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那是很久之前发生的故事-
-那是、那个少女十六岁时的事情-
【……那是很久之后发生的故事。
是的,和诸位耳熟能详的“从前、很久之前”不同，这一次的故事并非现在时，也非过去时,而是将来时,是非常久远的未来发生的事情。
……】
“——说起来,那个时候我还会活着吗？”
那天，我和她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她就在我身边,这样兴致勃勃地开口问道：“如果是很久之后的话，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如果梅林不是什么妖怪之类的，梅林在那个时候也不在了吧……？”
……其实，我是类似于梦魔之类的生物哦？
那时候的我这样想着，但是还是没有说出实话：就算说出了这样的实话，这个神经大条的孩子大概也会当成是我在开玩笑、或者是什么轻小说当中的设定吧——毕竟，我一贯表现出来的就是这种轻浮的样子，而且,比起她原来生活的地方来说，这的确是个相当“科学”的世界。
“也许吧,那个时候我大概是不在了？”我这样敷衍着：“比起这个，让故事进行下去才更重要啊。”
而且，真弓——这个故事,其实是你的故事哦。
【……
有一位少女。不,从她的年龄来看,她显然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少女”了，或者说，她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也无法回答。但是,就像是童话故事当中的那些魔女一样，她保留了自己最年轻、最漂亮时的样子。
……】
“诶——这不是很可怜吗？”那孩子这样感叹道：“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无法分清是死是活的话，无论如何都是件令人懊恼的事情吧？”
我决定不理会她对自己人生的品头论足，同时在心底小小地嘲笑了一下身为英灵的另一个“她”。果然，见我沉默了几秒不再说话，她就连忙开口：“好啦好啦，我不打断你讲故事了——所以，这是关于这位‘少女’的故事吗？”
“我还有另一位‘少女’的故事。”我忽然想起王的事情，“你想听哪个？”
她眨了眨眼：“当然是正在讲的这个了！反正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总有机会听到另一个故事的。”
【……
希腊人曾经说，“人是有死的，而有智慧的人是不死的。他们的灵魂永远不朽。”
这大概就是她为什么不死的原因。
在她死后，她的灵魂辗转漂泊过很多地方——最终抵达了一座图书馆。想必你们都看过《〇拳》、听说过人在死后会去电影院这件事，但是，大概还没有听说过有的人在死后会去图书馆吧？可是，她就是这样的人，如果真的让她离开文字、再也不写什么东西，或者是再也不能阅读、再也不能说话的话，她大概宁愿死掉吧？
……最后的最后，她答应了图书馆里一位友人很久之前的邀约，成为了那里的图书管理员。
……】
“话说，我要抗议了啊？”她这样不满的开口：“为什么死后还要工作啊？这稍微有点不人道吧？”
“诶——看来真弓你还不能理解那种老年人的心态啊？”我如此漫不经心地说着：“如果一个人自己待了很久没事干的话、有的时候会渐渐变得痴呆哦？而且，那也会很寂寞吧，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件事才是啊。”
她皱起眉头：“可是我想要的是死后没有工作的天堂啊……总之，我大概是不会去当什么图书管理员的。如果我要离开的话，干干净净地离开大概才是我想要的——虽然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家人、除了你这个混蛋也没什么熟人就是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玩笑道：“你还真是坦诚啊，不过就算是未成年jk，对着大哥哥我说这种话也是性////骚////扰吧？”
“哈？你脑子是被锈掉了吗？”她踢了踢我的凳子：“你这家伙，根本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吧……？”
我摸了摸鼻子：“……微妙地被说中了……不过真弓也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吧？”另一个“你”倒是有相当充足的恋爱经验、但是也简单到可怜的地步——甚至可能眼前还不如没谈恋爱的你啊，真弓。
“总之，我大概是不会恋爱的吧？”她开始自顾自地发表起自己的意见，“之前的话、是觉得自己没有钱，而且性格也不好——反正我现在的脾气很臭——和其他女生一点也不一样啊。现在的话，总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很好……主要是我完全没有办法想象会和谁在一起啊？”
我竟然顺着她的话思考起来：“所以，真弓希望有什么样的恋爱对象呢？”
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吧，毕竟另一个“你”可是拜托了我、让你的命运更加幸福一点啊。
“都说了没办法思考啊？！”她竟然有些恼羞成怒似的，狠狠地踹了踹我的凳子：“要是我知道结果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和你一直闲聊到现在，而是去和男朋友约会了吧？”
“嘛……谁知道呢。”我耸了耸肩。
【……
