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的寿宴定在城郊的一处庄子,临山傍水,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崔永昌在家憋了几日,早就盼着出去放风,天才露白,他就翻身起来,嚷着要找衣裳洗漱。
曲妙妙睡眼惺忪的给他更衣,系好领口的盘扣,“天还早着呢,怎么就这么的急?”
崔永昌兴致勃勃地道:“那庄子后头就是观平苑,庙里的慧静师父是太皇太后给爹爹指的替僧,过年那会儿,听几个来送平安福的小和尚说,他们种了一片红梅,春打六九还开得正艳呢。”
他去拉曲妙妙的手,笑着道:“等从蔡家出来,我带你去看红梅?”
“咱们庄子里不是也有一片?”曲妙妙歪头笑答。
崔永昌给她解释:“那不一样,咱们家种的是骨红花梅,属朱砂梅的一类,观平苑却是红馥馥的江梅,虽有野性,但胜在灼灼的恣肆。”
又附在她的耳朵小声嘀咕:“我叫他们留个一对小兔,说是白的似雪,你要是瞧着喜欢,就抱回来养。”
“真的?”
曲妙妙睁圆了眼睛看他,嘴角不由浮起笑意。
崔永昌挓挲着胳膊,从后面将人揽住。
他身上热乎乎的,暖意还没散去,偎在她的脖颈,拿小牙细细地啃了两下。
“我什么时候诓骗过你?”
曲妙妙眼神清冽,忖度片刻,咬着唇道:“那我叫宝梅多带两件大氅。”
她就只满心都是赏梅?
崔永昌遭了忽视,心里不大畅快,跟进去说话:“我可不要,你们女人家怕冷,我一大男人,还能跟你一样缩脖子不成。”
“那你回头可别抢我的使。”
“谁稀罕,小狗儿才跟你抢呢。”崔永昌嘴不饶人地怼她。
曲妙妙瘪瘪嘴,懒得跟他纠纷,摆手唤宝妆宝梅进来,伺候洗漱更衣。
小两口这边惦记着观平苑的红梅,点春堂那边亦有人揣着惦记。
“小姑姑。”
伍倩倩今日穿了一身正色石榴裙,长发挽起,梳成一对俏皮的双螺髻,鬓间簪一抹嫣红,远山黛眉,最是娇俏不过。
辛氏才从里间出来,正凭窗而立,指挥外头几个婆子把花草调换了摆设。
瞧见她来,笑的眼睛眯起:“哟,咱们家的小仙女来了。”
伍倩倩顺手接过春姑姑手中的四方斗盆,轻松地摆上一旁的高台。
“我的儿,你这神仙似的穿戴,怎么还粗手粗脚的来做这些。”辛氏笑着喊人拿湿帕子来,拉起她的手擦拭。
“随手的事儿。”伍倩倩笑道,说着,旋群一圈,外头又问,“小姑姑,您瞧我今天好看么?”
辛氏眉眼带笑,把人领在屋里坐下,故意不作回答。
“不好看么?”伍倩倩有些无措。
她从没扮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应装扮,全是按照明月楼伺候的小丫鬟说的来。
该不会是那丫鬟诳了她?
春姑姑也跟进屋里,拉过她的手上下打量,笑着道:“傻丫头,小姐逗你玩呢,这都听不出来?”
“真的?”伍倩倩不信地追问。
辛氏抿嘴而笑:“好看,好看!比那画上的神仙还要好看呢。”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伍倩倩抬下巴骄傲:“我才不要跟神仙比,一个个木雕泥塑的,跟大家闺秀似的,好没意思。”
“我爹说,人活一世,当潇洒自在,我不做神仙,我要做小姑姑这样的侠女,造福一方,利好百姓!”
辛氏宠溺地摇头,反问道:“那敢问咱们倩倩女侠,今日怎么没有潇洒自在,反倒做了大家闺秀的扮相?”
