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过来。”
姜慕姻一愣,转过身就见姜齐渊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父亲。”
她急忙朝床榻走去,扶起父亲,又往父亲身后垫了一个引枕,让姜齐渊靠着舒服些。
姜慕姻见姜齐渊神色还不大好,便又弯着腰,轻声问了句:“父亲感觉如何?可要再请大夫过来?”
姜齐渊干咳了几声,没应话只是摇了摇头,拍拍塌边让姜慕姻坐下。
姜慕姻见父亲一直咳嗽,便先转身到桌边倒了杯水,把水递给父亲,才坐到了塌边。
姜齐渊饮了一口热水,咳嗽止住,抬起头看了边上的女儿一眼。
不知何时,以前的小粉团如今已经出落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眉眼神色间,都是她母亲的模样。
假如婉柔还在世的话,看着这个孩子,势必会很开心吧。
又或许……就会原谅他了。
姜齐渊心中怅然,不觉竟叹了一声。
姜慕姻看姜齐渊这般神态,忙又关心地叫了声:“父亲?”
“无碍。”姜齐渊拍拍女儿的手背,不知想到什么,又很快道:“孩子,你别怕,等父亲身子好,就进宫让陛下收回成命,定不会让你嫁给霍衍!”
姜慕姻愣了下,轻声开口:“父亲……到底为何这般不愿女儿嫁给霍将军?”
姜齐渊头隐隐作痛,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开口,但很快却又听得女儿缓缓道,“父亲,其实女儿与霍将军见过几面,霍将军并不似传闻中那般恐怖赫人,且他待女儿的确极好,极用心……”
姜慕姻看着姜齐渊愣住的神色,又斟酌地一一道出:“父亲有所不知,霍将军自回京后,委实帮了女儿多次,就说先前请来给父亲治病的神医沧鹤,便是因着霍将军相助,神医才应下为父亲治病的。再者……”
姜慕姻正要接着说,却突然被姜齐渊厉声打断。
“可他是一武将!”
姜慕姻轻蹙了下眉,不解道:“武将又如何?父亲当年不也是武将出生吗?”
姜齐渊重重闭了下眸,脑海中闪过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幕幕,如鲠在喉,最后睁开眼,见着面前神似妻子的女儿,更是心头坠痛,哽咽出声:“孩子
,他霍衍位至辅国大将军,眼下建平帝又盼着收复蛮夷,一统天下,武将行军打仗的次数不会少,倘若他一遭战死沙场,你该如何?”
姜齐渊一顿,又哑声道:“且……就算他真的得以灭了蛮夷一朝归京,助天子一统了天下,届时他霍衍在京中权势势必更是如日中天,一朝权倾朝野,若他到头来却负了你,便是为父都保不了你啊……”
姜慕姻怔怔地看着父亲,她其实不懂父亲为什么会这样想霍衍。
她甚至觉得父亲都并不认识霍衍,却好似预料他一定会对她始乱终弃一般。
为什么?
姜齐渊见女子眼中神色迷惘,一张纯稚的小脸隐隐泛白,心有不忍,便又好生劝了几句:“孩子,听父亲一席话,眼下这婚事暂且拖着,待霍衍行军出征,父亲再进宫求太后让陛下收回成命,若是太后发话,陛下定会……”
“父亲。”女子抬眸,打断了姜齐渊,粉唇轻张,淡淡出声:“那若是女儿也心悦霍将军呢?”
姜齐渊抬眼就见着女儿眉目沉静,只是一双杏眸中神色坚定,他愣了下,半张着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父亲,女儿不懂您为何对霍将军有这样大的成见,女儿与他相处下来,并不觉得他是一个会对女儿始乱终弃的男子。而且……”
姜慕姻看着姜齐渊,一字一句道:“女儿从不反驳父亲的话,是因为在女儿心里,父亲见识远大,事事都比女儿懂得多,女儿自然该听您的话。可您说霍将军不是女儿的良配,却始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您甚至都还未正式见过霍将军,又为何要这样生生就否定一个人?”
