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傻孩子，冰冷的天，冰冷的台阶。
她不在办公室待着，坐那儿干嘛？
龙青阳没进停车位，按按喇叭。
龙小双一手拿手机，一手抱个本子，认真看着什么，没抬头，
龙青阳又按按喇叭。
龙小双这才抬起头来，看到别克君威，开心的笑。
起身，飞快的跑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干嘛坐在那里，不嫌冷啊！”龙青阳把暖气调到最高档。
“办公室堆得满满得，全都是货，没地儿去了。”
“在厅里也比外面暖和啊？”龙青阳说，“不是又缺心眼了吧！”
龙小双啐他一口：“不是等你吗！怕你冷！”
龙青阳凑过头来，匆匆吻她一下。
“抱着手机在算账？”龙青阳打方向调头。
“没，给厂家群发信息呢！”
“这就开始拜年？”龙青阳说，“也太早了吧？”
“哪有！”龙小双嗔道，“你就故意胡扯！”
龙青阳就笑。
他喜欢逗她，喜欢看她那副认真的表情。
“我在跟厂家说，过来签协议，然后给他们回款，不签协议，明年取消合作！”
龙青阳皱眉：“这又玩的哪一出儿？”
“锁定供货商，预防被架空！”龙小双笑，“你教我的啊！”
龙青阳莞尔：“这还真长心眼了！今天中午得犒劳一下。”
“那就加个胡萝卜吧！”龙小双“咯咯”地笑。
龙青阳知道她说的不是玩笑。
清心寡欲，认真做事，是这个孩子的特性。
“四十多个供货商，节前全都来签协议？”
“是！到龙行天下那边签署，一切行动保密。而且我给他们的结算，比前期谈判价格，高出三个百分点。”
龙青阳嘘口气，这小丫头，还真是不能小看！
高出的这三个百分点，无形之中，就等于锁定了供货商。
更何况再签署供货协议？
协议当中，肯定会有秦安供货，只此一家的条款。
否则不仅取消合作，还会扣押上季度货款。
这个稍见霸王的条款，没有一定的销售实力，是不敢玩的！
龙小双具备这个实力！
下午，龙小双继续回服饰广场，到四楼财务对账。
龙青阳仍然开着车堵在反贪局门口。
三点多，终于看到戴亮的老款桑塔纳来了。
司机放下车，给戴亮打开副驾驶的门。
龙青阳几步走过去，叫：“戴局长！”
戴亮一愣，看龙青阳稍有面熟，却也不识的。
龙青阳没敢冒昧伸手，低头一躬，迅速说：“我是龙承明的儿子！”
“龙承明？”戴亮重复一遍，随即眼神一亮，“秦钢那个？”
“是！”龙青阳点头。
戴亮主动伸出手，跟龙青阳一握。
面前的小伙子，气宇轩昂，不输当年的龙承明。
“找我有事？”
“一点小事，给你反应下。”
“楼上坐吧！”戴亮伸手做请的姿势。
两人上楼。龙青阳跟在戴亮身后。
“你爸好吧？”戴亮说，“五六年没见了。”
“还好！”龙青阳说，“血压稍高，身子骨到硬朗。”
“我们这个年纪，都这样的！”戴亮笑，“你爸烟酒厉害！”
“是！”龙青阳说，“拗不过他。”
戴亮笑：“他那脾气，当年在部队就出名的拗！我没记错，二十年前要不他脾气拗，违反政策，现在应该是秦钢集团的大领导！”
龙青阳知道，戴亮这是在说婶娘超生龙小双那一节。
原来当年的影响，这么巨大！
也难怪婶娘愤愤不平到现在。
普通高温炉退休的职工，跟干部家属的身份，再加离休待遇，可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两人到办公室落了座，龙青阳简单说了工业园入驻的事情和疑问。
戴亮说：“原来双龙是你的！”
龙青阳点头。
“虎父无犬子！”戴亮说，“怪不得一见面，我就觉得面熟！”
“当年青阳能进铝制品厂工作，也是托戴局的福！”
“叫我戴伯就好，”戴亮笑，“我比你爸大两岁，老哥俩了！”
龙青阳起身一躬，重新叫了声：“戴伯。”
“你这个情况我会重视！”戴亮说，“但也不能一面之词！”
“是！”
“我会上报市委，调查取证！这期间，入驻协议不能签署，再行通知！”
“那好！”龙青阳说，“伯父只管秉公办事，双龙的确考核不达标，青阳无话可说，如果存在暗箱操作，还请伯父还青阳公道！”
“那是！”戴亮说，“我会秉公处理！尽快查清此事！”
龙青阳起身，鞠躬告辞。
龙小双终于对完了所有账目。
就等报表复印件出来，离开财务室。
门口进来一个女人。
四十几岁，容颜妩媚。
龙小双认得她，是毛振清的情人路婷。
财务室十几个人，路婷瞄龙小双侧颜一眼，没看出来她是谁。
毕竟只有一面之缘。
“上次的发票，今天给我开了吧！”路婷在会计老何办公桌前坐下。
“购物收据！”老何说。
路婷从包里拿出上次的收据，递给老何。