“这个……”
伍倩倩咬着嘴唇,眼睑上抬,小心翼翼地商量,“小姑姑,我求您一件事儿呗。”
“你说。”
辛氏随手端起热茶,细细地吃。
“我想跟大表哥一起去见见蔡家的寿宴。”
“不成。”
辛氏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绝了她,“人家帖子上只写了你哥哥嫂嫂的名字,连我都不得随行。”
这话分明是说来搪塞伍倩倩使得。
蔡家此次寿宴,递的是崔永昌两口子,里头自然是有辛氏的授意。
辛氏膝下唯有这么一个儿子,虽不成事,但好在正直善良,如今又讨了媳妇,更是成熟不少。
辛氏虽没望子成龙的心思,但也盼着儿子儿媳能早日接下家里的生意。
以后里外往来,有小两口应承安排,她自乐得轻松。
这个节骨眼儿上,再使个小表妹跟着,旁人笑话不说,儿媳妇恐怕也要心生不满,私下里埋怨她的不是了。
“怎么不成?”伍倩倩挂在辛氏肩头撒娇,“前些日子您带我出去,那帖子上不也没写我的名字么?”
“我带你成,他们不成。”辛氏板着脸道。
“小姑姑——”
伍倩倩搂住辛氏的脖子撒娇,猫儿狗儿似地抵着脑袋往她怀里蹭。
辛氏以两国商贸白手起家,在边境战场上几次命悬一线,全凭着伍洋、伍大雷兄弟两个相护,才保全了性命。
亲友故旧里头,她跟伍洋这个大哥是最为亲近。
伍洋老来得女,媳妇又早早的去了,做姑姑的疼侄儿,辛氏待伍倩倩更是比亲儿子还要偏爱。
即便是知道这小丫头揣了旁的心思,但耐不住她一磨二闹,没多会儿功夫,辛氏也只得点头应她。
又再三嘱咐,要她好生听哥哥嫂嫂的话才是。
伍倩倩站直了身子,任春姑姑给平展衣裙,笑着回话:“小姑姑放心,我肯定听话!我有小姐妹在蔡知州手下当差,我只去找她,绝不去别处惹事!”
辛氏沉声片刻,没记起知州衙门有京城的姑娘过来当差的。
大陈虽是出过几个女将军、女教授,终不过是凤毛麟角,并非常态。
“是康王府的小郡主。”春姑姑提醒道:“康王爷来了不知道多少回,冯将军不肯回去,小郡主孝顺,自荐去了知州衙门,如今在蔡知府手下,做了个巡检少尹。”
伍倩倩冷嗤一声,咬牙慢声道:“才不是呢!”
她跟秦樱是闺中好友,京城习武的姑娘不多,脾气相投的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总要互相拆解些心中的烦闷。
康王府的事情她听得多了,自是了然于心。
“分明是她那个庶出的哥哥下作,仗着镇南侯府那老虔婆的势,找了个地痞无赖给她做亲,她母亲久居军营,她们康王府的后宅,可不是被那对如狼似虎的母子给霸占了去。”
伍倩倩短短三两句话,就把康王府的那摊理不清的糟心事摆了个清楚。
辛氏听了,垂目不语。
就连一旁的春姑姑都跟着摇头,啧舌长叹:“秦家小郡主也是可怜。”
论辈分,康王是宣平侯的姨表舅舅,两个人又是自小长起来的关系。
他们家的事情,辛氏多少也知道一些。
冯娟戎马战场,比多数男子都要强,岂能容得了与旁人共侍一夫?
康王自己拎不清,舍不得在两个女人间做出抉择,就是再跑一百次军营,也劝不回冯娟的。
真是当局者迷啊。
辛氏太息一声,跟伍倩倩道:“你跟小郡主交好,只说你们俩个的事情,少要掺和人家的私事。你主意多,回头要是闹出什么乱子,我可不饶你。”
“省得省得!”伍倩倩笑着应声,点头如捣蒜。
等人往香雪堂去,辛氏又嘱咐春姑姑回头去一趟蔡家,把秦樱请来一趟。
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她来了青州,一家子的亲戚,总要关怀一二才是。
这厢,小两口才用过早饭,正在屋里走动着散饭食儿呢。
才知道要去赏梅,夜里没备好外穿的大氅,曲妙妙爱美,这会儿叫宝妆、宝梅拿了几条出来,在镜前比着试看。
崔永昌闲来无事,在一旁找了个软塌歪着,自告奋勇的替她相看。
“这件儿不可。”
他眉头紧蹙,恨不得把不满意三个字写在脸上。
“软踏踏的一坨春绿,穿在身上像条豆丹似的,你再走动起来,恨不得叫人给你裹个白绢,早点儿化成扑棱蛾子。”
