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小子,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冲撞姜师兄!”
忘川还未开口,便感觉有人用力推了他一把,他来不及防备,身子倒退了两步,抬头细瞧,只见眼前这位被唤作姜师兄的男子十分傲慢,不曾用睁眼瞧忘川。这位姜师兄身旁站着两人,其中一位最为瘦弱的男子正怒目而视,双眼冒火。
“抱歉,方才一时情急,没伤着你吧?”忘川见对方如此傲慢,身旁两人目光亦是极为不和善,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是他理亏在先,于是抱拳赔礼。
“笑话,就凭你这点修为还能伤得了姜师兄,简直大言不惭。”方才推忘川的那名男子仿若听到了一个莫大的笑话,言语间尽是讥讽之意,其他两人亦是和声大笑。
“这天底下最可恨又最可悲的就是目中无人,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姜师兄淡淡地说。
“姜师兄说得是,像他这种人,能活到现在也真是个奇迹。”
忘川被这两人一唱一和闹得一头雾水,这几位是哪里的少爷,出言如此恶毒。他不禁摇摇头,转身便要离开。
“康差,还废什么话,给我打断他两条腿!”姜师兄面色突然一冷,凶相毕露,那康差身子一颤,立马上前一步,招出一柄法剑,横在忘川身前说道:“小子,亮出你的名号,我的剑不杀无名之辈。”
“这位兄台,在下无意冒犯你,方才已经赔了不是。你心中不快出言骂嚣几句,在下亦能理解,但是你动辄喊打喊杀,与那坊间泼皮无赖有何分别?”忘川即便是菩萨脾气,对上这么几个泼皮,亦是难压住心中的怒火。
“姜师兄,这小子竟敢骂你是泼皮无赖!”康差扭头看了一眼姜师兄,随后又厉声说道:“小子,你最好向姜师兄磕头认错,否则我现在就取了你的狗命!”
这位姜师兄眉头微皱,推开身前的康差,锐利的眼神像是两柄刀子插向忘川,他不屑一顾地说:“小子,本公子原本还打算饶你一命,但你如此张狂放肆,若我不亲自出手,别人还以为我幽都好欺负不成。”说着,他手上出现一个紫色的球状法器,对着身边两人说道:“你们都不要插手,我要亲手杀了这不长眼的小子。”
“洵弟,你是何等身份,这小子怎配你亲自动手,为兄替你了结了他!”姜观见周围人聚集的越来越多,若是再不动手,恐怕要招来荒火营的人,到时候就很难收场了。
“姜师兄,杀这小子何须劳你们动手,看我摘了他的脑袋。”康差说。
“你们都不必动手,让我来会一会他。”姜洵摆了摆手,狞笑道:“这小子肉身不错,正可用来炼制一具血僵。姜观,你不是差一件护体灵宝嘛,待我抽了这小子的神魂,助你炼制。”
“我当几位是哪里来的少爷呢,原来是一群幽都的鼠辈,早就听闻幽都魔宗行事狠辣恶毒,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依在下看,你们不如一起上吧,也让我这山野小子瞧瞧幽都的手段。”忘川闻声大笑,洞虚剑出现在手中,面对姜洵三人毫无畏惧。
“住手!”
剑拔弩张,争斗一触即发。正待这时,人群中传来宫羽的急切的声音,只见她飞身来到忘川面前,“姜洵,你们胆敢在此胡作非为?”
“原来是宫羽姑娘,失敬失敬。”姜洵见到来者是宫羽,脸上立马露出笑容,他对宫羽的美色早已垂涎三尺。
宫羽感受到姜洵那炙热的目光在身上扫着,心生厌恶,冷哼一声,看向忘川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无碍。”忘川摇摇头,宫羽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姜洵等人,冷声说道:“姜洵,我们可以走了吧?”
