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乾二消失在人群中,王恒走过来问:“如何?”
“在这边也写个穆云平的牌位,商州的穆云平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那丫鬟写这牌位说明是知道他已经死了,到底是怎么死的?葬在哪里呢?这里调查清楚了才能知道那白骨的身份。”莲生说完看着道士供桌上的牌位轻轻叹口气:“一个人远离家乡,也许已经在这世间消失,也不知他家人知道不知道。将他名字写在牌位的人,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
“别感叹了,以后真进了大理寺每天都是案子,生死离别的事情见多了,你如何感慨的过来。”
莲生听到郁世钊这样说,激动的连连问:“真的要推荐我进大理寺吗?真的吗真的吗?”
“呃,我说如果,如果真进了大理寺。”
郁世钊看她一脸期待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自己,瞬间觉得自己很是残忍,急忙指着旁边的河灯说:“去放灯啊。”
说着急匆匆走到摊位上,举起一盏莲花灯问:“这个好看吗?”
王恒在莲生身后说:“他既然这样说,事情基本就差不多了,只是这个人从不给别人承诺。”
“为什么?”莲生不明白,既然郁世钊真的有这个打算和想法告诉自己多好,为何顾左右而言他。
“他就是这样,看着混不吝的,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没有完成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肯定说出来的。”王恒看着灯火阑珊处的郁世钊嘴角微微翘起:“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他这别扭性子我最了解。”
郁世钊这边看过去,只见莲生和王恒是有说有笑,忽然就想起刚才王恒说的,若是求贵妃娘娘给个恩典,这心里猛然一空,像是被一只手给抓住,还轻轻捏了一下,有些麻还有些痒。他托着两盏灯过来:“给你。”
王恒笑得极为开心:“我的呢?”
郁世钊压根不吭声,装没听见,拉着莲生的袖子往曲江池走去。
莲生在现代也来过曲江一带,那时这里以大慈恩寺为中心兴建了一批仿唐式建筑,她还曾去大唐芙蓉园看过演出。在这个空间的大顺朝,西安府因为是顺朝建国所在,受到很大重视,因此过去的曲江池依然还是游人如织格外繁华,此刻看上去,秋水连天,水面上荡漾着河灯盏盏,一直水天相接,和远处的暗淡星子连在一起。莲生捧着河灯问:“这个池子是封闭的嘛?那所有灯就不能流向远处了。”她转过头有点郁闷:“那多没意思啊,灯飘一会就沉了。”
莲生在上一世可从没玩过这个,看电视看人家放河灯,一直飘向远方觉得特别有意思。
“这池子是从灞河那边引活水来的,你不用担心,这些灯可能就顺着灞河一直走很远。”王恒指着小摊上的纸笔:“可以写下心里想的事情,菩萨会保佑你心想事成。”
“还能这样玩。”莲生看看远处的和尚群体和道士群体,忍不住轻笑出声:“这又是和尚又是道士的,我该信哪家呢?”
“心诚则灵嘛。”
郁世钊在一边见俩人又说个不停,早都不耐烦了,自己取来纸笔了交给莲生。
莲生背对着他们写个小纸条放在河灯里,郁世钊见她一脸虔诚,格外郑重的样子愣了愣:“写的什么?”
莲生眨眨眼:“说了就不灵了。”
郁世钊只能把自己的河灯也跟着放了,看着王恒也放了一个,索性坏心眼地捡去一个石子要去打,石子刚弹出去,半空中就被另一颗石子击落,两颗小石子,互相用了内力,竟然崩出点点火花,瞬间明灭,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亮痕,很快消失不见。
莲生摇头叹息:“两位大人,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
三个人在岸边坐了一会,乾二回来了。
莲生急忙问他:“如何?”
“就是这附近城南任家的丫鬟,我跟着她们进了任家,那叫能红的有点怪。”
“如何的怪法?”
“说是丫鬟不像丫鬟,是小姐又不像小姐。任家下人对她有些尊重,可看打扮又不像是任家的亲戚。”
“盯着这家便是,郁世钊,我还需要你的锦衣卫帮我查一下商州的穆云平。”王恒轻轻拍了一下郁世钊的肩膀,后者斜眼看他:“拿什么来换?”
“总是欠下你人情,还怕没得可换?”
王恒看着自己的河灯渐渐走远心满意足。
乾二护送莲生回去,郁世钊一个人在锦衣卫驻地房间内,随意翻看邸报。
“大人,河灯已经捞到,请大人过目。”
有锦衣卫上前将**的河灯放在桌上,然后小心地退后一步等待吩咐,郁世钊站起身挥挥手:“下去吧。”
郁世钊等待属下离去后,拿起一盏灯,上面的纸条叠成一个小小的方块,郁世钊摇头笑道:“真是笨丫头,人家姑娘都叠成方胜之类取个好彩头,她竟然都不会做。”
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大理寺。
半张纸只有这三个大字,能看出写字的人下了多大的决心。
这就是你的梦想吗?真的那么想去?郁世钊接着打开另一个河灯的纸条:气死狗!
依然是三个张牙舞爪酣畅淋漓的大字,郁世钊恼怒地将纸条重重拍在桌上:王恒你这混蛋!