曲妙妙看他一眼,没做分辩,随手让宝梅换了条银红色的来。
缎织的面料,领口缝着雪白的狐边,腿摆处用双道金丝绣了一簇牡丹,取的是花开富贵之意。
映着她面上的落梅妆,愈发得妍妍俏丽,顾盼生姿。
“小姐真好看!”宝梅脱口夸赞。
崔永昌也看的眼睛发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她天生得肌肉玉雪,乌的发,明眸皓齿,眉间一点落梅,经这一身银红裹着,更是叫人挪不开眼。
只是,在家穿成这般,自是情致,却没有道理让外人也瞧了去。
“花里胡哨的叫人眼花,赶紧脱了去。”崔永昌面沉似水。
他起身过去,在一排衣裳里随手拎了一件素净得秋香色宽袖,丢在面前,“就选这件吧,瞧着顺眼。”
“好。”曲妙妙只得点头,吩咐宝梅把衣裳带着。
说话间,只见香芸领了个二门外的小子过来,隔着帘子,在台阶下说话。
“世子爷,蔡知府家来人,说是前几日递过的帖子,在城郊设的宴席。她家夫人怕庄僻寻路难,特地使了人来,这会儿子正在外头候着。”
“来的是谁?”崔永昌随口问了一句。
那小子咧嘴道:“是蔡家总管事葛贵。”
崔永昌点了点头,以示知晓。
宝妆抓了一把铜板,把人打发出去,转身回屋,笑着跟主子道:“蔡家倒是客气得厉害了些。”
这青州城里,数他知州衙门是地方上的头首,各地县衙门,哪个不得听他家的调遣。
偏那蔡夫人三番两次往府里递帖子邀约,如今过个寿宴,也要殷切深深的使人来迎。
未免有些自降身份。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保不齐藏着什么心思呢。
曲妙妙隐隐察觉了她话里的意思,莞尔道:“人家也是好意。”
“前些时候他家在府中设宴,几家子的夫人小姐都在,蔡夫人也是殷切地拉我在上首说话。”
青州可不是只有崔家一门皇亲。
镇北军就在北边守着,她虽是顶着宣平侯府少夫人的身份,但在场的诰命夫人,不乏比她身份尊贵的。
说罢,她偷觑崔永昌面上颜色,想看他是什么个意思。
正撞见那人眼睛瞪得直溜溜,嘴角噙笑,也在看她。
“你笑什么?”心思叫人看穿,曲妙妙臊着脸急道。
崔永昌只笑不言,顺势着伸手去捏她脸腮,作坏地揉作一团。
“讨嫌!”
曲妙妙起身躲开,眉间皱起,对着镜子看他的作祸。
“人家都迎到门口了,红了道印子,这下可怎么出门?”
她没好气地朝身后某人睨了一眼,又叫宝妆拿重瓣粉来擦拭。
“哪里就留印子了?娇娇气气。”崔永昌笑着凑近。
仔细一瞧,还真留了红痕。
“你看花眼了,一会儿就消了。”他睁眼扯谎。
曲妙妙捂脸后退,不肯跟他说话。
崔永昌又笑着上去哄她,两个人你退我追,几个来回,他就把人堵在墙角。
“你乖乖松手,我给你涂些重瓣粉。”
“不要。”曲妙妙没好气道。
忽听外面香芸叫人:“表姑娘来了。”
没等话音落地,这边伍倩倩就迈步进屋。
瞧见两个人挤在墙角,伍倩倩嘴角撇起,戏谑道:“好没羞,光天化日的,你们也不关个门。”
崔永昌得了机会,眼疾手快,将手中妆笔刷在曲妙妙脸上。
白茫茫一笔,完完整整的把那道红痕遮住。
弥补了祸事,他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妆笔撂在镜台,拍了拍手上的浮粉,出来跟伍倩倩说话。
“你才没羞,我们两口子恩爱,你一没成亲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又作势吩咐外头,以后表小姐再来,只把人拦住了,等通传再进。
伍倩倩嗤声道:“小姑姑让我来的,大表哥连小姑姑的话也不听了么?”
听到是辛氏的意思,崔永昌面上稍有缓和:“母亲使你来做什么?”
小丫头眉梢扬起,得意地道:“你们都出去玩了,小姑姑怕我一个人无趣,让我跟嫂嫂做个伴儿,一起去蔡家赴宴。”
“胡闹!”崔永昌斥她,“我们要去贺寿,领你去吃席不成?”
又不是那些贪嘴争理的人家,哪有给人家祝寿还领个孩子的道理。
“我又没骗你,是小姑姑说的!”