姜慕姻无疑是个非常懂事的,拎得清明事理,而今一番话下来,姜齐渊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说到底他心中最深的顾忌,不过是怕这个唯一的女儿像她的母亲一般,到头来误了终身……
可婉柔为何会那般,难道又不是……
姜齐渊不知想到什么,一时气血上涌,竟不停生咳了起来,姜慕姻见父亲咳得身子都弓了下来,又见姜齐渊竟生生咳出了血,昏了过去,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顾不得其他,忙起身朝外头唤人进来。
一时间,里屋穿堂都是手忙脚乱
的奴仆,姜国公被人扶着躺下,又很快被人喂下了一碗药,才勉强吊了一口气过来,昏昏沉沉地又卧倒在榻。
外头管家请了大夫进屋,把脉之后,重新开了几服药,姜慕姻问到底何故,大夫却只道:“国公爷身子虚,不能动气,还是该清净些,多歇息……”
女子蓦地揪紧了手中的锦帕,心中自责不已。
而后见姜齐渊状态稳定下来,管家看了一眼姜慕姻,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摆手先领着大夫和仆人一并退下。
屋内一时才得以重新安静了下来。
姜慕姻走到床榻边,看着榻上面色泛青的父亲,眼眶难以抑制又涌上了泪,泪珠啪嗒啪嗒地掉落在锦被上。
但很快,眼角的泪珠就被人拭去。
姜慕姻弯腰,替姜齐渊拉高了身上的锦被,纵使心中百般不解疑惑,但在这一刻,也都不重要了。
女子含下眼睑,掩去眸子情绪,再起身时,面色已然恢复了清冷。
管家和杏儿一直候在门外,杏儿见姜慕姻出来,忙走上前扶着她,问道:“小姐,老爷还好吗?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
姜慕姻没应话,却是看向管家,道:“眼下父亲情况不好,让府中大夫多上点心。”
管家赶紧应下。
女子微微一顿,扫了院子一圈,又问道:“林姨娘在何处?怎么今日也没来服侍?”
管家这会听及,倒斟酌了下,才抬头看着姜慕姻道:“大小姐您有所不知,林姨娘这几日一直在……在操心库房的账。”
“库房的账?”姜慕姻皱了下眉。
“是。”管家垂首应了声,又颤声道:“这几日不是将军府送了许多纳彩礼来吗?也是笔不小的账目了,林姨娘就自告奋勇拿了礼单和库房的入账单,忙着清点数额和东西了……”
“荒唐!”杏儿一听就跳了脚,“小姐的纳彩礼何时轮到她过问清点了?你们怎么做事的!”
管家忙解释道:“大小姐您不知,林姨娘倒也没做什么出格之事,真的是一心一意在为您清点礼单的数目,帮着库房的人把彩礼入库。”
“且林姨娘也着手在帮您准备嫁妆呢,您与霍将军这婚事虽暂且延迟了,可该备的也都得备着了,老奴瞧林姨娘做些事干
起来也还算用心又上手……真是为您这婚事操心得厉害,老奴想着如今国公爷病重,这府中也该有个能主事的替您张罗,这才由着她去……”
杏儿听了倒不知说什么好了,心中暗暗腹诽,林柳依估计真真是盼不得小姐赶紧嫁出府去罢。
杏儿气呼呼地偏头看了姜慕姻一眼,却女子神色冷然,瞧不出喜怒。转念一想,又不禁觉得眼下小姐的婚事也的确该有个有经验的妇人来张罗,杏儿遂也不敢乱说话。
姜慕姻默了片刻,道:“罢了,我也许久没去西角院一趟,就现在过去瞧瞧吧。”
管家忙应是,正想跟姜慕姻一并过去,却又被姜慕姻拦下。
“沈叔,你在这守着父亲就好。”姜慕姻命道。
“这……”管家迟疑了下,见姜慕姻面色不容置喙,还是赶紧应了声“是。”
——
西角院侍候的仆人本就不多,姜慕姻进来时,院内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不见。杏儿想唤人,却被姜慕姻拦住。
因着日头快下去了,屋内点了烛灯,明黄的烛火涌动,窗户上倒映着人的身影。
姜慕姻轻步走上台阶,正要敲门,里头却突然传出了林柳依和婢女的交谈声,女子的手在碰上门沿时顿住。
……
屋内,春桃在林柳依身后替她捏着肩,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却叹了句:“姨娘您也是,大小姐毕竟不是您所生,您犯得着这样为大小姐出嫁废这些精神力?瞧您都给累瘦了……”
“你这丫头懂什么?”林柳依斜了春桃一眼,“眼下老爷病了,我再不操心些,那小蹄子还嫁不嫁人了?”
