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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1 / 1)

第五十六章

那份离婚协议,越仲山虽然没有签字,但也没有表现出完全的不配合。

如果江明月这边没有动静,他那边就也没有,但每次江明月的律师询问情况时,也不会遭到无视,甚至是很客气,毕竟每顿饭都至少两小时,餐厅星级没下过四。

可是关于离婚协议,只要问可以签了没有,就总有那么一两个不清楚的小问题,需要约出去见面,商议,然后等着修改,双方审核。

江明月主动报名了实验室没什么人愿意去的出差,离开海城半个多月,回来已经是十二月上旬。

他第一次跟律师联系,听律师汇报进度,才知道竟然还停留在提交申请的第一步——并且日期迟迟定不下来。

“可能是因为越先生名下股权复杂,最近子公司又有成衣线计划上市,所以越氏法务比较谨慎,这个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再加上我们这边列出来的清单里,很多东西都没有,最近一直在就这个问题见面。”

离婚一般都会涉及到财产分割,双方都有向法院提交对方财产的义务。

但需要举证的是共同财产,而江明月与越仲山的婚前协议里,早就写的明明白白,现在他与越仲山离婚,除了那笔不可撤销的信托之外,牵扯几乎为零。

越仲山的股权再复杂,还有多少人为他代理持股,跟江明月都是没关系的,原本就不是江明月的,总不会因为少列出来而少分钱。

这一点律师也不会不清楚,但律师更清楚,无论这件事再怎么拖延,就算越仲山那边一个包一辆车地单拎出来一次新增一条,也总有办完的那一天,他不至于还要在江明月面前抱怨什么。

江明月倒也听出了大概的意思,对律师说了句辛苦。

他下午回学校走流程销假,在实验室留了两个小时,跟同学一起出校门,边走边聊,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对面小区的楼下。

零零总总加起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在这里住,从秋到冬的变化十分明显,榕树叶全光了,只剩下四季常青的松柏。

他想起越仲山的奶奶说,今年年头很不好,越家老宅的桑葚和葡萄还不是一点不管的,有人时不时地照料,最后结果仍是不多,且又酸又涩,江明月就还是没吃到。

二十二楼的老太太从电梯里出来,看他愣着,跟他打招呼,说好长时间没看见他,前两天问越仲山,才知道他跟老师去了外地。

江明月跟她说了几句话,自己在单元楼门前站了一小会儿,也就走了。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他看了会儿考研单词,发现有不少已经没什么印象,时间也还早,于是又起来,到书房去坐着正经学习。

这房子是江明楷的,不知道哪年月收拾在手里,跟附近的新小区比起来,是有些旧了,但房子本身很好,采光和隔音甚至都赶超有些新房。

格局也好,十几二十年前的设计,还分了书房出来,又因为这间离学校最近,江明楷就给了他钥匙。

江明月没想太多,拿到钥匙当然准备入住,江明楷也很热情,不只是指两个人来帮他,自己也亲自到场。

上楼的时候,江明楷那么熟,江明月还没来得及觉得奇怪,就到了地方,接着发现门不是用钥匙打开,而是江明楷按了门铃,里面开了,后面站着逢汀。

他穿一件黑色的圆领毛衣,跟江明月见他那几次总穿白衬衣的样子不太一样,但人的感觉没变,可能就是因为年纪小,见谁都笑,有点不露怯的害羞。

两人互相笑了笑,江明月被让进去,看见地上大包小包打包得很整齐,回头再看逢汀,袖子撸起,手里还拿一卷宽胶带,是在整理搬家的模样。

他没来得及说话,江明楷四平八稳在门口一站,眼神绕客厅扫一遍,问:“收拾好没有。”

“好了,就是书有点多。”

江明楷就走进去,一边随意看他那两个没封口的箱子,都是从里头大书柜上搬下来的:“不是让你等我过来再弄?”

