该等他觉察到吗?”
“你们真是一场孽缘。”
说完这句话,迟若馨离开了房间。
这一晚,方棠平静地睡去。
他累了,不想去猜白落言心里到底怎么想,如果可以,他真想把有关这个人的一切都从脑海里抹去。
再不记起。
睡到清晨,方棠想下床走走,老待在床上,骨头都要给他趴软了,他裹了件柔和的外衣,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庄舒羽推着轮椅缓缓而来。
庄舒羽红肿着眼睛,像是哭过。
听佣人们说,自从白落言和迟若馨宣布婚期后,庄舒羽每天都会来白家一趟,他求白落言不要结婚,一旦结婚,他就什么都没了,完全成了笑话。
他坚信白落言对他有情,不会对他的眼泪无动于衷,方棠看着,只觉得可笑,庄少爷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谁是令他臭名远播的始作俑者呢。
方棠满心恨意,拦在了他面前。
“滚开。”庄舒羽见不得方棠这张脸,每次见到,他就如置身噩梦,上次也是因为他,坏了他和白落言的好事。
庄舒羽从来高高在上,哪怕坐上了轮椅,哪怕知道了方棠是他弟弟,他依旧打骨子里瞧不上方棠这种下贱的货色,他看他的眼神永远像看着垃圾,充斥着浓郁的高姿态和优越感。
可是方棠不想当孙子了,庄舒羽毁他一生,还差点要了他的命,这份恨,就算啃了他的骨头,方棠也不过瘾,他一脚踹翻了庄舒羽的轮椅,庄舒羽惊叫一声,跌到了地上。
“方棠!你他妈还要不要脸!”庄舒羽受到奇耻大辱,面容扭曲地骂:“我已经被你害成这样,你还不满足!?”
方棠踩住他胸口,说:“不满足,因为老子要你死!”
不是庄舒羽,他不会成为一个孤儿,辗转流落到孤儿院,不是庄舒羽,他不会贫穷无依,有了上顿没下顿,不是庄舒羽,他的生母不会跳楼,他不会有残破不堪的人生,更不会沦为被人利用的棋子。
庄舒羽把他的人生连根拔起,还要倒打一耙,方棠咽不下这口气。
他还要再踹,白落言却过来了,“住手。”
庄舒羽可算见到救星了,惊慌失措就往白落言脚边爬,眼睛还是红的,“落言,我来找你,他就直接冲上来,我话都没说,我。”
庄舒羽不愧是演员,这演技绝对一流,他要楚楚可怜,身上就没有半分迫人和凛冽,倒像只受了伤的小兔子。
他也就在白落言面前这样,因为白落言吃他这一套,加上他又废了一条腿,更有了些悲剧色彩,能让人动恻隐之心,方棠冷笑着,说:“庄少,这戏码都过时了,你也真够可以的。”
白落言弯下腰,把庄舒羽抱起来,庄舒羽靠着他的肩,说:“落言,别结婚可以吗,是我错了,没有早点发现我爱你,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你不要离开我,拜托了。”
白落言柔声说:“你腿受伤了,我先带你上楼,给你包扎一下。”
“嗯。”庄舒羽小声地应着。
白落言视方棠为透明,擦身而过时,方棠猛地扯住了白落言的衣服。
白落言停下了,看着他。
方棠笑了一下,说:“你在我面前,宠着这个曾经想要我命的家伙,是想告诉我,你的立场,就是要与我为敌吗?”
白落言说:“这是我和舒羽之间的事,你别插手,以后,也别让我再看见你对他动手。”
方棠低下头:“只要让我痛苦,你什么都乐意去做,从最开始,到现在,你,庄舒羽,白军霆,你们利用我,威胁我,陷害我,软禁我,侮辱我,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下了,你会后悔的,白落言,你们这种人,早晚会有报应的。”
方棠抬起眼皮看他:“你说,报应什么时候会来呢?是我死的那天,还是你,拥有一切的那天?”