伍倩倩一个劲儿的把事情往辛氏身上推脱。
崔永昌翻眼皮白她:“母亲才不会应你这个。”
自年里起,辛氏就有意教他们夫妻两个出面应酬往来。
他心里自是清楚是什么意思。
平白的,没道理多带个小丫头在外面出风头。
“大表哥若是不信,自去找小姑姑问,我若骗你……”伍倩倩瞪眼找了一圈儿,最后指天起誓,“我有一句扯谎,就叫我出门磕了!”
曲妙妙拿帕子擦去脸上涂花的重瓣粉,没来得及从新将妆容补齐,就匆匆出来劝架。
“凭白的起什么誓?”
她拉下伍倩倩起誓的指头,又在崔永昌跟前说情:“妹妹也是自家人,跟着去说说笑笑,那蔡家还能讲理不成?”
阖府都是辛氏做主,若没得了首肯,眼前这位表小姐也不敢来胡乱编排。
把人领着就是,没必要青红皂脸的理论这些。
崔永昌看着她脸上因擦拭越发晕开的红痕,也不好再多坚持。
他摆了摆手,没好气地道:“快拾掇去,外头人家还等着呢!”
待三个人出门,蔡家的管家早已翘首而盼。
一瞧见人,就加紧脚步迎上,恭敬作揖。
姑嫂两个同坐一架马车,崔永昌轻夹马腹,一行人便浩浩汤汤出巷口而去。
蔡家在城外的庄子倒不偏僻,马车出城,顺着官道一路北上,两旁是返青的冬麦,远处有山,云雾隐绕。
伍倩倩揭起车帘,看着外头景象感慨:“怪不得爹爹说青州比京城要好,天高云阔,怎的不叫人向往。”
曲妙妙嫣然笑道:“青州宽阔,京城雅致,各有各的妙处。”
伍倩倩撇嘴道:“还是青州好,小时候大表哥领我去庄子里骑马,他要跟我逞威风,壮着胆子跑得飞快,跌了跤,小姑姑好一顿臭骂。后来爹爹接我去了京城,再没有这些好玩的了。”
小丫头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的惋惜。
宝梅笑着插言:“听说夫人在咱们青州城里给表姑娘物色着呢,改明儿嫁了回来,这天高地阔,表姑娘还怕没有的玩儿?”
伍倩倩再大的胆子,也是没出嫁的姑娘。
叫那几句嫁人的话羞的害臊,低着头不好言语。
宝妆也跟着笑道:“再一年半载,咱们府上添个小小少爷,表姑娘跟侄儿一起,别说是骑马了,就是十个八个的马场,夫人也满心欢喜地叫人给盖了来!”
她这话是在暗戳戳的回伍倩倩方才那番‘幼年趣事’。
只是,小小少爷一词,却叫曲妙妙也跟着羞了脸。
三个人都不说话,马车里一片安静。
宝梅眼珠子滴溜溜转,忽瞧见车窗外有个孩子,笑着给众人看。
“瞧,那儿有个人。”
牧羊的孩童见有车马驶来,抖着鞭子打了空响,引着羊群避至一旁。
羊啃草根,没等这边马车行远,不远处就有看麦地的农户扯着脖子呵斥,叫臭小子领着羊群往山上赶。
曲妙妙平日里跟着辛荣往庄子里去,最喜爱的就是这些田园姿态。
她不由得唇畔勾笑,面露欣喜之色。
身边的伍倩倩也觉得有趣,京郊附近多有戒备,可看不着这般有趣的小孩子。
只见那小牧童挨了骂,冲骂人的农户做了个鬼脸,抹脚就跑。
抬头,正撞见车笭半揭,马车里头,坐着几个小姐,其中那个额间点着观音痣得最是好看,穿着打扮跟画上的菩萨一样好看,只叫人觉得她身上散有佛光,熠熠生光!
小牧童心头慌乱,脚下一个没站稳,失脚摔进了麦田。
“小崽子,叫你幸灾乐祸,跌了个狗吃屎,报应了吧?”后面跑来的农户笑骂着把那孩子捞起,给他打去脏土,又骂骂咧咧地去田里赶羊。
马车里,伍倩倩与宝梅两个早就笑地抱作一团。
“那孩子太逗了,傻憨憨的。”宝妆乐的直擦眼泪。
宝梅连连点头:“呆头鹅,跟咱们家二少爷是一个性子!”
