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言蜜语,向来是小丫头的天赋。
陆珏心里是不肯教她拿捏住的,可偏偏最是招架不住她软软的嗓音,眼角眉梢藏不住地软化下来,便被婉婉发现了。
她很是肆无忌惮地揶揄起夫君来,皱着小鼻子凑上来嗅了嗅他,“让我闻闻,夫君现在是什么味道?”
“怎么酸酸的呢……嗯?”
婉婉扬了扬脖颈,鼻尖抵着陆珏的鼻尖碰了下,一壁追着他明知故问怎么回事,一壁不停地轻轻啄他。
陆珏教小猫儿逗得心猿意马,手掌扶住她后腰处捏了一把,板着脸训人:“别闹。”
“偏不……”婉婉坐在他身上扭了扭身子,双臂勾着男人脖颈,指尖轻轻地他耳后画圈儿,“除非你说你就是小气鬼。”
陆珏低笑了声,他才不可能说这样的话。
眉尖稍挑了挑,他抬眸,触及她美眸中笑意,便只觉得这丫头是故意在作乱、装模作样地撩拨他。
清甜的香气近在咫尺,垂眸瞧一眼她送上来的红唇,陆珏忽地冷不防一低头便覆了上去。
男人的力道不像姑娘那样轻描淡写地逗弄,而是攻城略地的掠夺,强势而霸道地占据她所有的呼吸。
婉婉窝在他怀里,忍不住偷偷地笑,缩着脖子想躲,却躲一寸便被男人追过来一寸,随即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后颈,像抓小猫儿似得牢牢掌控住她。
她躲不了,只好仰着脑袋任他施为。
街边车水马龙的声音从喧嚣到逐渐静谧,后来隔着衣裳也察觉到夫君有些硌着她了,婉婉到底还是会害羞,忙拿手推了推他,“夫君你、你快放开吧……”
马车里空间不算大,被两人交缠的呼吸烘得有些热。
陆珏怀抱着软软糯糯的女孩子调整片刻气息,轻笑着退开,手臂揽着一捻柳腰靠回到车壁上。
目光触及她脸颊淡淡一层绯色,红唇莹润,越发显得鲜艳欲滴,他抬手擦了擦自己唇上沾染的嫣红口脂,恶劣地又抹回给了她。
“今日去见兄长都说了些什么?”
反正他是在廊下站得远远儿的,一点儿都没见着、听着,只可惜心也没能静下来,都怪那古怪地占有欲作祟。
现在教陆珏自己想想,都觉有失风度得很。
风度丢了些,便还得在小丫头跟前找回来,他又恢复成满副波澜不兴的模样,婉婉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撑着手臂挪了挪身子。
“哥哥只是关心我这些年的境遇,又给我说了些小时候好玩的事……”
婉婉想着问他:“夫君,我家的案子是不是很棘手,现如今当年的人都死无对证,若我与哥哥当真被定了罪,会连累到你吗?”
陆珏这次没瞒着她,“你我夫妻一体,自然荣辱与共。”
可他又说:“但只要有我在,谁能定你的罪?”
他原先只觉将她放在掌心里护着就好,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现在却觉得,小丫头比他想象中要有韧劲儿得多,夫妻一体,万事都与她一起面对,要比将她隔绝在风雨之后更好。
婉婉想要对他在忙的事多了解一些,陆珏也愿意耐心地同她解释。
“当年的证据不在,利弊算是各一半,想要翻案并非不可能,只是如今牵扯到南地盐务,事关重大,一时半会儿恐怕查不清,你哥哥还得在牢中多待些时候。”
“那……”婉婉忍不住忧心,“万一他们再用刑可怎么好?”
陆珏安抚道:“枢密院奉皇命行事,并非指鹿为马之辈,如今我已派了侯府侍卫前往牢里日夜看顾,不会再教旁人对你哥哥滥用私刑,放心。”
他摸了摸婉婉的脸颊,“唯独倒是你,眼下的灵州不安全,你不能再留了。”
婉婉闻言一怔,“夫君要送我一个人回盛京吗?”
陆珏点头,“南地盐务牵涉甚广,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在灵州,若放你独自一人留下,我如何能安心?”
“可我不想走。”婉婉捏着他腰间的衣裳撼了撼,“我想留下来等你,不会上街乱跑给你添麻烦的。”
陆珏微微勾唇,“我还会怕你给我惹麻烦吗?”
