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照,将军府内的园林庭院,碧树环绕,花团锦簇,楼台后头的池塘水面反射着金光,水波粼粼。
天子赏赐辅国大将军的华宅,不单宅门厚重,观之威赫,里头更是无一处不精奢。
段邵轩虽已来到将军府好几遭,但每逢踏入将军府大门之时,都要感叹好几番。
瞧管家领着路是往正房去,段邵轩见了,便摇着折扇,随口问了句:“你们将军不在书房?”
“将军在屋中。”
段邵轩闻言挑了下眉,抬眼看了一下高挂碧空的大太阳。
都这个时候了霍兄该不会还没醒吧。
行至正房前,却见屋门大敞,里头武大和一个布衣男子都死死地垂着头,而霍衍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怖。
强烈的低气压袭来,段邵轩正准备跨进去的脚顿住,默默收了回来。
边上管家却已经出声:“将军,段少爷来了。”
一个冰冷的眼神扫来,段邵轩僵了僵,硬着头皮走进屋中,扯了个笑。
“霍兄。”
霍衍嗯了一声,很快收回目光。
段邵轩咽了咽口水,又往里头走进了几步,发现屋中气氛真不是一般的低沉。
段邵轩扫了一眼两个埋着脑袋一言不发的人,一个是霍衍的副官武将,一个好似是府中的仆人。
他皱了下眉,疑惑是出什么大事了。
段邵轩抬头看向霍衍,正要开口询问,却见男子高大的身子正好背对他半弓着,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似很专注。
前头半人高的紫檀木架被挡得七七八八。
段邵轩好奇地挑了下眉,挪开了几步,顺着霍衍的视线看去,就发现……
哇!
前些日子还开得娇艳的小白花怎么都谢了!
现在可是春季,百花盛开,万物复苏的季节,这花怎么能够说谢就谢了!
段邵轩兀地瞪大了眼,大步上前,直指那盆花,看着霍衍震惊道:“这……这是被你养死了?”
……空气里一阵死寂。
一直垂着脑袋装死的武大和王富呼吸一窒,没忍住齐齐抬头瞄了段邵轩一眼。
勇士啊,你可真敢说。
屋中的气温很快又下降了好几度。
段邵轩话说出
口后就后悔了,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眼睁睁地看着霍衍赫然直起身子,转头看着自己。
男人的薄唇硬生生抿成了一条直线,面上的面具好像更骇人了几分,阴森森的。
“……”段邵轩尴尬地笑了笑,脚上却是很诚实地后退了几步。
霍衍沉着一张脸,也没去搭理段邵轩,只蹙着眉看着那剩下几片绿叶的盆栽,默了半晌,才再度出声,“王富,这花真的……”
男人眼眸重重一闭,哑声问道:“没救了吗?”
被点名的王富赶紧上前,又细细地上下看了看那盆柰子花,斟酌了片刻,才道:“将军,眼下其实并非柰子花花期,再过几个月,等天气再炎热些,此花兴许会再开。只是……”
王富顿了顿,悄悄打量了霍衍一眼,瞧将军面色还算平静,便又壮着胆子接着道:“只是此花本便娇贵难养,不比寻常绿植浇浇水晒晒太阳就够了。其中修剪,浇多少水,如何施肥都是有讲究的……将军不妨先把此花交给奴才,待到夏季再开之时,奴才再把此花放置您的屋中。”
霍衍没有开口,凝着那盆光秃秃的盆栽,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弥漫了他整个胸腔,男人的眸光黯了又黯。
许是屋中气氛着实诡异,武大和王富显然不敢再多话,段邵轩只能咬咬牙自个上前,笑着缓和道:“霍兄,瞧着你这下人是个养花的好手,你还是把这花交给人家先养着吧。”
段邵轩一顿,看向那个只剩绿叶的汝窑花瓶,一阵无语,但还是很快转身对上霍衍,语重心长劝道:“真的霍兄,此花若再由你养着,待会彻底死了,你如何同人家姜大小姐交代?”
恐是这话还是有几分触动了霍衍,静默片刻,男子才终于摆摆手让王富把花抱走,武大瞧了也忙抱拳告退,与王富一并退了下去。
柰子花被人抱走,屋中的气压却还是很低。
“你今日来有何事?”
段邵轩瞧着霍衍沉着一张脸,越发觉得自己今日来得不是时候。
他眼珠子溜了一圈,嘴边的话绕了一圈又咽了下去,不知突然想到什么,转而问道:“霍兄,你可知今日国公府在城外南郊施粥?”
霍衍抬头看了段邵轩一眼,转
身向外头走去,“国公府不是每月十五都会在城外施粥?”