月色如水,虽然是七月半,却也毕竟是月半时分,月色格外动人,清辉毫不吝啬大把撒向人间,莲生的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月华,融合着黑夜的底色,显得格外柔美。
一路无言,前方客栈的灯笼透出柔和的光,乾二忽然间希望这条路要是长长地走不完该多好。
曾经生活永远是冰冷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铁锈的腥气,自从认识莲生,他觉得自己心里某个角落渐渐柔软很多。
“嗯……”
“嗯……”
俩人竟然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然后莲生轻笑一声:“你先说。”
“按照我们大人的性子,恐怕姑娘的河灯已经在他案头了。”
莲生装作吃惊的样子,呀了一声:“郁大人这般恶劣嘛?这个都要去拿来看呀。”
月光再美也毕竟只是月光,乾二没有现莲生眼中闪过的狡黠,他点点头接着说:“我家大人做人做事都极为执着,所以……”他停顿一下,看了莲生一眼,急忙将视线投向前方的客栈灯笼上:“如果不想和他牵扯太多,请不要随便招惹他。郁大人性情喜怒难测,他的好和坏,不像明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乾二,你这是背后说自己的上司了。”
他话里有话,莲生自然听得出。
“是,算是朋友的忠告吧,如果姑娘当我是朋友的话。”
“我接受你的忠告,锦衣卫指挥使,不是我这样的平民丫头高攀得上的。我如此拼命帮他,不过是为了一个出身。”莲生叹口气:“乾二,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么无力,不能保护自己的亲人,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只能狐假虎威的依靠锦衣卫,只要有个女吏的晋身,会改变很多。”她认真地看着乾二:“做为朋友,你会帮我吧?协助我破案?会吧?”
她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生动可爱,乾二如何能拒绝,点点头。
“姐姐,乾二哥,你们回来啦!”
刚进门,就看着芳生和夜生迎出来。
“你再不回来十二弟就要去找了。”
“跟这两位大人和乾二哥,我如何能有事,倒是你,今日可是锋芒毕露,怕是有人晚上要睡不着咯。”
莲生笑眯眯地点了芳生脑门一下:“谢谢你这般维护姐姐,我心里真是高兴的紧。”
“你是我姐姐,那些人这样编排你,万万不能忍。”
“哈哈,某些人今晚睡不着那怪谁,谁叫他心里有鬼。”夜生也跟着笑道:“他到是聪明多了,现在也会躲在幕后,用小卒子打前站。”
“有鬼有鬼,小卒子小卒子!”
几声像是咬到舌头奇怪的声音响起,夜生忍不住浑身一抖“天啊!”
莲生指着飞过来的鹦鹉忍不住大笑:“小武,今天是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日子,你可不要吓唬人啊。”
“这鸟啊真是机灵的。总这么悄无声息的飞过来,一点声都没有,要不是知道是它,真以为要活见鬼了呢。”小伙计拎着大铜壶从厨房出来,接着说道:“各位客官,热水烧好了,可以洗漱了。”
莲生听到小伙计的话,心里一动,看向乾二。
乾二觉的到莲生目光炯炯,忍不住心里一荡,却听莲生说:“我有个办法,也许能行!”
时间已经是深夜,窗外还是一片淡淡月华。
今天给穆云平写了两个牌位,能红觉得心里舒服很多,也安稳了许多,这一觉睡的格外踏实。
“能红,能红。”一个古怪的声音忽然在睡梦中响起,这声音好奇怪,像是谁被剪掉了舌头一般。
能红心里一紧,还在安慰自己:又做梦了,只是做梦而已。
“能红,能红,我死的好冤。”
是梦啊,真的是梦啊。
能红喃喃自语,这时她忽然觉得浑身寒汗毛都立了起来。
因为她听到了自己说话的声音!那么,这难道不是梦?
能红坐起身子,披上衫子,抚着脸望着窗外:一定是睡迷糊了,自己吓自己。
今天是鬼节,民间说是鬼门大开的日子,所以和尚道士们才会念经度那些亡魂。想到这里,能红觉得胳膊上一阵颤栗,她裹紧了衫子,起身拨亮了油灯,就听着里面大小姐问:“谁在说话?”
“没人,你睡糊涂了。”
“能红,我是穆云平!”
接着又是一声古怪的声音。
“啊啊啊啊!”听到穆云平三个字,里间的任小姐忽然间惨叫起来:“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这声音格外的凄惨,划破夜空的沉寂,整个任家都被吵醒,丫鬟婆子纷纷起来探头,议论着:“天啊!可是大小姐的疯病又犯了。”
任家已经被吵醒了,乾二只能抓着小武,用轻功轻点几下匆匆跳出墙外。
“如何?”
“任家果然有问题,任家小姐听到穆云平三个字就疯。”
“疯疯你疯。“小武跟上一句。
“闭嘴。”乾二点了小武的穴位,对莲生说:“我们回去。”
说着闭眼说了一声“乾二无礼了。”
接着用一块帕子包在手上,然后拉起莲生的手,运用轻功几个起落。
莲生听着耳边风声,余光瞥见乾二脸板着死死的,隔着帕子还能觉得他的手微微抖,忍不住轻笑一声,乾二身形一滞,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