曲妙妙也在忍笑,她眉眼弯弯,拿帕子半掩唇齿,声色上扬道:“他可比映悬机敏。”
“嫂嫂家中还有弟弟,嫂嫂成亲那会儿怎么没见?”伍倩倩歪头道。
“有的。”曲妙妙颔首,同她解释:“那时候紧邻大考,怕误了考试,就没教他跟来。”
“是个书呆子?”
“倒是有点儿。”曲妙妙如实道。
提起弟弟,她眼底泛着光,不禁话也多了起来:“我记得那时候家里池塘清淤,他念书痴了,一脚绊进了捞上来的枯枝烂叶里头,多大的人了,还要哭鼻子。”
“不是,不是。”宝梅笑着摆手,同她道:“我听他们说,二少爷是踩脏了新做的靴子,恼自己不争气,才偷偷抹眼泪的。”
曲妙妙只当她胡说,“哪有因为一双靴子就哭的人?”
伸手戳她脑门儿,笑着道:“过些日子,你二爷就要来青州小住,你在我跟前编排也就罢了,回头叫那书呆子听见了你这些杜撰,他要摆主子身份念的你头疼,我可不拦。”
想起二少爷那有头无尾的碎碎念叨,宝梅吓得连忙认错。
那滑稽模样,又逗得几个乐了一回。
正在玩笑,听见外头打马吁声,说是到地方了。
蔡知州亲自领人在门前迎,拉着崔永昌的手,一口一个小世子喊得亲近。
女眷入偏厅,往后堂去,那蔡家夫人见伍倩倩随行,更是面上喜色。
坐下来细说两家干系。
蔡家亲妹子嫁的是伍家三爷,论起辈分,伍倩倩还要喊蔡夫人一声婶婶呢。
只是曲妙妙也在,她若喊了婶婶,连带着将宣平侯府的辈分也给拉下。
“你只跟着你嫂子唤我一声夫人即可,咱们两家亲近,不论那些旧理。”
当着曲妙妙的面,蔡夫人先递了台阶出来。
“就依夫人的话。”伍倩倩也笑着应下。
见曲妙妙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趁没人的时候,伍倩倩才给她解释。
“我那三婶婶是奴籍出身,她原是二婶婶家的奴才,入了我三叔的眼,才给放了良籍,她们家不敢跟咱们平辈也是应该。”
“什么二婶婶?”
曲妙妙满目疑惑。
宣平侯府几代单传,从老侯爷到侯爷,再到崔永昌这一辈,家里也没见过多一个人来。
便是在成亲那日,也不曾见长辈里头有个什么叔叔婶婶的。
“大表哥没跟嫂嫂说么?”伍倩倩也跟着讶异。
小丫头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的不信:“不应该啊,嫂嫂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小姑姑忘了,大表哥岂会连自己的亲二叔都不记得?”
曲妙妙嫌她态度怪癖,面上稍稍遮掩,胡乱寻了个话题,往别处说去。
伍倩倩看见她面上不喜,不知是心大,还是有意为之,说笑几句,也起身,找故交姐妹说话去了。
目送人走远。
宝梅小声的在主子跟前咬耳朵:“表小姐好有意思,瞧着行事大大咧咧的,怎么心里还揣了个漏勺呢。”
常言道,闷声的姑娘心眼儿多。
这大喇喇的还能生出满肚子盘算,也是头一回碰见。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曲妙妙嘴角微浮:“她怎么样,不与咱们相干。”
许是在家里实在闲的无趣,这些日子,崔永昌没少在她耳边念叨这小丫头亲事上的进度。
辛氏也是真的疼这个侄女,青州城的功勋世家寻了个遍,连带着把镇北军里的适婚男子都查了一通。
这番费力,还不得选个一顶一的如意郎君出来。
宝梅不忿,继续道:“怎么不想干?我看她分明是……”
“什么想干的?”真说着呢,路喜跟着个丫鬟打小路上绕了过来,笑嘻嘻的多嘴。
宝梅睨他一眼,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宝妆问他是要作何。
路喜指着一旁偏院,给曲妙妙作揖道:“主子吃的有些醉了,酒水洒在身上,喊少夫人过去给更衣打理呢。”
此处虽是蔡家花园的一处僻静之所,但相隔不远便是女宾的酒席。
几个相熟的见崔家下人来请,多少猜出来了些缘由。
有胆大的笑出声音,传到曲妙妙耳朵,羞的她满脸通红,绞着帕子,强作镇定地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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