江明月知道,江明楷这么说话就是有点不高兴了,但逢汀没有所觉似的,仍然是个笑模样,靠过去站在他身边,扭脸看着他说:“我起得早啊,还去买了早饭,给你煎了两个鸡蛋,吃点再搬吧。”

江明月从学校过来,现在还不到八点,想着早搬完早省事,吃饭就等中午,正好没吃。

逢汀说着就朝厨房走,江明楷跟在他后面。

连同江明楷带的两个人,五个人围着餐桌吃早饭,他们不是第一次跟老板坐一桌,但以前都是挡酒,吃早餐还是头一回,两人吃完了碗一放,说“谢老板娘招待”,把正吃江明楷挑剩下的蛋清的逢汀闹了个脸红。

他们干活利索,江明楷也不是干看着,带上休息,加起来没干一小时就弄完了,还顺带打扫了个卫生。

因为一直有人住着,其实非常干净,更没什么死角和陈年灰尘,只有搬家制造的一点垃圾,所以也很快。

刚进门时,江明月恍惚以为自己占了逢汀的地方,又想江明楷怎么这样。

但没多久,江明楷搬东西的时候吓唬逢汀要把他的书扔卫生间,才又反应过来,他这个鸠占鹊巢真是占得十分的好。

知道是江明月搬进来,逢汀走的时候就没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搬空,窗台上放的一排多肉都留着,怕江明月注意不到,还领着他认了两个放零食的抽屉。

一个抽屉里放糖,各式各样的糖,并没有多贵,超市里称斤的地方随处可见,只是种类多。

另一个抽屉里放的就比较杂,江明月当天晚上翻着看了看,比较多的是果干,拿小袋子封着口,抽屉里还有封口器和一卷小袋子。

他以前不怎么想得起来吃这个,但逢汀给他留了,晚上看书的时候,就习惯找一小包出来,芒果香蕉猕猴桃和葡萄都有,吃一点,嘴里是甜的。

太晚背单词的效率其实并不高,有困意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看看书也没有翻过几页。

又想着,如果在家里,不管是江家,还是跟越仲山一起,他可能都没工夫随心所欲地熬到这会儿,就突然有了点单身汉的自由感。

而这个时间再躺下,人就容易产生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江明月打开微信,看越仲山换了个号发来的好友申请,倒也没卖关子,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在申请理由里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给自己的新号起的昵称是一个输入法表情里自带的猪头,微信头像看不明白是什么,像一点烛光。

这个申请是好长时间以前就开始发的,那时候江明月应该还没拉黑他多久,好像知道江明月有点强迫症,每天有空的功夫就发一个,江明月的微信里,通知新好友的地方就时不时地出现一个红色的“1”。

江明月又一次点掉那个红色的“1”,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睡着的没有那么快。

徐盈玉知道这事也不算晚,不到一周,可能因为期间江明楷回家比较多,她就看出不对,又跟江明月视频了两次,探了口风,虽然不敢十分地肯定,但心里已经有了怀疑。

江明月也没打算瞒多久,听徐盈玉问,自己就说了。

徐盈玉心里猜归猜,但没想着江明月真的一口承认,一时间确实没缓过劲儿,看着江明月,好一会儿没说话,开口没问为什么,先问:“他肯签?”

“还没有。”江明月说,“两边律师正谈着,要看办得快慢。”

“律师谈就好。”徐盈玉沉吟半晌,最后说,“你们的事,要真定了办,其实不复杂,有你哥跟着,你也别害怕。”

江明月知道,最终不能这么了事,下午就回了趟家。

徐盈玉看着不是不高兴,但也确实不是高兴,态度倒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江明月虽然定了这样做,面对长辈却仍然不是完全理直气壮的。

当初他结婚的消息,他妈是在病床上知道的,现在离婚的消息,又是在闲聊的视频通话里得到,怎么看,都未免显得儿戏。

江明楷也回来了,有点给江明月撑腰的意思,三个人就在客厅东南角的小厅里坐。

江明月喝了半杯水,徐盈玉说:“他家里人你见过没有?”

江明月说:“还没有,他妈妈给我打电话,应该是知道了,我没接,因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不知道爷爷奶奶知道没有。”

江明月以为徐盈玉要说他缺礼数,连江明楷也说:“没什么好见的,归根结底,起先是越家自己力保这媒,现在不成了,越仲山有大问题,没道理是他一个人的错。”

“我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见是要见,但不是现在。”

徐盈玉却也说:“协议还没签,证也没领,这当口去见老人,谁都是劝和不劝分,他们就算不哭天抹泪,但说几句低头话,个个都有年纪,随便说一句你们年轻容易冲动,央告你再等一年半载,你要是拗着不答应,谁面子上都过不去,尤其是他脸上难看,显得你们结婚一年,连这么点尊重老人的情分都没有,叫他心里不好受,可你答应了,这又更不叫事。”

“过两天我去走一回,等这事完了,你自己再带着东西去赔个情,亲事没了,以后少来往是对的,但没必要结个仇。”

他俩要是在江明楷刚出来的时候就离,那是利益的分合,叫银货两讫,可现在离,就叫感情破裂,怎么样都要避嫌了。

江明月这几天待在江明楷的房子里,心里只有一分忐忑,那就是怕徐盈玉伤心。

现在确定背靠着两座山一座比一座结实,他就连单身汉的自由都不稀罕了,晚上徐盈玉叫他在家住几天,一口就答应下来。

当下,徐盈玉再问:“那个信托怎么弄?”