春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姨娘说得在理。”
不知想到什么,春桃又殷勤地笑道:“也是,只有大小姐嫁出去了,国公爷才有可能把心思都放在您和少爷身上,指不定啊,很快就会扶您成夫人了!”
林柳依听罢却是轻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还要他的心思做什么?”
春桃一愣,又听得林柳依幽幽叹道:“我这辈子啊,也不盼着他姜齐渊的心思还能真落在我身上了,他能让我当这国公府的主母,让庭辉顺利袭承爵位,我可就真谢天谢地,佛祖保佑了……”
“姨娘,
您……不喜欢国公爷吗?”春桃愣了愣,小心翼翼问。
“喜欢?”林柳依冷笑了一声,“喜欢顶个屁用,我要是真喜欢他了,他就能喜欢我了吗?就算喜欢上了又如何?瞧瞧你们前头那位夫人的下场……”
“您是说……大小姐的生母吗?”
春桃愣了下,小声道:“姨娘,您是不是不知?国公爷对着婉柔夫人是真的一往情深,叫人倾羡。若非那位夫人身子委实羸弱,又没留下个儿子继承香火,国公爷必定是不会再……”
春桃说着,声音不自觉越来越小,林柳依倒是不甚在意,斜了丫头一眼,冷笑着问:“再纳我一妾侍?”
春桃见了,便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这些小丫头就是天真,居然还真信了什么一往情深?”
林柳依看着春桃,摇了摇头,笑道,“也不怪你们不知,这府里的老人都被姜齐渊换的七七八八了,留下个沈福又是嘴死严的。今儿个我便告诉你真相,省得你这丫头还巴巴信着些什么令人倾羡的神仙爱情!”
春桃心里一惊,看着林柳依,结巴道:“您、您是说国公爷和婉柔夫人之间,当年是、是另有隐情吗?”
林柳依笑得莫测异常,“你真以为那位夫人羸弱到生下个孩子就死了?若当初身子真那么弱,姜齐渊那么爱她,就不该还舍得让她生!”
春桃浑身一震,林柳依眯了下眸,在春桃震惊的目光下,缓缓开口,“当年啊,顾婉柔一个大活人本来好好的,若不是姜齐渊为了帮他宫里那位心上人夺下帝位,不顾家中怀胎十月的妻子,帅手下兵马闯入皇宫逼宫,让妻子误入大皇子党的手里,威逼利诱,生生被灌下了不少毒药,又岂会那样早就病逝?”
“这姜齐渊也是真心硬,那一夕宫变,这皇位倒是真给夺下来了,可顾婉柔被救回来的时候,都不知被灌了多少毒药了,瞧着折磨也没少受,神志都不清醒了……那女人能撑着一口气,生下个活的,真真算是个奇迹了!”
林柳依说着又嗤笑地啐了一声:“这样的神仙爱情给我我都不敢要!八抬大轿迎娶平民之女,贵为正妻又如何?顾婉柔一心一意爱了姜齐渊一辈子又如何?最终不过也是落
得个这样的下场!这男人的心啊,最不是个东西,今儿个喜欢这个,明儿个又爱上那个,娶了一个,心里指不定还又藏着一个得不到的,说什么一往情深,都是放屁!”