“宫羽姑娘想走,随时可以离开,但是这小子必须留下。”姜洵见忘川与宫羽关系如此亲昵,一股怒火烧上心头。
“姜洵,你在幽都可以作威作福,但这里是靖州,不是你可以胡作非为的地方。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若胆敢在此动手,荒火营的羽卫定然将你当场击毙。”宫羽两道柳叶眉微微皱起,对姜洵这些嗜杀的魔头,她本不愿多加理会,但见姜洵不肯息事宁人,不禁生出不快,眼神都变得冰冷无比。
“本公子倒是忘了,这里可是靖州,多谢宫羽姑娘提醒。只不过今日本公子赶踏足靖州,你还真以为我会惧怕了那些废物么?若是姑娘不信,且等我杀了这小子,看看荒火营的羽卫是否敢对本公子出手。”姜洵把玩着手上的球形法器,丝毫不将荒火营羽卫放在眼里,言语间尽是不屑。
“姜洵,你也太狂妄了吧,就凭你也敢与荒火营羽卫叫板,你难道不知羽卫皆为冲虚境的修士吧?想要击杀你,又何须费吹灰之力。”宫羽说。
“没错,论修为本公子自是不敌,纵使我三人连手,也难在羽卫手上讨得了便宜。但是宫羽姑娘似乎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本公子乃是幽都左使姜汤之子,整个幽都都将站在本公子身旁。本公子知道,荒火营背后有皇权和你们所谓的正气盟的支持,但别忘了这修行界不是正气盟的天下,大小数百宗门与我幽都共同进退,试问荒火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挑起修行界大战吗?你们不是一直自诩正道么,若是开战有多少生灵涂炭,想必你应该清楚吧?你告诉本公子,荒火营的羽卫他们承担得起罪责吗?恐怕到时候不必幽都动手,当朝天子恐怕都要斩了这些羽卫吧?”
姜洵言辞颇为激烈,道清利害,甚是嚣张跋扈,他此言一出无意当场打了所有的修行者的脸。周遭人听得是义愤填膺,不禁纷纷招出法器,想要出手教训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姜洵。
“当年幽都王都被我正派修士打得丢盔弃甲,不敢出面示人,你一黄口小儿,还敢在此大言不惭,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有一老叟走出人群,指着姜洵开口大骂。
周朝末期,群雄割据,幽都王统领南部魔宗各派力挺南湘青霄府雄主潇湘雨逐鹿天下,最终却败于大行皇帝陈留之手,幽都王率领残部逃往西南幽都城,饮食不出,从此不见幽都魔头踪迹,这一事在修行界被引为笑谈。
“自古正魔不两立,开战就开战,正好一举清剿了你们这些邪魔。”
“你们幽都那数百门派不过杂鱼罢了,想要对付我正气盟各派,简直是痴人说梦。”
“……”
众人看着姜洵、姜观和康差三人,仿若是在看着小丑一般,前俯后仰,捧腹大笑,言语犀利,词锋如利刃,惹得姜洵等人火冒三丈,脸涨得通红。
“周朝无道,天下大乱,是英雄本该逐鹿天下,建立不世功勋,重建秩序。身为修道者,若想你们终日隐世避祸,自顾扫门前雪,又修哪门子的道?当年幽都部众虽败犹荣,我等敬佩的是能一决雌雄的天下英雄,而你等欺世盗名之辈有何资格谈论当年之事。你们这些人给他们提鞋都不配!你们这些自诩正道之人,不是经常将好汉不提当年勇挂在嘴边吗,现在这般作派又是为何?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人要脸,树要皮,本公子都替你们感到羞耻,没脸没皮的东西。”
姜洵一人独自面对众人舌战,他走到老叟面前,指着对方的鼻子蔑视道:“你这老东西,修行了一辈子,还是个洞玄境的杂鱼,你有什么脸面在本公子面前叫嚣?我若是你,自尽得了,免得让天下人笑话。”
老叟被姜洵骂得哑口无言,羞愤至极,一掌拍在脑袋上,当场毙命,忘川出手阻止亦是不及。众人见状,大惊失色,面对姜洵冷厉的目光,不禁纷纷后退。姜洵瞧都不瞧气绝的老叟一眼,他看着众人,张狂地说道:“你们呢?难道不觉得羞愧吧?要脸的就学学这老东西自裁吧,省得本公子动手。”
“够了,姜洵,你不要太过分。”宫羽看着周围这群原先还气势汹汹,扬言要教训姜洵的众人,此刻如同泄气的皮球,恍若没事人一样,作鸟兽散,心中有股难以言状的苦楚。
“是老东西他自己想不开,可怨不得本公子。宫羽姑娘,你又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之人而大动肝火呢?”姜洵耸了耸肩,仿若老叟之死与他无关一般。
“哼,今日之事,我暂且记下了,日后自会有人向你讨个说法。”
“本公子对姑娘钦慕已久,宫羽姑娘何必等待日后,今日便随本公子一起回幽都风流快活岂不是更好,反正本公子对着观潮会无甚兴趣。”说着,姜洵与身旁两人哈哈大笑,他那淫邪而戏谑的目光却是在宫羽身体上下扫来扫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姜洵,你再敢杏口胡沁,我必杀你。”宫羽杏目怒视,面对姜洵的轻薄,她已行至愤怒的边缘,但是姜洵方才的那一番话说得不无道理,她深知其中利害,若是对姜洵出手,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理智告诉她,此刻不是像姜洵动手的时机。
看着宫羽娇怒而又无法作为的样子,姜洵是愈发的喜欢,但他知道事情不能做得太过火,宫羽毕竟是长歌门宗主之女。心想,还是待日后找寻时机,把这小美人给抓回幽都,再好好享受一番。他的目光瞥向忘川,心中再道,这小子与宫羽关系匪浅,若不杀了他,宫羽迟早会背着我偷人。
杀意毕露,姜洵看着忘川道:“小子,你是打算一辈子躲在女人身后?若是个带把的,就过来与本公子单挑!”