当初没想到这么快就离,把它当成一个越仲山用来藏钱的地方,江明月就签了,现在的确难搞。

他想了想,低着头挨个捏自己的手指头,低声说:“没办法,按理来说,就是我的。”

经此一遭,结婚一年,粗略算算,江明月掳了十个亿,还就真只是忽视架构下的利润粗略算算,十年之内,它翻番是最起码的。

这的确是最麻烦的一环,就算江明月的态度是不要,所得全部转回给越仲山,但这种联系,就是他们最不想要的,离婚没道理离成这样,最忌讳藕断丝连,这又岂止是藕断丝连。

他和越仲山过得失败,连一年后的事都说不准,更别谈十年和二十年。

但是他这边通过律师给出好几个方案,其中江明月觉得最合适的是把他手里一些盈利好的股份和理财等价折给越仲山,为这个,江明楷是把公司专管这块的部门空出来算的,只多不少,但律师给回来的反馈,都是那边不同意,问就是两个字:聘礼。

江明月一没骗婚,二没出轨,给到手里的聘礼没有要回去的道理。

像越仲山的律师没见过江明月,江明月的离婚律师也见不到越仲山本人。

两边的小兵充当工具人互相传话,心里稀奇,第一次见到有人离婚离成这样,互相用钱砸对方,还没够一样。

徐盈玉听江明楷给她解释清楚,就点点头没有再问。

过了两天,越仲山给江明月发的好友申请里的理由变了,不是“越仲山”,是“妈说要见我,能先跟你聊聊吗”。

江明月想了想,没有通过,但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中间隔不到一小时,手机就响,是越仲山的号码。

江明月接了电话,却没能“喂”得出来,还是越仲山先说话。

“没上课?”

“没有。”

“在家还是学校。”

“在家。”

越仲山没问哪个家,江明月也知道他肯定知道自己回了江家,毕竟他连自己跟老师去了外地都知道,就是不知道他最近还有没有去江明月新家的小区门口守着。

第一回,他站在那儿抽烟,远远看见江明月回来,就灭了烟,垂手等着,眼睛一瞬不瞬。

江明月背着书包慢慢走近,看见他迈出一步想要上前,打算转身走,他就说:“我不动。”

江明月迟疑了一下,他又哄似的接着说:“我不动,就看看你。这么冷,上去吧,我也要走了。”

后来他再来,就不试图接近,只是目光像要在江明月身上盯出一个洞,偶尔说两句话,江明月不回答,那些话就散进空气里。

最近风都很大,他是个子高,是结实,但立在冷风里终究叫人难忍,江明月没办法多想。

今天这通电话里,越仲山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他要加微信的时候说的理由却一直没提。

江明月也不主动说,等到他无话可问的时候,就说了再见。

越仲山也没有说等等。

他打的是江明月记着那件事,一时半会不会把他拉黑,这次没说就还能有下次,多说一句赚一句的主意——他没做用别的号码给江明月打电话的事,单说这个,似乎是比以前有底线多了。

江明月接了他三天电话,第三天,在挂电话的时候,说有事还是找律师吧,然后就把他重新拉黑了。

当晚徐盈玉没有在家里吃晚饭,应该是终于约到了越仲山有时间,出门的时候,还对江明月说自己是去做脸。

徐盈玉说的倒不全是假话,她先去了趟美容院,但只化了淡妆,只是显得有气色,提前十分钟到了约定吃饭的地方。

越仲山已经到了,见她进来,先起身叫了声妈。

徐盈玉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老了,总慢半拍。

江明月闹着非要结婚的时候,她不同意,后来坚持不离婚,她也不同意,到现在,离婚已经摆上桌面,面对越仲山的一声妈,她仍觉得遭不住。

越仲山知道她的来意,关于那十亿信托,徐盈玉没在江明月面前表现出担心,是怕江明月焦虑,但背地里不可能任由他借着这个无限制拖延下去。

当初他把江家看成有钱推磨没钱不认识的门户,拿出十个亿镇场子,江家把他当成利用婚姻关系藏钱的商人,见确实不算陷阱,江明月签字就也没多犹豫,为了不刚结婚就犯拧巴。

两边各有考量,所想天差地别,但越仲山知道,这是他搬起来以后唯一没有砸到自己脚的石头,也是阴差阳错,唯一没有帮倒忙的算计。

徐盈玉约越仲山不会见不到面,是因为越仲山心里不想离,徐盈玉知道。

但见了面,徐盈玉要说的也是让他们怎么清清楚楚的离,这个越仲山也明白。

菜上得快,越仲山替徐盈玉烫碗筷,徐盈玉就说:“最近尤其忙?看你精神不好,也像瘦了。”

