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张北歌走后,很长时间过去了,却没有一点消息传来,晏冷不急,可荀炎倒是有点抓心挠肝的意思。
“报告!”
“进!”荀炎一回头,发现晏冷站在门口,脸色看起来有些尴尬。
“你来了啊。晏冷啊,你们……这个……啊……”
晏冷看着荀炎,觉得荀炎现在的欲言又止一定和他有关系。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荀炎开口。
荀炎一咬牙,“你和老大那天说的话里面,还有没有这个……什么我听不懂的弯弯绕,你也知道,我是粗人一个。”
“怎么会这么说?”
“那天老大明明是点了名要让我把你找过来的,我看那天你们俩倒是挺合眼缘的,怎么到今天都没有消息呢?”这都快成荀炎的一块心病了,他也顾不得面子了,赶紧把晏冷叫来问问,是走是留,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哦,团长,您想多了,我们那天其实就是简单的他问我答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北刃’我是一定会进的,但不是现在,就像一个初中生课程还没读完,有些东西还没有学到,现在还不适合进入高中一样。所以,如果您真的想早送我走的话,我的建议是,尽快让我将进入‘北刃’前的所有训练完成。”
“是这样。”荀炎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然后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噼里啪啦地翻出一堆文件,然后从里面抽出一份,翻了翻,然后问晏冷,“你现在差一项试炼和两项训练,勇气试炼,团队配合模拟作战训练和……熬刑训练,你要先来哪一个?”很明显,荀炎是一门心si想把晏冷送走,甚至都提前告知了他需要进行的训练内容,让晏冷不免有些好奇。
“团长,我有一个问题。”
“讲。”
“为什么您这么急着送我走?”
“不送你走我难道要继续供个祖宗吗?!”
晏冷汗颜,不会吧,难道就只为了这个理由嘛?
荀炎端起茶缸子喝了口水,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晏冷半天,才开口道,“你知道‘北刃’的由来吗?”
“知道一些,但有限。”
“说说。”
“‘北刃’,中国西南最锋利的一把剑,常常进行枭首任务,是国家倾大量人力物力正在打造的一支秘密部队,由于其对外行动常在北方进行,因此,被称为‘北刃’。”
“你的档案级别很高,我调不到你的资料,但单看你的姓,和你刚才能轻松说出‘北刃’的来历,我就大概猜到了你的来历。你说的不错,如果说我们猛虎团是执行对外军事任务,那么‘北刃’就是时刻悬在敌人头上的一把剑,他的威慑意义要远远大于其他。但你知道的并不完整,明明是在西南成立的秘密部队,名字却叫‘北刃’,你不感到奇怪吗?”
晏冷点了点头,他感觉现在的荀炎和平时的他不一样了。
“在我国,一直有着用一个人的名字来命名一支部队的传统,比如著名的三十八军‘黄继光连’、空三师王海大队等等,可那些大多都是为了纪念他们在重大战役中做出的重大贡献。而你很难想象,一场见不得光的战役,竟然可以让一支部队,以他的名字命名。”
晏冷一怔,他想到了几天前的那个生面孔,心里也不免惊起了阵阵波澜。
“79年的对Y自卫反击战之后,面对着背叛和伤亡惨重的代价,上头也不免震怒。于是,在这片祖国人民看不见的西南密林里,我们和Y国常常派出小股部队交锋。那时我们的特种部队建设也不过是初具规模,还在不断探索的过程当中,而Y过因为有了M国的暗中支持,所以,他们的装备是要精良于我们的。而丛林作战,若说我们这边的苗人占据优势,那么就可以说对面的每个人都占据优势,所以你来我往无数次,我们都是输多赢少,所以,我们将游击战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只打擦边球,不进行正面硬撼,从而吸取经验,壮大自己。直到那一次,我们几乎全军覆没。”说着,荀炎摘下了墨镜。晏冷这才看到,荀炎的左眼上,有一道万分狰狞的刀疤,看起来比老八的还要惨烈几分。
