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王世子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
在央央眼里,这个白捡的儿子还算不错,眼神力好,她能接受。
只是当着人面,央央眼神慌张,攥紧了决非的僧袍,抿着唇又悄悄躲在了决非的身后。
“世子认错人了。”
燕却一拱到底,给未来嫡母请了安,垂手站在决非的身边,面带笑容。
“没错的,是不是,父王”
决非一脸复杂。
他甚至是有些心虚的。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个出家人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没想到央央的存在身边的人都知道了,不但如此,还都接受了。
他们接受的太迅速了,甚至是迫不及待的。
燕却一个世子,他其实和未来沐王妃之间有着息息相关的利益关系,可他还是在没有任何私心,主动给央央了一个在沐王府的身份。
可是
决非干咳了一声。
燕却敢这么叫,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作为长辈,还是一个已经出家的僧人,这种事情还真是让决非有些尴尬。
假装他不知道好了。
“先回去吧。”
在沐王府,决非最大。他的话所有人都听。
燕却很看得清自己的位置。这些年决非不在府中,他说是世子,实际上就跟这个府邸唯一的主子一样。
决非和央央的到来,他立即把自己摆回到了子嗣的位置,跟在决非和央央的身后垂手而立。
早在山羊胡男人来说,这位陈姑娘大约还是要入沐王府的时候,燕却就派了人来洒扫了过去决非的旧舍,同时又依照规矩打扫出来了后院的正院。
“因为听说母亲是春厉人士,孩儿给底下人交代了,寻了两个春厉厨子来,想来可以做一些符合母亲口味的菜肴。”
“不知晓母亲喜欢哪个位置,孩儿一共派人洒扫出了三处院子。母亲可以随意选择。”
面对比自己小一岁的央央。燕却没有半点不自在,一口一个母亲喊得恭敬又自然。
央央暗自点头。和尚的眼光还不错,这个儿子她瞧着还算可以相处。
决非去看了,燕却口中洒扫出来的三处,一处是前沐王妃,也就他母妃的住处,同样是沐王府历代王妃的正院。
另一处是他幼时住过的。
最后一处则是在正院与他院子中间择了一处。
三处都是洒扫好的,就连下人都配备好了。随时能等候央央入住。
燕却这孩子处处安排的都很妥帖。
央央还是怯怯地,一直抓着决非的僧袍没有松手。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这么拉拉扯扯的不太像话。
决非每次想要提醒央央松手,一对上央央还有些惊慌的眸,什么话都咽了回去,主动走慢了些,配合央央的脚步。
跟在两个人身后的燕却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扫了眼就侧过头。
燕却看惯了决非清心寡欲不染尘埃的出尘模样,骤然看见他这么牵牵挂挂拉拉扯扯的模样,实在是没眼看。
央央最终选择了决非的旧舍。
她甚至是在别人没有提醒,不知道这个旧舍是属于决非的情况下选择的。
这一下别提决非,就连燕却和那山羊胡男人都感慨不已。
合该两个人走到一起,这种缘分啊。
决非说不好自己内心是窃喜多一些还是纠结多一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央央准备入住他少时的房间。
“父王,您难得下山,不如先在府中小住一段时间吧,毕竟母亲刚来什么都还生疏,有您陪伴更好一些。”
燕却提议。
央央默默点头。
好儿子,为娘以后会多疼你一些的。
关于这一点,决非也考虑过了。
央央初来乍到什么都不足知道,骤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她肯定会有些不自在的。
央央在整个京城,或者说整个天地间,最为熟悉最为安心的人也只有他了。
“也好。”
决非同意了。
他同意了,燕却立即笑着说“幸好孩儿之前早有准备,父王的房间也准备好了。今日父王和母亲徒步回来怕是累了,不妨先休息,孩儿明日再来拜见二位大人。”
燕却很有眼见力的告退了。
决非的旧舍也是当初沐王和沐王妃给他精心挑选的,他从小住到了十四岁,里面的陈列都是多年前他少年时的模样。
央央没有包袱。
她从连家跟着连月出来的时候,只是一身衣服和两根朱钗。
燕却别的考虑周全,在这点上到底不如女子细心,没有考虑到位。
沐王府的管事嬷嬷来请安,才笑着说“给主母已经准备了布料,还请主母挑选,绣娘们也都准备好了,两日内给主母送来新衣。”
世子对央央喊母亲,即使现在没名没分的,沐王府的人也都把央央当做主母来看待。
这可能就是唯一一个沐王妃的人选了。
央央脸颊羞红,眼睛眨动之间赧然可见。
“那就劳烦了。”
直到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央央才反手勾着决非的脖子。
“你是沐王”
没有外人,决非松懈了不少。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亲近,早就改变了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央央最是喜欢腻着决非了,只要两个人私下相处,她总是要粘着决非。
这样的她像极了一个幼猫,极尽一切想要在主人怀中撒娇。
决非从一开始罪恶感包裹的不适应到现在已经习惯了央央的粘人。
她总喜欢两个人的肌肤贴合,互相交换着体温。
“是。”
决非在此之前并没有对身份上的吐露,而周围的人更不会告诉她。可以说央央是直到进入了沐王府才知道他的身份。
央央还是一脸懵懂“沐王是王爷,那你岂不是很财大势大”
决非耐心教央央“王爷只是一个身份,受封过后可以领俸禄,有封地,用财和势来形容,不贴切。”
央央却只是提出“那和连府比呢”
央央抿着唇小心翼翼“会比连府厉害么”
决非颔首“会。”
他顿了顿。