她原本的生活算不算幸福呢？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如果说不够幸福的话，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她在成年之后就没再享受过和平的日子了，而是走一步算一步、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但是如果说足够幸福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仅仅是那种举步维艰的生活，对她而言便已经足够让人满足了。
然而，死后的时间太过于漫长和无聊了。她没有办法见到自己的家人，也没有办法联系上生前的朋友，并且，最为致命的是——没有一个能让她奉献一切、也向她奉献一切的人。对家人和朋友的执念被漫长的时间消磨之后，留给她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孤独。那座庞大的图书馆里，虽然有着她的一席之地，可是她的心灵却从来没有在那里停歇过。
“你不应该再停留在这里了。”她在图书馆里的友人这样对她说：“当时，我邀请你来这里时，我以为你没有了文字便活不下去——但是，和‘人’的羁绊也是你赖以为生的养料。出去走走吧。”
“可是，我能去哪里呢？”
“……过了这么久，你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啊。”他忍不住这样感慨：“无论去哪里都好，去和人建立羁绊好了。”
…………】
“这简直比我写的轻小说还要轻小说啊。”她忍不住吐槽：“不会是你找了什么新作者、然后拿他的作品在试探我的反应吧？”
——都说了，这是你的故事啊。
我叹了口气，摊手道：“这个人真的是我认识的人，只是在这个故事里我的出场时间还没到而已。话说回来、你平时给我讲故事大纲的时间可比这要长得多了吧？稍微对你的编辑有点耐心啊，真弓。”
那孩子摇了摇头：“我平时讲故事大纲的时候，你可都是很有兴趣的哦？但是梅林讲的这个故事、完全就是鸡汤一样的故事嘛——接下来那位少女就会找到一个重要到……什么来着，让她奉献一切、也会为她奉献一切？之后她就会找到这样的人了吧？”
我看了她一会，笑着摇了摇头。
“诶？走向居然是be吗？”她有点吃惊地开口：“不过说起来也有道理，毕竟前面的走向都相当低落呢。”
你还真是，完全把自己的人生当做轻小说来看了啊？某种意义上，这种想法和我对待人类的态度一样失敬和冒犯呢，真弓。
【……
可是那种痛苦并没有消减多少。
不如说，成为旅行者后、她和“人”的接触越来越少了。有时，她赶路太累会在溪边汲水，看到溪水当中自己的倒影时，她常常会恍惚：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如果说仅仅是因为死亡的话、她未免也太过脆弱不堪了……还是说，自己本来就是如此脆弱不堪？
更多的时候，她会静默地穿过村庄、森林、城市，在人迹罕至或茫茫人海中留下自己的足迹、然后便匆匆赶往下一个目的地。她倒也并非没有试图和人接触过，甚至因为过高的道德心帮助别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和人有进一步的接触时，她就会逃走。
…………】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倒是知道哦。”她撑着自己的脸颊：“而且相当清楚——因为，她害怕自己付出感情之后会变得更加痛苦啊？对于这种不生不死的家伙来说，人类的生命有点过于短暂了吧？”
我换位思考了一会：“是这样吗？我完全不觉得呢？”
她认真地盯着我看了将近一分钟：“我说，梅林？”
很难得的，我似乎有种心脏跳了一下的感觉：“？”
“——说真的，你不是正常人类吧？”她忽然卸下了那种认真的表情，像是玩笑着开口。只是，因为我对她过于熟悉了，所以一眼就看出了她眼底的怀疑：“梅林有时会做出相当不得了、相当人外感的发言哦？如果梅林哪天告诉我，你其实是克苏鲁之类的……我也不是不会相信哦。”
我：“啊哈哈、怎么可能呢？”不过，你之后会被那个创作克苏鲁的作者缠上倒是真的。
“所以呢，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她大概也真的有些不耐烦了：“我还有作业要完成——而且明天还有兼职。要是太晚回去的话这两天就全完蛋了，没准我这周也不能交稿了哦？”
我：……
说实话，我根本就不在意你到底交不交稿。
算了。“这个故事没有结局哦。”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用力锤了我一下：“你在耍我吗？！早知道我就不和你呆这么久了，真是，有这时间哪怕写小说业能写出来三千多字了啊？！”
“啊哈哈，青春就是要这样浪费时间嘛☆~”
我随意伸手、糊弄着她莫名其妙的愤怒：“既然被我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外面也这么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不要。”
诶？
她本来用力皱着的眉头、忽然
舒展开了：“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不过，梅林，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什么也不懂啊。那么，我来为那个故事添上结局好了。”
……嗯？
“那个少女，最后不是下定决心死去、就是找到了一个至少能同她一起旅行的人吧。
“既然你说这个故事还没有结局，主人公又是你真正认识的人——那么，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她的结局吧。”
-回不去的-
-那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