老何看一眼：“二十万元的金砖，都开成贵重金属？”
“那不找事吗？”路婷说，“好歹弄了个入驻名额，别惹出麻烦！”
“那开成什么？”
“开成办公用品吧！”路婷说，“我也就过去报账结算用。”
“抬头！”老何说。
“啊？”路婷没听清。
“把对方抬头，就是开票信息给我！”
“哦！”路婷拿出一张写好的字条，递给老何。
入驻名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龙小双心头一动，路婷给谁买了二十万元的黄金？
而且还说到入驻名额！
我听错了？
她这个“入驻”，跟工业园的“入驻”，是一回事吗？
拿出报表复印件，龙小双出了财务室。
没有下楼，在拐角的铁树后站住，等路婷出来。
十几分钟，路婷哼着曲子出来了。
往袁世杰办公室瞅一眼，关着门，情知不在，下楼。
龙小双急忙又返回财务室。
“何姨，刚刚那女人开发票，抬头开给了谁？”
老何看一眼路婷放下的字条：“张娟。”
“张娟？”龙小双说，“开给了个人？”
“路婷一向如此，”老何说，“这是又给哪个单位采购礼品。开个人安全一些。”
“这有什么不安全的？”龙小双说。
老何笑：“二十万黄金开单位发票，岂不铁定是行贿的证据？”
龙小双“哦”一声，忽然想起什么，飞快跑出财务，跑下楼去。
一径跑到楼下广场，正看到路婷坐进自己的灰色标致里。
龙小双急忙跑向自己的迈巴赫，钻进驾驶室，启动车子。
路婷调出车，慢慢驶入车道。
龙小双的迈巴赫随后跟上。
两台车子一前一后，距离一百多米，驶出市区，到了发展大道。
路婷的车子拐进了一家工厂。
龙小双在路边泊了车，看到工厂金色的标牌：金邦制造。
金邦制造！
龙小双的脑袋轰的一响，立刻明白了，路婷的二十万黄金，是给金邦采购的！
但是为了避嫌，发票以办公用品的名称，开给了张娟！
那张娟又是谁？路婷找她来结算？
只要证明张娟跟金邦有关系，也就证明了这二十万黄金，是给金邦采购的！
没有哪个企业会突然购买二十万元的金砖，只有一个可能，行贿！
而金邦，以一个不入流的企业，取代了双龙的入驻名额！
这足以说明了金邦是通过行贿，达到了目的！
龙小双不假思索，调转车头，加足马力，返回世杰大厦。
时间已经是五点半，大家都在忙着收拾下班。
龙小双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负责给她对账的会记吓一跳。
“怎么了，小双，还有不对的吗？”
“没，”龙小双摇摇头，“我找何姨！”
“打扫卫生准备下班，涮拖把去了！”
“那我等她。”
几分功夫，会记老何拿着拖把回来。
龙小双说：“何姨，刚刚那字条，麻烦您交给我！”
老何一愣：“什么字条？”
“就是写着张娟的那字条。”
“要那干嘛？”老何说，“倒垃圾桶里去了！”
龙小双跺跺脚：“垃圾桶在哪里？”
“洗手间门口。”
龙小双转身跑去洗手间，三个垃圾桶！
又跑回来：“何姨，哪个垃圾桶？”
“中间那个！”
龙小双又跑回去。
脱掉水貂外套，撸起袖子，就把几十斤重的垃圾桶磕翻了。
这一大堆垃圾，充满了污水、茶叶、剩饭，恶气扑鼻！
龙小双有一刹那的无措，随后蹲下身，开始翻找。
她记得，那是一张普通的白纸，巴掌大，上面只有两个钢笔字：张娟。
翻找了十分钟，两手在湿冷肮脏的垃圾里冻得不听使唤。
碎玻璃划破了手指，血液冲开指上的污泥。
龙小双眼睛里蕴了泪，手底下却没停止翻找。
如果她的推断成立，那张写有张娟两字的纸条，就是最好的证据。
还有那张二十万的原始购物收据，被何姨做开票凭证收了起来，
回头可以找她要。
她要找到那张字条！没准儿，那是张娟本人写的！
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认证张娟的身份。
而路婷拿着给她开好的发票，到金邦结算去了！
也就是说，张娟跟金邦，是有关联的！
手机在地上的包里响了好几遍。
这个点了，估计是龙青阳。
手脏得面目全非，根本无法去打开包，拿出手机。
随他吧！
龙青阳在楼下的停车场，龙小双的迈巴赫还在。
打了三遍电话，居然没接！
这丫头，有这么忙吗？忙得电话都不接？
不是说今天下午可以对完帐吗？
这个点了，财务得下班了吧？
估计这是在厅里帮忙售货呢，听不到手机响。
从君威里下来，遥控锁了车，亲自去展厅里请龙小双。
张琳说，还在财务吧？没见她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