越仲山垂着眼摆弄那些碗筷,一面倒热水,一面答:“忙是一直都忙,这几天开的会多,少不了熬夜看资料,天又冷,倒是您也要注意身体。”

又这么不轻不重地来往几句,徐盈玉也不再绕来绕去,直说道:“今天出来,我是要先跟你赔个不是。明月性格不好,我自己生的,自己知道,他认死理,这回跟你这样,到底是两个人不合适,没缘分。但反过来再说,婚姻不成,不代表这辈子就没来往,就拿你爷爷奶奶说,他们疼明月,我们全家都不能说便宜话,感情都是时间长处出来的,不会离了以后,他们就不认他,不让他叫爷爷奶奶,我也一样,可你今天还叫我妈,这我没想到,可以见的你是个好孩子,明月第一回带你回家,我那时候对你不好……”

“没有。”越仲山说,“您对我很好,谁都好,这事儿是我自己弄砸了,谁都不怪,错已经犯了,该当的责任就得当,让他伤心,是我对不起他,也没脸见您。”

徐盈玉看他那个样子,心里的确不忍,但还是说:“伤心确实是伤心,不只他,你又难道不伤心?可伤心也是一时的,不说你们还年轻,就是上了年纪,论及婚姻变动,都一样要扒层皮,但等这个伤心过去了,人都还是好好的人,再遇上一回,下一个跟你们走到一起的人,该怎么做,怎么做能更好,你们心里都更有成算。”

徐盈玉这话说得是很直接了,直接拒了越仲山说的当责任,意思就是有些错可以原谅,有些错则是无法挽回。

但越仲山也清楚,今天徐盈玉来,即便没有明确地知会江明月,也未必就是擅作主张。

如果把这些话给江明月来说,估计要比徐盈玉更没余地。

即便只是一个假设,听徐盈玉说“下一个走到一起的人”,想到江明月脱离他以后的海阔天空,永远不缺合适的人,就还是令他心胆俱疼,几乎是碎了又碎。

徐盈玉原本不太认同江明月把人一锤定音打进冷宫,前脚说离婚,后脚就小孩样把微信和电话都统统拉黑的做法,但这个时候,她见了越仲山,见了他形貌俊朗,长相和气势全都不是弱势的样子,可提到有关江明月的话,就无论轻重全都受不了,也才回转过来。

如果江明月是下了决心要跟他分开,温情的做法对越仲山来说,的确不会适用。

他用情深,可惜深错了地方。

吃完这顿饭,越仲山坚持送徐盈玉回家,但徐盈玉不是没有主意的人,江明月在家住着,两边取更不舍得勾起谁的难受,当然选都不用选,她没有同意。

经过两边律师团都认可的离婚协议提交审核的时候,十二月快要过完了。

至此,江明月跟越仲山离婚的消息也不再只有两家人知道,最初朋友们见江明月还有些顾忌,似乎刻意照顾他的情绪,到后来看他很平常,也没听到从江越两家传出什么不和的新闻,周围的熟人朋友们就也都慢慢习惯了。

徐盈玉出门去,跟各家太太们聚会应酬,还开始有人提起给江明月介绍对象的事。

徐盈玉的意思,是不急着找,但也不一口拒,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真有合适的,毕竟姻缘的事,谁都说不准。

不过江明月说自己离婚的事还没弄清楚,感情上没整理好,时间上学习也忙,不打算就开始见别人,这话徐盈玉也接受,所以没有频繁跟他提。

这段时间,江明月偶尔在家住一两天,主要还是自己住。

他结了次婚,感情弄得乱七八糟,唯一有进步的地方,大概就只有不像以前那么恋家,独立了一点。

过去一个月,有时江明楷在外面碰上越仲山,回来也会提一句,不刻意避着江明月。

也就只过去一个月,似乎所有人都接受并且习惯了江明月离婚的事实,除了越仲山。

离婚协议是改好了,已经不是江明月签过字的那一份,内容说不上公平还是满意,江明月不愿意多想,何况审核过协议的合法性之后,越仲山到底会不会签、什么时候签,全部都还是未知数。

