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自由(1 / 1)

第六十四章自由

庄舒羽气疯了。

他咬牙打落白落言的手,眼里的愤恨化为道道惊心的血丝:“我不是那个小杂种,白落言,你看清楚,我是庄舒羽,你不是口口声声爱我,要和我在一起吗?”

我是庄舒羽。

一句话,碎了白落言的梦,让他被迫清醒过来。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庄舒羽浑身抽搐,崩溃地喊:“他是个凶手!是他把我害成这样的!他不是我的替身吗!你为什么放不下他!”

“嗯,我放不下他。”

白落言望着天花板,喃喃:“我要他回来,他不是替身,他不是。”

庄舒羽双眼大睁,满脸涨红:“那我呢,我算什么,白军霆死了,我们之间的阻碍没有了,落言,你看看我,我是舒羽啊……”

白落言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

“你算什么,我现在才知道,但我不会把你当成小棠的替身,那是侮辱了小棠。”

庄舒羽吃惊:“你——”

白落言笑了,轻声说:“奇怪了,我当初怎么会觉得你和小棠像呢,现在一看,你们一点也不像,小棠的眼睛是最干净的,而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凶手,和我一样,都是躲在阴沟里不能见光的蛆虫罢了。”

庄舒羽发抖地看他,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疯了……你疯了,你胡言乱语,你就是个疯子!”

“对,我是个疯子。”白落言认可地点了点头,说:“接下来,我还会做更多疯狂的事,可是那有什么不对?我们这种人,不该付出代价吗?”

“你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庄舒羽有些慌了,说:“你别乱来!很多事都是白军霆干的,和我没有关系,我是被他威胁……”

“被威胁,就没有罪吗?”白落言淡淡地说,“不管有什么理由,伤害都已经造成了,无可挽回,我能为小棠做的,只有还他一个清白,让所有人知道,他不是一个小杂种,不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小人物,论卑贱,我们才是名副其实。”

“你想为他报仇?”庄舒羽讽刺地勾起了嘴角,“可他最恨的人根本就是你,论伤害,你才是伤他最深的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你自己,嗯?”

白落言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是,我伤他最深,可那并不影响我爱他,也不影响我向伤他的人讨回代价,我为他报仇有什么不对吗,我要怎么处置自己,那也是我的事。”

“他死了!白落言!他死了!”

庄舒羽歇斯底里,“这么久没有消息,他不可能活着回来了!你的报仇没有意义,你收手吧!你已经成功了,可我的人生也毁了,你还要怎么样!难道,你也要把我送进监狱,才满意吗?”

“他死了?他死了。”

白落言神色空洞一瞬,可又话锋一转,说:“死了又怎样?死了也不能阻止我爱他,以后的日子,我只会越来越爱他,一直,到我也死了的那一天。”

“你真的……无可救药。”

庄舒羽震惊地看他,然后摇了摇头,白着脸缓慢地离开。

等庄舒羽走远了,老张才端着软糯的山药粥进了房间。

“少爷,吃点东西吧。”

白落言说:“老张,吩咐下去,是时候给庄家找些麻烦了,各种意义上的。”

老张点头:“是,不过,庄少那边……”

“不用在意。”白落言低声说,“不管是我,还是庄舒羽,一切都是我俩自找的,他跟你都看得清楚,其实最该付出代价的人,是我。”

“少爷,我不是那个意……”

白落言笑着看他:“我很恶心吧?你说得对,我该放了小棠的,可我害怕,我怕他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我也怕他落到白军霆手里,被当成棋子一样利用,我自信地以为,只有我才能保护他,在我身边,他才是最安全的,可是,我害了他,老张,是我害了他。”

白落言自言自语,渐渐,他笑不出来了,眼睛里泛起了潮汐,“我为什么这么偏执,非要迷恋庄舒羽呢,我明明是想要小棠的,我希望他留在我身边,永远也不离开,我怕他不要我,怕他看清我是个多么丑陋的人,所以一直不敢去爱他,老张,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要怎么做,他才能回来……”

他抬起掌心,自暴自弃地看,“他恨我是应该的,我才是配不上他的那个人,怪不得小棠说我脏,我确实很脏,我的手上都是血,心里装着别人,睡了别人,还想睡他,我根本配不上小棠,他的糖纸和他的感情,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东西,我差一点就可以拥有他了,可是我抛弃了他,还剥夺了他的快乐,我随手赠予他一颗草莓糖,拿走了他的心,又不好好珍惜,我才是那个卑贱的垃圾。”

“少爷。”老张痛心地说,“别说了,吃点东西,休息会儿吧,你有你的苦衷,不要自责了。”

白落言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胸腔内血气翻涌,狗蛋踩着小碎步走过来,白落言看到它,激动地下床把它抱起来。

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紧紧裹着不松手。

狗蛋脸都变形了,在他怀里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狗蛋乖,你乖一点,你的主人才会回来,知道吗?”

白落言摸着它的头,柔声说,“我会好好对你的,不会让你生病,也不会让你被丢,狗蛋,你原谅我以前对你做的,好不好?”