“连五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央央弯眼一笑“我相信你。”
沐王府的动作很快,第二天绣娘通宵赶制出了两套衣裙,由管家嬷嬷带领着来呈现给央央。
央央更衣后,名叫花枝的丫鬟前来服侍她梳妆打扮。
花枝全程目光都落在央央的身上,根本没敢看房间中的另外一个主人。
她是家生子,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也知道这位主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这么多年下来,决非几乎没有回沐王府,都是在枯禅寺清修。府中的下人也都知道,自己王爷是个出家人,有时候为了这一点,沐王府上下曾经下过一个食素的命令。后来因为小世子年纪小不适应,让决非知道了这件事,直接废除了这个规矩。
花枝对这位几乎没有怎么见过却从小听到大的主人充满了震惊。
他昨夜是和央央同住一间房的,甚至是同床
早上去收拾打扫的丫鬟甚至发现了一些痕迹。
而现在这位主人,还穿着代表着清规戒律的僧袍,手持佛珠坐在窗边默默念经。
花枝又看了看铜镜里的央央,叹息。
世上有妖媚之骨,纯洁之颜,没想到她居然能看得见。
“主母,梳妆好了。”
花枝恭恭敬敬道。
铜镜里的央央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从来是不施粉黛的央央如今上了薄薄一层状,那一直被素色藏着的妖冶终于经过胭脂的勾勒彰显出了她原本的夺魂之姿。
她身着雾色上襦,一条间色十二破裙,十指丹蔻,皓白的手腕上套着三圈金链子玉镯,起身时,堆云髻上插着的朱钗步摇和她脖颈间的铃铛一起轻响。
花枝是按照准王妃的规格来打扮央央的,打扮完了之后发现,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她们王妃,根本不是下人们嘴里闲谈的清秀小可,藏在清秀之下的,是她颠倒神魂的颜色。
这样的准王妃,和她们清修的和尚王爷还真是极其不搭。
如此妖冶媚骨,她们王爷这样的和尚,吃得消么
决非的佛经念到一半就断了。
他只不过无意间一抬眸,就看见了染上人间浓色的央央。
看惯了她素来不施粉黛的干净,骤然一看见如今的央央,决非喉咙一紧,吞咽了下。
这样的央央,和夜里妖媚的她,终于重叠了。
决非侧过头,念到一半的佛经彻底忘了是什么。
晨起用饭时,燕却来请安了。
“父王,母亲,孩儿有一事相报。”
燕却在饭后,说道“连府递来了帖子,说是想要来拜访母亲。”
决非直接回绝。
“不用管。”
“等等。”
央央抬手按在了决非的手背上。
燕却识相地垂下了眸不去看。
决非有些别扭地缩了缩手指,却没有从央央掌心抽走。
“来的人是谁呢”
央央挺好奇的“来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说是连府的月姑娘,来和母亲叙旧。”
央央点了点头“这个旧,的确该叙一叙才是呢。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初是不是月姑娘也掺和进去了。”
决非不太想让央央见连月。
那种黑了心肝的人,如何配和央央说话。
可央央打定了注意,燕却看了看两位大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老老实实去安排了连月入府。
“我陪你。”
决非放心不下,在央央梳妆打扮的时候,忍不住说道。
“我去就行,如是你放心不下,叫世子在侧也可。”
决非不说话了。
他闷着声坐在央央的身后,不断在想为何央央选择让燕却陪同,却拒绝了他。
央央透过铜镜把决非看得清清楚楚,嘴角一翘,放下手中木梳一转身坐到了决非的怀中。
她直接含住了决非的唇,摩挲着含糊不清低语“傻和尚,你是出家人,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枯禅寺的清誉考虑吧世子是晚辈,他在侧,有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你到底在酸什么”
决非先是动情地和央央咬了咬唇,呼吸不稳的时候,听到央央的话,他忍不住问自己,他在酸什么
好像只要央央的目光离开了他,他就会想陷入这种失了底的空虚之中。
若她看向了别人无论这个人是谁他都会妒忌。
决非手上一用力,按着央央的后颈往自己怀中拉。
他吞下了央央的呻吟,闭上眼不去看央央眼底倒映着的他眼里的贪婪。
他或许根本就不是一个不沾尘世之人。
那被压抑的欲望在一朝得到释放后,越来越贪婪了。
央央重新洗漱梳妆后,连月已经在沐王府的厅堂枯坐了一个时辰。
她身边跟着嬷嬷和春竹,春竹大气都不敢出,低头垂眸乖顺得很。
嬷嬷站了一个时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想要小声撺掇连月,厅堂里的丫鬟都在,她没敢说话。
连月手边的茶盏已经空了,可是那些伺候着的丫鬟们没有一个人动,去给她添茶。
她绞着帕子,咬紧了唇。
五哥哥没有毁了央央,而央央的存在,却彻底毁了连府。
她现在甚至登堂入室,进入了沐王府。
沐王府啊
“主母到了。”
厅堂外的丫鬟精神一震,躬身相迎。
“主母来了。”
连月大吃一惊,沐王府何时有了主母
她不由自主站起身来。
逆着光,连月看见了一个华服云鬓的艳丽少女。
那少女身后簇拥着丫头,走动间珠光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她高贵的犹如云端上的花朵,令人不敢直视。
少女走了进来,那狭长的眸一眨,犹如山野间最狡黠的狐。
“月姑娘,许久不见了。”
连月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陈央儿”
她终于失口叫出了声,一脸不敢置信“你居然是你”
央央似笑非笑“不是月姑娘说要见我的么,怎么,原来不是要见我,是打算见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