二人走出屋子,往书房走去。
“原来你知。”段邵轩走在霍衍身侧,他默了默,原本想着霍兄一直在塞外,该不知此事才对,没想到霍兄倒是对京中诸事了如指掌。但……
段邵轩摇着折扇,扬了下眉,笑道:“霍兄,那姜大小姐今日好似亲自去了南郊的粥铺……此事你总不会也知道吧?”
话落,段邵轩就看着身旁男人脚步直接顿住,猛地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当真?”
这么激动?
段邵轩一愣,突然就笑了,“霍兄我骗你干什么?那位大小姐是真的人美心善。听闻国公府每月施粥这一事一直就是她在张罗打理,国公爷都不管了,而后姜小姐还不时会亲自去铺子那边瞧瞧,估计怕下人偷懒。但去的时候也没多少人知道,是悄悄去的,我也是听得我家那妹子说了才……”
段邵轩正说着,见霍衍忽然转身径直往将军府大门走去,他愣了下,看着男人的后背忙叫唤道:“霍兄你去哪?不去书房了吗?”
“今日有事,你且先回丞相府去。”
“何事啊?”你刚刚明明还没事的啊!
前方,男子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微妙的急迫。
“巡视!”
巡视什么啊?你一辅国大将军还用得着亲自去巡视京城治安的吗!
段邵轩嘴角抽搐地看着霍衍大步走到将军府大门,低声唤了侍卫牵马过来,而后很快翻身上马,一扬马鞭,疾驰而去。
一地尘埃卷起,一人一马早已不见踪影,余留段邵轩一人站在将军府里对着黑油大门风中凌乱……
后头,武大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段少爷,请——”
段绍轩收回了目光,就看到武大陪着笑脸,请他先行回去的模样。
华衣男子一顿,兀的却扯了下嘴脸,手中折扇收起拍了拍武大的肩膀,桃花眼微眯,意味深长道:“你家将军动作倒是很快。”
武大一愣,随即不自觉抬头也看向前头的黑油大门,跟着很快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
这等难得能与姜大小姐“偶遇”的时机,他家将军岂会错过!
国公府京中有粮铺,而在西郊南郊设有两处粥铺,专为
施粥。
粥铺是由一间二楼高的宅子改建,从大门进来的庭院便是施粥之地,而进了楼里,楼下正厅改成大敞的厨房,放置着好几个大铁锅。
楼上还有几间屋子,均供下人奴仆所住,唯有正中一间因着窗户正敞着对着下头施粥地儿,便改为堂屋,供国公府的主子兴起前来时所用。
国公府每月十五就会在粥铺施粥不是什么秘密,今日早早的外头就挤满了人。
待到现在正值正午,楼下庭院瞧着便更是人山人海,偌大一个庭院竟都挤不下人了,长长的队伍生生排到了宅子外。
且不知何故,今日的难民瞧着是格外多,瞧好些个不似这城郊本地人,一直胡乱叫嚷着,忧心着排到自个粥没了。
姜慕姻戴着帷帽站在二楼窗边,看着底下的情形,柳眉轻轻一蹙。
身后的杏儿陪过姜慕姻来这粥铺几趟,也从未见这般吵闹混乱情形,一时也有些担忧,忍不住便道:“小姐,瞧着今日难民多,人手有些不够,后头的粮米应该也快熬完了。”
姜慕姻手搭在窗边,还未应话,身后屋门突然“吱吖”一声被人推了开。
回头一瞧,就见着负责这南郊粥铺的老盂擦着汗水,杵在门外,一脸急色,门口两名侍从正拦着他。
老盂一见姜慕姻,忙叫道:“大小姐,老奴有事要报!”
姜慕姻朝侍从颔首,示意让人进来。
老盂一身酸臭味,不敢走太前去,隔着红木圆桌,先规规矩矩朝姜慕姻行了一礼,又踌躇了片刻,才开口。
“大小姐,外头来报,北地旱灾严峻,这几个月来好多难民南下,不少往京城这边来了。这旱灾好几年没泛了,京城这边又瞧着风调雨顺的,咱先前没有预料,今日这粮米和人手都没备足,恐……”
“为何不做足准备?”
姜慕姻打断了老盂,走上前在桌边上坐了下来,眼神淡淡扫过他,声线带了几分冷意:“老盂,这粥铺交给你也好些年头了,怎还会出这种乱子?”