忘川看着姜洵,双眼冒着怒火,宫羽姑娘如此高洁岂能让姜洵亵渎。从方才一番言论中,忘川对姜洵有了新的认识。姜洵虽然纨绔,视人命如草芥,却也并非一无是处,而且颇有些手段,善于操弄人心。他低头看着倒在身前的老叟,这位老叟与他素不相识,却肯为正道仗义执言,说道底老叟的死因他而起,他不能让老叟白死,必须要替他讨回一个公道。
“姜洵,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身为修道者,却如此草芥人命,今日在下便除了你这祸害。”忘川祭出洞虚剑,便欲朝姜洵攻去,宫羽却是拦在了他的面前,“忘川,不可,你不是对手。”
姜洵见状不禁大小,对着身旁的姜观和康差说道:“你看,我就说吧,这小子没种,只能躲在女人身后,逞口舌之快!”
“宫羽,你且退开,太虚境的修士我都杀了,还怕他三人。”忘川的话不容置疑,目光甚是坚决,宫羽见状只好叹了一口气,便让开了,忘川这时怒声说道:“姜洵,你三人一起上吧!”
说着,他手持洞虚剑朝着姜洵三人奔去,姜洵等轻笑一声,便迎向了忘川。正在这时,一柄长枪从天而降,轰在两方之间,地面上石板崩碎,一股力量将忘川、姜洵等人震得倒飞出去。
紧接着,便见甲胄披身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之间,此人剑眉星美,轮廓分明,刚毅无比,一看便是久经沙场之人,全身散发出一股浓厚的血气。只见他看向忘川微微点头,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随后转身将长枪拔出,大步来到姜洵面前,表情甚是严肃,一股威压逼去,浑厚的声音从口中吐出:“你就是姜洵?”
“本公子便是,你是玄羽卫的赵无极,还是方天画?”姜洵傲慢地说。
“你还有几分眼力,吾乃荒火营玄羽卫副统领赵无极是也。这些年,姜汤竟然还有力气在女人肚皮上折腾,生出你这么个混蛋玩意儿。”赵无极上下打量着姜洵,如同长辈一般,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怒其不争,“嗯,有几分天资,若是用在正途上还能有些作为。不过你小子倒好,姜汤文采风流不学,却把他的阴狠毒辣学了个全,愚蠢!”
“家父活龙鲜健,晚辈临行前,他嘱咐道,”姜洵冷笑着,学起姜汤的口吻说道:“你此去若是遇见为父的昔年好友,让他们好生看看,何为长江后浪推前浪。告诉那些老不死的,岁月终归是不饶人,即便着再好的甲胄亦难掩朽木衰退之身,逆道而行不过徒增笑料罢了。趁着还有几年活头,赶紧找个女人发挥一下最后的余热。”
姜洵的刻薄直言,并未令赵无极恼怒,他反而哈哈大笑,“你果然是姜汤的坏种,一样的牙尖嘴利。你回去告诉姜汤,让他别太早在女人身上折腾死了,否则本座掘了他的坟。”
“哼,家父临行前多番嘱咐,他已经准备上好的寿材,若有哪位想不开的老友着急寻死,但凡提前知会一声,亲自替他们安排好丧葬事宜。若是有不愿孤独赴黄泉的老友,家父说,亲自安排他们的家眷亲人陪葬,这样就不寂寞了。家父还说,大不了他吃点亏,让我等自侄晚辈扶灵,披麻戴孝,坟前大笑三声。”
“姜汤思虑周全,待本座果真兄弟情深,不负本座当初打断了他的手脚。说来惭愧,待下次相见之日,本座若不挑了他的手筋脚筋实在有负老友的浓情厚义啊!”赵无极故作羞愧,连连慨叹,忘川和宫羽站在一旁,不禁偷笑。
“晚辈与家父焚香相迎,告辞!”姜汤冷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开,“慢着!”赵无极叫住三人,笑着说,“姜洵,如此离开怕是有些不妥吧?”
