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还灰着姚喜就又醒了。
她挪了挪身子想下床,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
“别动,再睡会儿。”万妼闭着眼,双臂紧紧环住姚喜的腰,不要她走。
姚喜笑着转过身,抚摸着太后娘娘的脸温柔地道:“娘娘睡吧,我早点去还能赶回来陪您用午膳。”她动作轻柔地试图掰开太后娘娘环在她腰间的手,却发现娘娘抱得更用力了。
“亲一个再走。”万妼闭着眼等姚喜亲她,嘴都嘟累了还没等来姚喜,终于忍不住睁开眼自个儿凑了上去。
姚喜往后躲了躲,讪笑着道:“娘娘……没漱口呢……”
“……”万妼愣了愣,她想起上次姚喜吃她咬过的点心时也是一脸不情愿,“你又嫌弃哀家!!!”她活了小半辈子还没被人嫌弃过,更别说被同一个人嫌弃两次,因为敢嫌弃她的人根本没机会活到第二次!
“不不不!”姚喜赶忙解释道:“我是嫌弃自个儿。”刚起床的娘娘她吻过,是香的,主子们好像都会吃什么香体丸,抹香体膏,连浴汤也是香气缭绕。这样的环境下,人肯定能腌出味儿,太后娘娘的身体简直香甜得像只人形蛋糕。
可她活得糙啊!自己又闻不到自己嘴里的味儿,她是真怕恶心到太后娘娘。
“哼!”万妼一脸不信。
姚喜见光说无用立马吻了上去。她重重地啄了一口便想走,又被太后娘娘一把拉进了怀里……
“娘娘,我得走了。”姚喜怕再和娘娘缠绵下去,会彻底迷失在香闺暖榻温柔乡。
“记住你答应过哀家的话,说书挣不着银子就乖乖回来。”万妼望着姚喜,手托着她的下巴,拇指温柔地碾过姚喜被自己吻得微肿的双唇。
“嗯嗯。”姚喜坐起身开始整理被娘娘揉乱的衣裳。她脱下里衣,用被子挡住胸前,拿起了叠放在一旁抹胸。裹胸布实在让人喘不过气,尤其入了夏,又闷又热。姚喜没机会买姑娘家的贴身衣物,就自个儿用娘娘赏的布做了个抹胸。
丑是丑了点,还是挺实用的,她做得极贴身,穿上也能藏住胸。美不足的一点是娘娘赏她的是做外袍的布料,厚重硬实,用金线绣着繁花。这样的布料是不适合做贴身衣物的……
万妼皱了皱眉:“这穿着能舒服吗?是不是傻?”她是发现姚喜的胸前总有小红印,还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抓出来的印子,昨儿晚上心疼得都没敢碰姚喜。
合着是被这破衣裳给磨的!
“嘿嘿。手艺是不太好,可我一个太监去买姑娘的贴身衣物肯定会被当成变态的,只能自个儿做了。”姚喜不好意思地扣着抹胸的扣子。
万妼起身跨过姚喜下了榻,趿着鞋走到外面的寝殿里,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堆主腰。
“傻丫头。没有不知道问哀家要?”万妼心疼地解开姚喜抹胸的扣子,取了件水绿色的主腰亲手帮她系上了,嘴上道:“先穿着哀家的,等回来量了尺寸,哀家再命人给你做新的。衣裳最紧要的就是穿着舒服,哀家许你继续扮成太监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你要敢因为这事儿委屈了自个儿,倒不如大大方方做回丫头的好。”
自己穿着娘娘的内衣……姚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害羞。
“娘娘,我自己来吧!”她不习惯被人伺候着穿衣,更别说伺候她的人还是太后娘娘。娘娘一看就没经验,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生疏。
万妼拨开姚喜的手,整理着她的前襟道:“让哀家练练手,不然以后等你病了老了怎么办?哀家到那时候再练可来不及。”
老了?姚喜心里泛起一丝带酸意的甜,她低头看着太后娘娘笨拙地系着腰带的手,忽然有点想哭。“娘娘是太后,吩咐别人就好呀。”
“别人可不许碰你。”万妼好不容易才系好腰带,又替姚喜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然后凝望着姚喜道:“所以,哀家死的时候一定要把你带走。不然你背着哀家改嫁怎么办?”