老盂心下一咯噔,急忙跪了下来,朝姜慕姻磕了一头,“老奴该死,是老奴疏忽了,这施粥一事委实不该掉以轻心。”
这施粥着实是一闲差,一月就筹备那么一次,且做着还有
头有脸,虽是国公府下令施的粥,可施粥人却是他老盂。是以京中百姓难免都敬他一分,还时常尊称他一声盂叔。
恐就是因为又闲又安逸还有脸面,老盂也就越发闲散下来,没了先前的费心费力,这才连这次北地闹旱灾,不少难民涌进城郊一事都不知。
而这施粥一事,和顺的时候是善事。可若是闹了乱子,难民分不到粮米,一旦动乱起来,此地又在京城郊外,指不定闹到皇宫中,上面怪罪下来,可就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思及此,老盂额上的汗又渗了个不停。
屋内静默了片刻,姜慕姻才抬眸看了老盂一眼,淡声开口:“去把铺里所有的人都交到楼下正厅帮忙,外头派人拦着些,别让难民哄闹起来。”
老盂急忙起身应是,领了命退出屋中。
人出去后,姜慕姻看向两名侍从,再命道:“你们一人一并去外头帮忙,一人速去府中调人手过来,且从京中米铺再运些粮米过来。”
侍从听罢当即领命,正要退下,却又被杏儿唤住,“慢着!”
杏儿看着姜慕姻,忧心道:“小姐,不如我们先回府吧,从后门走——”
姜慕姻站起身来,从窗户看了一眼楼下的情形,柳眉微拧:“现在不能走。”
杏儿瞧着姜慕姻这般,张了张嘴本还想说什么,却还是闭了上。
……
楼下正厅的八个大铁炉不间断地在烧着,一锅接一锅的热粥出炉,浓烟滚滚,可外头难民的队伍却仿佛没个尽头。
粮米没有事先备足,且维持秩序的人手不够,便自然会出乱子。
很快,在最后一锅粥见底的时候,庭院里便开始乱了起来。
不知是谁先喊出声,“这粥不够了,快抢!”而后便是一阵哄吵,原本还算齐整的队伍刹时乱作一团。
难民们齐齐涌向护栏,意欲挤进正厅直接抢袋里的粮米。
粥铺的下人们七手八脚的拦着,几个壮汉站在最前头,拿着木棍挡着,形势一时竟越发紧张起来。
杏儿在楼上瞧着一颗心都快吓跳出来了,猛地扭头看姜慕姻,焦急道:“小姐,若是难民闯进来可就大事不妙了,我们还是先回府吧!”
“不行。”姜慕姻拧眉看着楼下的情形。
眼下这般,更是必须有一个震得住的人在。
女子拧紧眉心,握着锦帕的手紧了紧,很快转过身子,道了一句:“我下去。”
国公府在此地施粥这么多年,她就不信这群难民能如此忘恩负义。
杏儿一愣,回过神来却见姜慕姻已经饶过圆桌,走到门边,意识到小姐竟想亲自下去,她吓了一跳,急忙跑上前去,不管不顾就生生拽住了姜慕姻的衣袖。
“小姐!不可以!下面那么乱,您绝对不能下去!”
国公府是对他们有恩,小姐是国公爷嫡女,国公府的半个主子,指不定下去说说话,难民是会听……可、可若万一不会呢!小姐千金之躯,怎可冒这样的险!
杏儿急得刚刚吓白了的脸都涨红了起来,死命地揽着姜慕姻。
姜慕姻其实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以往虽说她也不时会到粥铺来,可从未用得着她下去露过脸。
哪知今日遇到这种事……姜慕姻抿着唇,又被杏儿死死拽着,一时也是没了主意。
而楼下的吵嚷声却越发嘈杂起来,甚至还带上了咒骂声。
姜慕姻重重闭下了眸,指尖嵌入了掌心嫩肉,划出了血痕,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盼着难民知恩图报,带点良知一事好似还是她奢望了。
耳边哄吵骂声连成一片,姜慕姻的脑袋嗡嗡作响,心如梗石般,竟有一瞬觉得快要不能呼吸。
就在心头最后一根稻草被一句恶心之至的咒骂压垮之际,女子赫然睁开眼眸,眸里冰冷一片,再无温度。
杏儿的手被甩了开,看着女子毅然推门而出,竟被吓愣住,忘了再开口劝阻。
庭院里,众人见一戴着帷帽的华服女子从梯上歩下之时,都微微僵愣了片刻。
女子的容貌纵然被悉数挡住,却挡不住她的周身气度,矜贵迤逦,窄袖轻罗,瑰姿艳逸。
老盂见到姜慕姻居然亲自下来,心里猛地一咯噔。
他吓了一大跳,急忙快步往厅内走来,到姜慕姻身侧,低声道:“大小姐您快上去,您久居深闺,不了解这些难民脾性,他们蛮横起来,官兵都奈何不了他们!如今正闹得厉害,不知会出什么样的乱子!您切莫露脸——”
姜慕姻看了一眼,便知国公府
的侍卫还未到,而站在楼下更深觉形势紧张。
一个个难民围堵在护栏前,衣衫褴褛,不知几天没吃饭,但力气却都大的很,推推搡搡,瞧着是想用尽最后一气闯进来抢粮米。
她看着,手心不觉沁出了一层冷汗,倒着实从小到大没见过这般情形。
而就在这微愣的片刻,最前头眼尖的几个难民见着她,更不知为何癫狂了起来般,一时推搡得更加用力,护栏边上的几个壮汉都快挡不住了。
老盂瞧着心惊,急忙就要拉姜慕姻上去,姜慕姻彼时也有了一丝慌乱。
那一个个难民蓬头垢面的,看着她却仿佛更是看到块腊肉般,两眼发了光,不管不顾就要冲上来的模样委实太过骇人。
庭院里乱成一片,前头的几个壮汉俨然就快要撑不住了。
姜慕姻皱了下眉,帷帽下娇靥泛白,在老盂的催促下,她终还是转身重新踏上楼梯。
可就在这时,身后却骤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又是鞭子破开皮肉的狠厉声。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哀嚎声,呼痛声……
而肆无忌惮的叫嚷声、咒骂声不知何时已然悉数消失。
死寂。
死寂。
直至一声讨饶破声而出——
“大将军饶命啊!”