“你要干什么?”姜洵脸微微抽搐,心都悬到嗓子眼了。赵无极的名头他早有耳闻,江湖号称战魔,发起疯来,六亲不认。荒火营的羽卫姜洵并不害怕,即便是方天画来他也丝毫不惧,但是面对赵无极,他倒是担忧的很,生怕赵无极头脑一热,不顾利弊,直接对他们出手。
“本座好歹是你的长辈,你空手而来是不是有些太过失礼了?”赵无极不急不缓地走到姜洵三人面前,戏谑地看着他们,“罢了,你们毕竟是小辈,即便有些失礼,我这做长辈的也不好与你等计较些什么。”
姜洵等三人面色舒缓,长出一口气,只要赵无极不对他们出手便好,“晚辈此次出门得急,未曾备下厚礼。过些日子,前辈不妨移步幽都,晚辈必备好厚礼相赠,相信家父对前辈的到来亦是欢喜之至,定会与前辈把酒言欢,一诉衷肠。”
“不错,你小子还挺上道。姜汤那老东西富得流油,本座不去叨扰一番,岂不是对不起他堂堂幽都左使的名头。”
姜洵的脸不禁又是一阵抽搐,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这疯子远点,“前辈,若是无事,晚辈这就告辞了。”
赵无极点点头,笑着摆摆手,说道:“嗯,去吧,去吧。”
姜洵等人如释重负,拱拱手转身便离开,“差点忘了”,赵无极那浑厚的嗓音再次传来,这三人如遭电击,腹诽道,赵无极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前辈还有何事?”
“见到故人之子,一时兴盛却把重要的事给忘了。”赵无极作憨态笑了笑,忽然脸色变得寒冷无比,姜洵等人见状大气都不敢喘,“方才本座听有人说,荒火营羽卫都是一群废物,不敢把你们如何?”
“前辈断然是听错了,谁敢如此大胆侮辱荒火营羽卫。”
“难道真是本座听错了?”赵无极嘀咕道,转身看向忘川和宫羽,“本座听错了吗?”
姜洵等人有些惊慌地看着宫羽和忘川两人,示意两人不要乱说话,宫羽没有表态,忘川却是耸耸肩,姜洵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真是本座听错了。”赵无极憨憨一笑,他那双炯炯有神地眼睛转了转,对着姜洵等人说,“刚才吓到你们了吧?作为长辈也不能让你们这些小辈空手而归,总要给一些见面礼。幽都家大业大,寻常之物你们也自是不放在眼里。”
在赵无极思虑送何礼物时,姜洵等人却是叫苦,我的亲祖宗唉,你的礼物谁敢要,这不是要把人往死了玩嘛!姜洵等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说道:“前辈方才一些话,晚辈受用无穷,至于礼物晚辈实在受之有愧。”
“那可不行!本座要送的礼物,还从来没有人敢拒绝!”赵无极那浑厚的嗓音一时鼓噪,吓得姜洵等人双腿都有些打颤,不敢再说话,赵无极见状,满意地点头笑道,“这才对嘛,本座传你等一门神通,你等前转过身去。”
姜洵等人颤巍巍地照办,将身子转了过去,只见赵无极抬脚踹在三人的屁股之上,三人吃痛飞了出去,摔了个嘴啃泥。
“小辈们,这门平沙落雁式神通可学会了?”
姜洵等人不顾街上众人的嘲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屁股,恭敬地转身行礼说:“多谢前辈赐教。”说完,三人转身拔腿就跑,怨毒的目光看向周围的人,姜洵暗暗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赵无极以雪今日之辱。
赵无极啐了一口唾沫,转身朝着忘川走来,“小兄弟佳人在旁,本座就不便打扰了。观潮会后,若肯赏脸,风雨楼金光阁一会。”说罢,赵无极身影倏然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忘川与幽若面面相觑,不知赵无极为何发出邀约,华灯初上,一道道焰火点亮了飞仙镇的夜空,绚丽夺目,喧闹欢笑声远远传来,两人相视一笑步入人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