“当时的我们按照往日的路线,一点点地推进,直到听见边境线那边传来了枪声,我们所有人意识到不妙。当我们以为我们要拼死一战的时候,却看见了让我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晏冷听着荀炎的讲述,眼中也不禁浮现出当年的那一幕幕,也令他胸膛起伏难平,恨不得立时出现在战场上,把那些畜生杀得片甲不留也好。
“那些YN鬼子,竟然屠杀村落,逼着老百姓给他们磕头,还让他们叫他们祖宗。如果不愿意,他们就打断他们的四肢,然后敲碎一块一块地骨头。那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啊,有一个孩子看着他的父亲在他面前就这样死去,扑上去死死地咬着鬼子的腿,却被另一个鬼子一枪打死。”
时隔多年,可当年的那一幕一幕却像走马灯一样地出现在荀炎的脑海中,他忘不了,他永远都忘不了当他们冲过去的时候,整座村子已经被屠杀殆尽的样子,那个被一枪打死的孩子嘴里还冒着血,睁着眼睛望着天,死不瞑目。
“我们每个人都恨不得把那些畜生生吞活剥,让他们也常常被一根根敲碎骨头的滋味,于是,我们偷偷地摸过去,打了YN鬼子们一个措手不及。当双方开始交火的时候,我们的伤亡也很惨重,可我们都不后悔,因为看着敌人死在我们的枪下,甚至被鹞子的冲锋枪打得千疮百孔,整具身体拦腰断掉的时候,我们看着他还在不断地往前爬,而腿还在颤动的时候,我们的心里都涌起了报仇雪恨的快意。”荀炎的面目变得很狰狞,左眼的那道疤也开始揪紧,可晏冷知道,那是对敌人的恨在胸膛里燃烧,因为他只是一个听者,都涌起了一股滔天的恨意。
“后来呢?”
“……后来,我们一直追着他们到了林子里,却被他们早就埋伏在林子里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也战至力竭,左眼上、大腿上,还有腹部三道致命伤,在我昏过去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可等我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在医院了,后来我才知道,是大哥他拼死一战,杀得对方胆寒,以为我们也有准备,这才拖延了时间,还救了我的命。”说到生死一刻之时,荀炎却很平静,不似刚才的恨意难平,果然——
“当救援队赶到的时候,他们看见的场面,却是我们小队所有人都在地上躺成了一排,十一具尸体,还有剩下最后一口气队长和我,四周被队长布了诡雷,而当时来救援的弟兄们,当时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呵呵。”荀炎轻笑了两声,可当时的惨烈,却激荡着两人的心。
安静的屋子里,只剩下荀炎缓缓的讲述,平静的语调,却让两个人的心都不再平静。
“就是因为那次战役,我们小队才以队长的名字中的一个字命名,‘北刃’。”
北刃,北刃。
晏冷刷地一个立正,抬手向荀炎敬了个军礼,“向您和您的队长致敬。”
诚然,军队里有很多蛀虫,也有很多喝兵血的人,可这其中,也有着这么多可爱的人,他们才是军队的灵魂和一座座不朽的丰碑。
荀炎回了一个军礼,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一个曾经的‘北刃’战士,和一个列兵的灵魂产生了共鸣,这是一份传承,是中国军魂的传承。
而这个国家的另一边里,京城大学的军训也进入到了尾声。
中国解放军进行曲的声音在训练场上奏响,这些中国第一高校的天之骄子们和着乐点,走在环形跑道上。
在诸多繁琐的程序后,终于轮到了新兵营,而岑歌四人,就是升旗手,排头兵。
一模一样的高度,如同一人走过的整齐,踏地有声的有力,惊艳了全场的人。
要知道,他们四个人只是今年的大一新生,而不是天安门广场的军人,可这气势,再加上四人充满英气的相貌,瞬间“艳压群芳”。
不出意料,他们获得了集体荣誉奖,而他们四个人每个人又单独获得了一个优秀个人奖,听说能见面两学分,在学业万分紧张的京城大学,这可是羡煞旁人。
而在这场风波之后,岑歌终于抽出了时间,准备和他的话痨小师弟一起,见见那个他觉得是这世上最慈爱的人。
他的师父,刘潮生老先生。
看着门上的匾,岑歌觉得眼眶一热,师父亲趣÷阁的手书,和当年江州的那块一模一样,两边的楹联也和江州一般无二,岑歌几乎以为时光倒流,自己回到了从前。
师父,你老人家还好吗?时隔多年,不孝徒终于来看您了,您还能认得出我吗?