“娘娘……”姚喜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果然感动这玩意儿都是暂时的。
“哀家开玩笑的。”万妼笑着刮了下姚喜的鼻尖道:“哀家怎么可能比你早死?”
万妼这话也是玩笑,谁知姚喜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嗯嗯。娘娘一定会活得比我久的。”
“为什么啊?”万妼脸上还挂着玩闹的笑。
因为我不想活在没有你的世界啊……姚喜怔怔地看了太后娘娘一会儿,眼里有些发酸。
怕被自己矫情得哭出来,姚喜突然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因为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万妼嫌弃地白了姚喜一眼:“公公这话什么意思?嫌哀家难看咯?”
“才没有。”姚喜讨好地贴上去,却被太后娘娘无情推开,贴上去,又被推开,贴上去,再被推开……
梳洗完用早膳的功夫,万妼叫来宫女吩咐道:“去宁安宫调个太监来,至少要两个会功夫的。厨房那边叫他们用铜食盒,四周用炭火煨着饭菜就不会凉。至于瓜果点心酸梅汤,去冰窖里取些冰来给镇上。还有马车……”
姚喜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就出宫说个书而已,不是微服出巡啊……如果这些都算作成本的话,那她还是安静地呆在宫里比较省银子。
用完早膳万妼并没有去送姚喜,她端着架子坐在敞开的大殿里眼巴巴望着姚喜过溪水那边去了。
姚喜消失在视线的第二秒,万妼已经控制不住想追上去了。
她压根儿不觉得姚喜能挣着银子,没有拦阻只是想让姚喜试过之后彻底死心,免得丫头埋怨她不通情理。
可她低估了自己对姚喜的思念。
她本来以为两个时辰而已嘛,眨眼就过。可是煎熬地独自呆了许久,觉得姚喜差不多该回来了,看向更漏的那刻才绝望的发现刚过去一刻钟!姚喜回来还遥遥无期。
姚喜没想到跟着她出宫的太监里有孟立鞍。
“小的见过姚少监。”孟立鞍见姚喜从隆宜公主宫里出来了,笑着上前替她打起帘子。
姚喜也很高兴:“立鞍弟你怎么来了?”
孟立鞍傻呵呵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今儿这差事是他向流芳姑姑要来的,因为听说要出宫的是姚喜。
他昨儿一早去了趟东厂衙门,东厂已经对唐公公下手了,手段很直接——下毒。孟公公安排姚喜进宫本来想利用姚喜一举除掉姚家和唐公公,可自从太后娘娘把姚喜带到身边,一切就都乱了。
孟公公见姚喜利用不上,就动了杀心。昨日唐公公的干儿子已经被除掉了一个,郑大运本来也逃不掉,偏偏被多管闲事的曹越救了。
“太后娘娘疑心重,芫茜姑姑也是,地库轻易不许人进。不过姚喜在娘娘跟前有多得宠相信您也有所耳闻,我与他又有些交情。干爹不如留着姚喜,能用他对付姚家便用,用不上还能帮咱们弄到册子,岂不两全其美?”
孟立鞍是这么对干爹孟德来解释的。太后娘娘的阎王册他是真的想偷,不过不是为了干爹孟公公而是为了自己,他要借着册子上百官的把柄往上爬!
而孟公公要册子是因为那上面有东厂的把柄,可册子偷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太后娘娘都知道了。皇上要定谁的罪还会看证据,太后娘娘可不需要,孟公公是死是活其实全凭太后娘娘的心情。这也是他决定单打独斗,而不与孟公公同一阵线的原因。孟公公迟早要完的!
在东厂衙门替姚喜求过情后孟立鞍还是不太放心,孟公公要杀谁可不会知会他。他绝不会由着姚喜被东厂的番子弄死,姚喜待他是真心实意的好,那些好他嘴上不说心里都记着的。
他的性子是你伤我毫毛,我杀你全家。但你若于我有滴水之恩,我必涌泉相报。
他想利用姚喜偷看册子是真的,特意跟来保护姚喜也是真的。
两辆马车,姚喜邀孟立鞍同坐在前一辆,别的太监坐在后一辆。
到茶楼的时候姚喜真的惊呆了。
看来京城百姓的精神生活似乎不太丰富啊!她料到了今日的人会比昨日的多,昨日捧场的人们肯定会呼朋引伴而来。她只是做梦也没想到人会多到茶楼都坐不下!