他握住她软软的手捏了捏,似乎还嫌不够,又递到唇边吻了吻,低低地说:“乖乖听话,等你安全回到盛京,我便再无后顾之忧。”
婉婉知道凡事他连续说两回,那就是已经决定的意思。
她不能留下来成为他的顾虑,魏国公府还在虎视眈眈,他若还要分出一部分心力去担忧她的安危,那样会很累的。
思忖片刻,婉婉还是只好点头答应下来,“那你和哥哥要早些回来,我在家里等着你们呢。”
陆珏容色认真地嗯了声,好教她安心。
回到钟宅时天色已晚,月色初上,陆珏趁小丫头去沐浴时,独自在偏房召见了长言。
这次回程,他将护卫婉婉的职责交给了长言,连带着此行所带大半侍卫,也全都用来护送他的小宝珠,自己只留下了堪堪五人听用。
长言纵然心有异议,但从不曾反驳于主子,遂颔首应下,只称待将夫人平安送回盛京后,再快马加鞭下南地。
然而陆珏却摇头,“你便待在府中,勿要教任何人对她不利。”
说着又将桌上一张写好的信笺交于长言,教他回去后承给靖安侯陆进廉,而后不论府上再如何动荡,也只管守好淳如馆便是。
那封信交于陆进廉,只看他要怎样处置。
陆珏自与婉婉下灵州,暗卫的职责便是要肃清周围一切隐患,但钟牧的存在连陆珏先前都并不知晓,他在灵州蛰伏多年,官府的天罗地网都没能拿住人,后来竹林小院相见更是隐秘,钟牧也并不曾显露身份,魏国公府从何得知?
唯一的解释便是侯府的侍卫中有人生了异心,而千里之外的侯府呢,有人吃里扒外。
按照大赢朝律法,若婉婉一旦真的被按上了罪籍,单凭这一点,也足够教陆珏处境尴尬,更遑论日后他们的孩子又该如何自处?
罪籍所出子嗣,不得入宗祠、不得考功名,更加不得封侯拜相。
其心何在,昭然若揭。
其实不光婉婉不能放心陆珏,陆珏也同样不能放心婉婉。
灵州也好、盛京也罢,只不过相对而言靖安侯府守卫更森严,淳如馆也比钟宅更安全,可是只要那小丫头没有真切亲近地在他跟前、眼前,他就没有办法真的做到不挂念。
她已经把他的心完全占据了,突然拿走了,胸怀里那块儿就成了空落落的
空了,便想教她来填满,只能是她,也只有她才行。
进寝间时,婉婉已经沐浴完,正坐在妆台前由临月伺候着在擦头发上的水,陆珏走过去,从临月手中拿过巾栉,教人退了出去。
他站在婉婉身后,五指穿过她如缎的长发轻抚,从镜子里看她漂亮的小脸。
素面朝天、清水芙蓉,他的小宝珠真的很美,从小美到大,不怪乎旁的男人总是一见到她就挪不开眼,他如今也是一样的痴迷于她。
夫君不说话,婉婉也没有言语,任凭他宽大的手掌隔着巾栉摩挲在她的三千情丝上。
她从镜子里能看到他的目光,看着看着,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去抱住了他。
“夫君,我舍不得你……”
启程的时辰就在明日午间,两个人自成婚起,还没有分开过这么远呢。
婉婉把脸颊贴在他腰间的玉带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越发对比出他的体温灼热。
陆珏长睫低垂望着她,眸中丝丝缕缕染上情愫,逐渐在烛火照映下变得深不见底,指腹缓缓从她颊边滑落到颈侧,到底没能克制住,躬身掐住她的细腰,一把将人抱上了妆台。
他倾身而来,却没有再动作,只是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喃喃地问:“为夫想要小糖豆,今晚可以吗?”
从前并没有特别问过。
婉婉明白,他是怕她还没有从钟家的往事中调整过来,夫君总是很顾念她的感受,非常顾念。
没有言语,这次换婉婉主动去吻他。
她总是轻柔地、缱绻地,桌上的烛火没有熄灭,清晰地将两个人的爱意映进对方的眼睛里。
从月上梢头到天色幽蓝,时间缓慢得似乎变成了凝滞的沙漏,婉婉身上朱砂勾勒的芙蕖在摇曳的烛火下,盛开了一次又一次,艳丽夺目。
天将破晓时分云收雨霁,陆珏俯身亲吻怀中女孩濡湿的鬓边,听见她嗓音哑哑地问:“夫君每天都会给我写信的,对吗?”
陆珏不舍得教她失望,低低嗯了声,“每天都会给你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