瞧春桃惊得整个人都傻了似的,林柳依讥讽一笑,一时收不住口:“你别不信,若非如此,你以为后宫里那位……平白无故这么疼咱府里这位大小姐是何故?”
春桃颤声开口:“您是说……说太……”
“吱吖”一声,屋门被人推开,寂静的院落里,这一声推门声没由来显得格外刺耳,叫人心惊。
屋内林柳依和春桃吓了一大跳,齐齐回过头去。
门外,姜慕姻定定地站在那里,清丽绝俗的小脸苍白得可怕,看着里头两个被张口结舌的人,
“所以、我父亲的心上人是……”
女子指尖嵌进门沿,唇瓣微微动了动,半晌却仍旧没能说出话来。
姜慕姻僵着身子,垂下了眸,眸里早已是一片凉意,却兀地闪过了讥诮。
原来……
这就是太后自幼疼她的缘故啊……
作者有话要说:嚯嚯(一言难尽):岳父真的是挖了一个什么深渊巨坑……我家姻儿好不容易才相信了爱情……
瞧春桃惊得整个人都傻了似的,林柳依讥讽一笑,一时收不住口:“你别不信,若非如此,你以为后宫里那位……平白无故这么疼咱府里这位大小姐是何故?”
春桃颤声开口:“您是说……说太……”
“吱吖”一声,屋门被人推开,寂静的院落里,这一声推门声没由来显得格外刺耳,叫人心惊。
屋内林柳依和春桃吓了一大跳,齐齐回过头去。
门外,姜慕姻定定地站在那里,清丽绝俗的小脸苍白得可怕,看着里头两个被张口结舌的人,
“所以、我父亲的心上人是……”
女子指尖嵌进门沿,唇瓣微微动了动,半晌却仍旧没能说出话来。
姜慕姻僵着身子,垂下了眸,眸里早已是一片凉意,却兀地闪过了讥诮。
原来……
这就是太后自幼疼她的缘故啊……
作者有话要说:嚯嚯(一言难尽):岳父真的是挖了一个什么深渊巨坑……我家姻儿好不容易才相信了爱情……
瞧春桃惊得整个人都傻了似的,林柳依讥讽一笑,一时收不住口:“你别不信,若非如此,你以为后宫里那位……平白无故这么疼咱府里这位大小姐是何故?”
春桃颤声开口:“您是说……说太……”
“吱吖”一声,屋门被人推开,寂静的院落里,这一声推门声没由来显得格外刺耳,叫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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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姜慕姻定定地站在那里,清丽绝俗的小脸苍白得可怕,看着里头两个被张口结舌的人,
“所以、我父亲的心上人是……”
女子指尖嵌进门沿,唇瓣微微动了动,半晌却仍旧没能说出话来。
姜慕姻僵着身子,垂下了眸,眸里早已是一片凉意,却兀地闪过了讥诮。
原来……
这就是太后自幼疼她的缘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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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春桃惊得整个人都傻了似的,林柳依讥讽一笑,一时收不住口:“你别不信,若非如此,你以为后宫里那位……平白无故这么疼咱府里这位大小姐是何故?”
春桃颤声开口:“您是说……说太……”
“吱吖”一声,屋门被人推开,寂静的院落里,这一声推门声没由来显得格外刺耳,叫人心惊。
屋内林柳依和春桃吓了一大跳,齐齐回过头去。
门外,姜慕姻定定地站在那里,清丽绝俗的小脸苍白得可怕,看着里头两个被张口结舌的人,
“所以、我父亲的心上人是……”
女子指尖嵌进门沿,唇瓣微微动了动,半晌却仍旧没能说出话来。
姜慕姻僵着身子,垂下了眸,眸里早已是一片凉意,却兀地闪过了讥诮。
原来……
这就是太后自幼疼她的缘故啊……
作者有话要说:嚯嚯(一言难尽):岳父真的是挖了一个什么深渊巨坑……我家姻儿好不容易才相信了爱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