姜慕姻一怔,踏在台阶上的脚一顿,扶着楼梯把手猛地转过身来——
前方,庭院里的难民不知何时跪倒了一片,而正中央,男子高立与枣红骏马之上。
骇人面具下,那人目中寒光森森,似要喷出火来,而手中高扬的马鞭染着一片赤红鲜血……
一个个难民围堵在护栏前,衣衫褴褛,不知几天没吃饭,但力气却都大的很,推推搡搡,瞧着是想用尽最后一气闯进来抢粮米。
她看着,手心不觉沁出了一层冷汗,倒着实从小到大没见过这般情形。
而就在这微愣的片刻,最前头眼尖的几个难民见着她,更不知为何癫狂了起来般,一时推搡得更加用力,护栏边上的几个壮汉都快挡不住了。
老盂瞧着心惊,急忙就要拉姜慕姻上去,姜慕姻彼时也有了一丝慌乱。
那一个个难民蓬头垢面的,看着她却仿佛更是看到块腊肉般,两眼发了光,不管不顾就要冲上来的模样委实太过骇人。
庭院里乱成一片,前头的几个壮汉俨然就快要撑不住了。
姜慕姻皱了下眉,帷帽下娇靥泛白,在老盂的催促下,她终还是转身重新踏上楼梯。
可就在这时,身后却骤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又是鞭子破开皮肉的狠厉声。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哀嚎声,呼痛声……
而肆无忌惮的叫嚷声、咒骂声不知何时已然悉数消失。
死寂。
死寂。
直至一声讨饶破声而出——
“大将军饶命啊!”
姜慕姻一怔,踏在台阶上的脚一顿,扶着楼梯把手猛地转过身来——
前方,庭院里的难民不知何时跪倒了一片,而正中央,男子高立与枣红骏马之上。
骇人面具下,那人目中寒光森森,似要喷出火来,而手中高扬的马鞭染着一片赤红鲜血……
一个个难民围堵在护栏前,衣衫褴褛,不知几天没吃饭,但力气却都大的很,推推搡搡,瞧着是想用尽最后一气闯进来抢粮米。
她看着,手心不觉沁出了一层冷汗,倒着实从小到大没见过这般情形。
而就在这微愣的片刻,最前头眼尖的几个难民见着她,更不知为何癫狂了起来般,一时推搡得更加用力,护栏边上的几个壮汉都快挡不住了。
老盂瞧着心惊,急忙就要拉姜慕姻上去,姜慕姻彼时也有了一丝慌乱。
那一个个难民蓬头垢面的,看着她却仿佛更是看到块腊肉般,两眼发了光,不管不顾就要冲上来的模样委实太过骇人。
庭院里乱成一片,前头的几个壮汉俨然就快要撑不住了。
姜慕姻皱了下眉,帷帽下娇靥泛白,在老盂的催促下,她终还是转身重新踏上楼梯。
可就在这时,身后却骤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又是鞭子破开皮肉的狠厉声。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哀嚎声,呼痛声……
而肆无忌惮的叫嚷声、咒骂声不知何时已然悉数消失。
死寂。
死寂。
直至一声讨饶破声而出——
“大将军饶命啊!”
姜慕姻一怔,踏在台阶上的脚一顿,扶着楼梯把手猛地转过身来——
前方,庭院里的难民不知何时跪倒了一片,而正中央,男子高立与枣红骏马之上。
骇人面具下,那人目中寒光森森,似要喷出火来,而手中高扬的马鞭染着一片赤红鲜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