“师兄!师姐!我回来了!”刚到武馆门口,小师弟就撒着欢儿地跑了过去,让岑歌心里这些激动而又忐忑的复杂情绪立马跑得无影无踪。
结果乐极生悲,冲得太猛的小师弟一下子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岑歌暗道一声,糟了!
差点被反弹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楚辉抬头一看,结果一下子嘴一扁,一副无比顺手的装委屈表情看着被他撞到的人。
“二师兄!”
“嗯。今天师父的精神头很足,现在正在指点师兄弟武艺呢,小师弟,你来的正是时候。”来人一看见冲进来的是自己熟悉的话痨小师弟,眉宇间原本凝起的警惕便消失不见了。
而他们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师弟当然没有看出什么,不过岑歌却注意到了,不免微微皱眉,怎么,有人要找师父的麻烦吗?
“小师弟,这位是?”楚辉大大咧咧忘记了说岑歌的事,可这个二师兄明显不是楚辉那般中二的性格,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明明看起来像一个书生,甚至会让你忽视他的存在的这个人,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啊!差点忘了!二师兄,这是我新捡回来的师兄,也是师父的徒弟!”楚辉用的词让旁边两个人都是嘴角一抽,原来他们这些师父的徒弟都是小师弟捡回来的,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这时却生出了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这种完全一致的头大的感觉。
岑歌先行了一个抱拳礼,“岑歌”。
对方也回了一礼,“袁云方”,而后友好地打量了一下岑歌,“岑师兄”。
岑歌一愣,他连师门都还没回,这位袁师弟就已经认了他这位师兄了吗?
看出了岑歌的疑惑,袁云方笑了一下,而后道,“曾听师父说起,他当年在江州有一位入室弟子,也是他这一生唯一的一位入室弟子,除他之外,再也没有收到一个让他这般心仪的徒弟,一听师兄的口音我便猜到,被师父称为得意门生的人,定是你无疑了。”
岑歌浑身一震,师父曾提起他吗?他是师父心里的得意门生吗?师父!!!
“师兄,欢迎回家。”
岑歌闭了闭眼,随后迈步进门,万般冰冷他皆可承受,可这样的温暖却让他心折。
回家这两个字,已经太久没有人对他说起过。
看着那个白须白发的老人,指点着弟子们的武艺,这一刹那,岑歌不断地想起了当年的一切,那时候,师父也是这样亲手拉过他的胳膊,箍着他的腰,对他说,“小岑歌,咱们习武之人,腰是命门,腰马功夫是基础。要知道,‘腰马三分意三分,形意双全是本根。招招式式腰是眼,劲力收发善恶存。’小岑歌,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师父。”
那时的他还是和懵懂的少年,师父陪着他走过了快要十个春秋,教他习武,教他做人。
师父师父,如师如父,亦师亦父,那时的他们,名义上是师徒,可也像父子,像祖孙。
后来师父走了,娘也走了,他曾想过北上去找师父,可对于师父来说,他只是个拖累,他不能这样做。
直到他遇见了晏冷……
岑歌的眼里,仿佛只剩下了那个鹤颜白发的老人,一步步地走过去,对着老人的背影,三跪九叩。
“师父,不孝徒岑歌叩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