“别理这个疯子。”庄舒羽恨恨地瞪着方棠,“他已经疯了,就知道胡言乱语,像条会咬人的狗,咬伤了人,他就舒服了。”
白落言指尖微动,什么也没说,抱着庄舒羽就进了屋。
二人走后,方棠忽然失了力,倒在了地上,他把早上吃的全都吐了出来,汗水湿透了额前的发丝。
老张匆匆赶到时,方棠趴在地上又哭又笑,哭时撕心裂肺,像要把五脏六腑都碾碎了呕出来,笑时神若癫狂,手指把胳膊掐出了一条条的血痕。
老张一辈子也没见过有人痛苦绝望成这样,那一声声的哭喊,像极了哀鸣,也像极了不甘的怒吼,这样的方棠,老张根本不知能为他做些什么,只能冲上去抱住他发抖的身体,希望他的身子能一点点暖起来。
狗蛋听到主人的哭声也过来了,它跳到方棠怀里盘成个球,方棠呼吸急促,老张慌了,叫人立刻把他带回房间,又准备了纸袋,让他慢慢舒缓下来。
方棠冷静后,眼珠也干涸了,只剩周围一圈的红,让人看了心疼,狗蛋伸出长着倒刺的小舌头替方棠按摩眼角,床边,老张端了药,轻声说:“小棠乖,吃点药,吃了,就好好睡一觉吧。”
“不吃。”方棠声音嘶哑难听,像含着沙,“张叔,你别管我了,让我就这样吧,我不能离开白家,真的生不如死。”
老张说:“二少不是不疼你,他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疼你,你性子太硬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少爷,你多撒撒娇,让他多哄哄你,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了。”
“他想疼谁爱谁,我都不在乎了,我只求他能放过我。”方棠闭上眼,哽咽:“张叔,我真他妈累啊,我好想回到工地上去搬砖,我这一辈子,再也不向往过有钱人的生活了。”
“喵呜。”狗蛋细声细气地安慰他。
“等二少结婚吧,那天白家会来很多人,估计二少也顾不上你,到那个时候,如果能找着机会,张叔就帮帮你。”
老张说,“张叔也不愿看你这样,总觉得你哪天小命就没了,小棠,不是我帮自家少爷说话,其实他对你有感情,只是他不懂怎么去表达,我跟你说过,他以前待在孤儿院,后来,孤儿院发了一场大火,他被埋在了废墟底下,靠吃蟑螂和老鼠才活了下来,老爷见到他的时候,他简直不像个人类,衣服破了,身上都是血,头上还有伤,因为那伤,他记不起以前的事,人也变得很孤僻,后来,他接触到了残酷的家族教育,却从没有人教过他,爱是什么,爱一个人的方式又是什么,性或许是人类的本能,爱却是文明的体现,可因为他不懂,所以他才分不清爱和伤害的区别,爱该是什么样子,什么形状,什么概念,它和痛苦,欺骗的本质有什么不同,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模糊的。”
方棠喃喃:“你说的这些太深奥了,我是个没文化的人,我听不懂,难道因为他不会爱,我就活该被他伤害,欺骗,利用,等他明白了,我再欢天喜地投入他的怀抱?他不是爱庄舒羽吗,就让他爱吧,让庄舒羽当他人生的导师,我太卑贱了,我不配。”
方棠侧了侧头,问:“你说,他小时候待的孤儿院发过一场大火?”
“是啊。”老张点头,“挺大场火,整个孤儿院都被烧光了,听说,还死了很多小孩,要不是老爷找到了他,二少估计也没命了。”
“我……也是那个孤儿院里,幸存下来的小孩。”方棠望着天花板,说:“如果不是巧合,我和白落言小时候待的,应该是同一所孤儿院。”
“是吗?”
方棠微微点头,“那场大火我一辈子也忘不掉,当时我才五岁,不过还好,我命大,不仅逃了出来,还救了几个小孩,我是不是很厉害?”
方棠眼皮沉了下来,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狗蛋还依偎在他身旁。
老张看了看他,替他盖好被子,静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白家婚礼前一夜,白落言被白泽叫进了书房。
白泽问:“都安排好了吗?”
白落言答:“都安排好了。”
白泽低头咳嗽,喉头涌动着腥甜,他说:“落言,白家我就交给你了,我时日不多,已经立好遗嘱,等明天你婚礼一过,即刻生效,你知道,白家是我一生的心血,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地守住。”
白落言说:“父亲,我会竭尽全力,只怕大哥不会服气。”
白泽轻声一笑,说:“你会在意他服不服气?纵使我不把白家大权交给你,你也会使出一切手段,来阻止我,不是吗?”
白落言笑得温柔,“我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知子莫若父,小子,你是我一手养出来的,你心底那点想法,我会不了解吗?”白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自小表现得温顺乖巧,后来又流连花丛,可是,我知道你不是只甘心活下去的孩子,我外面的私生子,私生女,不知道有多少,可都被我一笔钱打发了,分布在世界各地,不允许姓白,可只有你,我喜欢极了,一定要把你带回来,因为你一看,就是骨子里流着和我一样鲜血的孩子,我当初,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我也是白家的私生子,受了多少屈辱,忍了多少折磨,才堂堂正正,灭了正室的小孩。”
“父亲,你不会也希望我灭了大哥吧?”
“那是你的权利。”白泽沉声说,“等我死了,你甚至可以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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