姚喜提步往里走,店小二没认出姚喜,过来抱歉地道:“哎哟公子,没座了。您要不改日再来?”
掌柜的眼尖,赶紧过来训斥店小二道:“你以为咱们茶楼的客人们在等谁?还不快请公子进来!公子怎么称呼……”掌柜的想招呼姚喜,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知这位公子的名姓。
“呃……”姚喜想了想道:“在下姓万。单名一个喜字。”啧啧,她也是有艺名的人了呢!嗨森!
“万公子请,戏台上热茶点心都给您备好了。”掌柜的沉浸在客满的喜悦里。他进京盘下这茶楼也有好几载了,从来没有客满过。
翘首以盼的听客也有认出了姚喜的,指着姚喜对带来的亲友道:“就是那位公子了。”
大兴民风开放,听客也有不少女客,小娘子们见姚喜生得那样标致都羞红了脸。
姑娘甲:“好俊俏的小公子呀!”
姑娘乙:“对呀对呀,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有没有订亲……”
男子丙:“他有没有订亲我不知道,你跟人成了亲我却是知道的。倒霉媳妇儿,就不该带你来!”
姚喜在戏台的长案前坐下,望着一楼二楼密密麻麻的人们忽然有点怯场。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姚喜一开口本来热闹喧嚣的人群立马鸦雀无声,这茶楼建得真是好,戏台上的回声又响又清脆。她来得并不晚,甚至有点早,只是没想到大家热情高涨,比她来得还要早,难道是怕来迟了错过故事?
姚喜接着把昨天那个小故事说完了,在听客们讨论结局的时候喝茶润了润嗓子,等人群安静些了继续道:“大家还想听吗?想听我再说一个。”
“公子受累再说一个吧!”
“这个故事啊发生在前前前前前朝,讲的是一个混进宫的假太监最后取了七个老婆的事儿……”姚喜其实已经记不清《鹿鼎记》的具体情节了,只能凭着一些零星的记忆自由发挥。
这故事一听就刺激啊!听客们兴致更高了。
姚喜正说着丽春院的事儿,一个坐在戏台前的听客照着往日听戏的规矩,往戏台上扔了块银锭,看个头怎么也得有五十两。姚喜眼都看直了,都顾不上说书了。
“你干嘛呢?”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愤然起身,拿折扇指着扔钱的听客怒斥道:“拿这点儿银子侮辱谁呢?你瞧瞧万公子的打扮会是为了点碎银子说书的人吗?真是俗不可耐。”
姚喜听呆了。她就是为银子啊……
扔银锭的听客在众人的指责声溜上戏台捡回了银子,还冲姚喜道了歉:“万公子别多心啊,我这是听戏时养成的习惯,没有半点轻侮您的意思,您继继您继续。”
姚喜不舍地望着渐渐离开的银宝宝,顿时觉得自己的境界高了许多,她含着泪继续欢快地讲述着韦小宝的风流故事。
万妼已经记不清自己看了多少眼更漏,两个时辰居然还没到!
“娘娘要传膳吗?”宫女看太后娘娘脸色不好,问得小心翼翼。她越来越想念芫茜姑姑了,自从换了姚喜伺候娘娘,娘娘很少有按时吃饭的时候。
万妼摇了摇头,姚喜说过要回来陪她用午膳的,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姚喜就回来了,她得等着。
半个时辰……
好难熬。一想以后日日都要这样苦熬两个时辰万妼更加受不了了。
不管姚喜是耐不住寂寞想出宫玩耍几日也好,还是性格倔强真的打算自力更生也罢,她都可以顺着姚喜!
但有一条,姚喜不可以离开她,一刻都不行。再这样折腾两日她会疯掉的!
可是她不能出宫,乘着马车匆匆而过还好,真的去宫外陪姚喜逛街什么的就太危险了。
既然她不能出去,那就把街市搬进宫来吧!
“传哀家的懿旨。叫司礼监和尚宫局的人连夜把主宫道改造成街市,京城的街市上有的哀家也要有。至于店铺掌柜小摊商贩什么的,叫太监宫女扮上。实在奇巧有趣的手艺人,可以把底细查清楚了带进宫。”
万妼有些赌气地想着:别说一条街,只要能把姚喜留在身边,一个座城她都可以搬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