一个周五,江明月在上最后一节课,越仲廉突然约他见面。

自从开始谈离婚,他就没有再见过越家的人,徐盈玉和江明楷出于护短的心,也不许他去见。

方佩瑶前后约过好几次,他没应,越仲廉除了跟他往来几个文件,帮他把婚房里一些东西送过来的联系,这是第一次说要见他。

江明月对越仲廉没有面对长辈那么大的压力,他最近也麻烦越仲廉不少,所以答应下来。

越仲廉发过来的定位不远,江明月打算打车过去,出校门却看见一辆熟悉的车。

是越仲山的那辆添越,不知怎么回事,在最终版的协议上,财产分割中也分给了他。

车窗降下去,越仲廉的脸从驾驶座露出来,他冲江明月一笑,探身拉开副驾车门。

话没谈多少,饭是认真吃的,过后江明月还有好几天没想明白他的意思。

回家看见江明楷,想起越仲廉随口问到的两句“江大哥”,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越仲山拖着不肯好好办离婚,江明楷虽然在江明月面前不说什么,甚至提起越仲山还很自然,但他本来就不是喜形于色的人,这段时间会给越仲山什么好,简直是不用想就能知道的事,江明月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他问到江明楷面前,江明楷不说的十分清楚,但也不打算瞒得那么严。

几句话说下来,到底是给越仲山下了几个明着的绊子,越仲山还不躲开,下一个他绊一下,竟是魔怔一样,头铁得厉害,好像越撞的头破血流他越满意。

江明月问完以后就走了,也忘了原本叫江明楷出来的由头是什么。

他最后还是约了越仲山见面,越仲山没带他到吃饭的地方,开车径直去了海城大桥。

到地方后下车,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江边。

本来觉得在电话里觉得说不清的事,现在面对面,也觉得不知从何说起。

越仲山知道他的来意,打电话时提过,可他看着仍很高兴,脸上没有笑,但能从眼睛里看得出来。

江明月就没有怎么再看他。

以前越仲山在江明楷那里吃了亏,跟现在一样,从不跟江明楷反着来,有些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意思。

但到最后,江明月都会知道,大部分是他自己回家以后见缝插针告的状。

连白了他一眼、灌他酒、在外面开会,别人都知道他俩沾亲带故,还端着架子不理他这些小事,也都事无巨细地告诉。

越仲山很有一套话术,对待属下时恩威并施,叫人都怕他,但并不会真的讨厌他。

面对江明月,则多是迂回婉转不动声色的撒娇,即便说这种鸡毛蒜皮,也一般不会显得自己小心眼,听着是不经意间带出来的,江明月很清楚自己受了撺掇,但每次都还是少不了去跟江明楷理论一番。

这次他吃的估计不是一般的亏,大概非同小可,连越仲廉那么长袖善舞的人都憋不住。

现在见面,却都一点没看出来,提起江明楷,也面色如常。

两人在江边站,初冬的夜风寒冷,刮在脸面上,刺得生痛,风里裹带着江水的腥味。

气氛沉默,江明月叫了一声越仲山的名字,看他回过头来,一腔道理,最后只剩下三个字。

“算了吧。”

他说算了,其实心里并不知道越仲山能不能算,肯不肯算。

如果肯,他前面大概就不会那么到处去撞,如果不肯,不肯,江明月想,如果不肯呢?

时间到了,海城大桥的灯渐次亮起来,江水上倒映了灯光,即便在寒风中,美也是无法忽视的。

今天的灯光比往常更有一些不同,是一年的最后一天,零点时要倒数,就是新的一年了。

越仲山永远都不会忘,去年这天,江明月专门飞到临市找他,他说第一次私下过生日,江明月就说这样很好,许多年的运气攒到一次,许的愿望一定很灵。

他吹蜡烛之前,脑子里其实没有想永远、一直或生生世世之类的字眼,他想的是明年还能这样。

只希望明年还能这样,但仍不是,那愿望显然并没有多灵。

应该是他过去原本就没有过什么运气,有些人尝尝幸福的味道就够了,并不能长久地拥有,对越仲山来说,也许就是这样。

有些人身处幸福中而不知,但他不是,可或许也就是因为太明白,才会害怕今日有明日无而抓得太紧。

没有拥有过的人,总是很难做到游刃有余,他们总会显得过分努力,过分刻意而漏洞百出,珍惜反而会失去,越仲山在令他绝望且无力挽回的失败中,习得了另一项生活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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