狗蛋头上顶了个大大的问号。

老张叹了口气,只能把山药粥放在桌上,沉默地离开。

上了年纪的人看不了太伤情的画面,他只有一个念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可惜啊,可惜,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

老张抹抹泪,还是一日三餐准时地给白落言送到房里。

寒冬浸人,白落言却总穿着件单薄的风衣,他哪里也不想去,只愿待在房间里抱着傻傻的狗蛋讲话,有时候是开心的,有时候又红着眼眶,像是幼儿园里等着家长来接,家长却迟迟没有出现的小孩,委屈,伤心,焦虑,所有情绪揉碎了淌在心底,催人疯,催人狂,催人时刻沧桑。

又过两天,方棠还是没有音讯,房间里,白落言躺着,他揉着狗蛋肥硕的脑袋,哑声说:“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了,因为,他连你也不想要了,更别提我。”

“他多潇洒啊,一转身就不见了,丢下我们在这里等他,我们被锁在这里了,想走都没有办法。”

“你说,我们都是一样的命运,都被人遗弃在了孤儿院,谁都可以欺负,可以践踏,他过得还不如我,为什么,他还是当初那个小棠,我就变成了这样。”

狗蛋摇摇头,它回答不了这种深奥的问题。

白落言笑着,水雾却蒙上了眼,“他哪里是想离开我,他分明是想要了我的命。”

狗蛋睁大眼,动动耳朵安慰他。

大雪笼罩了整座城市。

纷纷扬扬。

可惜,雪积不起来,一落地,就化了。

风冰寒刺骨,和过往的二十多年一模一样,这种冷,是刻在方棠基因里的。

不需要刻意回想,只要一丝风吹进房间,他立马就能感受到。

然后,他就会裹紧他破洞的旧外套,缩在漏风的小房间里,用煤炭烤火,他一边搓手,一边丢几个红薯进去,为了一会儿能吃上一口热腾腾香喷喷的烤红薯,再给奶奶剥两个过去。

狗蛋比他还怕冷,这种时候,哪怕胡子被烤卷,它也要执着地冲进来,贴着他,享受这廉价的温暖。

那时候多穷多苦啊,可是方棠爱苦中作乐,只要吃到了红薯,便能开心上一整天。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奶奶没了,小破屋没了,陪他依偎取暖的狗蛋不再属于他了,连他自己,也不是他的了。

他那么那么怕冷,那么那么怕痛啊,结果为了那个人,他什么都尝遍了,锦衣玉食又怎么样,跻身名流又怎么样,还是抵不过身心折磨,抵不过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灌进他的口鼻,那一刻的窒息与痛苦,真是惨绝人寰的煎熬。

他所有坚定去死的决心,都在意识模糊的那瞬间瓦解了。

死太痛了,太他妈痛了。

他不是真的想死,他只是,太想好好地活下去。

“把窗户关好,别让风吹进来了。”

“是。”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方棠渐渐从冰凉的梦中苏醒。

女佣正要去关窗户,看到床上的方棠睁着一双懵逼的眼睛,惊喜地喊:“少爷!方小少爷醒了!”

闻言,林谦大步走向他,脸上难掩欣喜:“小棠?”

方棠怔怔地看他,“林……林少?”

林谦在他身旁坐下,说:“还想得起来发生了什么吗?”

方棠勉强坐了起来,说:“我记得,白军霆绑了我,我和他同归于尽了。”

林谦敲了下他的头,说:“你真是烈性子,你搞那么一下,把所有人都吓疯了,尤其是白落言,人当场就倒下了。”

方棠皱起了眉,有些没明白:“那我现在是……?”

林谦看着他,说:“好在我一直盯着你,你落水后,我立刻派人去救你了,可能是我运气好吧,你被浪冲到了沙滩上,我的人先找到了你,就把你带回来了。”

方棠小心翼翼:“那,那白落言……”

“他不知道你在我这里,他估计以为你已经死了。”林谦低声说,“小棠,白落言曾经说过,只要婚礼过后就会把你让给我,我不过是帮他兑现了这个承诺,当然,我不是专制的人,这事我还是得问问你的意见,如果你舍不下白落言,我可以送你回去,你看怎么样?”

方棠脸色一白,整个人不稳地跌回了柔软的大床。

林谦看他如此,有些不忍:“既然这样,我立刻通知白家……”

“别,别!!”

方棠猛地抓住林谦的手,他的表情由惨白转为了巨大的狂喜,他又哭又笑,面对着林谦感激涕零,几乎语无伦次:“我是,我是太高兴了!我终于摆脱白落言了!nf我终于……我不要回去,林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别送我回去,就让白落言以为我死了,我谢谢你!”

方棠胡乱地爬到了地下,他想向林谦磕头,林谦立刻拉住了他,“小棠!”

方棠眼泪鼻涕哗哗地涌了出来,他哭得大声,说:“我自由了,我他妈自由了,林少,我烂命一条,毫无价值,可是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之前就欠着你的情,你让我给你磕几个头吧,不然,我良心不安。”

这番话听得林谦心都碎了,看着眼前虚弱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林谦下意识地就想抱抱他,事实上,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不用良心不安,你的感谢我一直都有收到,你还记得吗?”林谦用纸巾擦着方棠的眼泪,放柔了声音说:“我说过了,你做的雪媚娘很好吃,那可能就是我想帮助你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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