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极、小影姑娘正在逗趣时,论道台上那些修行者们可并未闲着,灵寂洞弟子吕归尘凭借一身功法,将洞里赤练饶浩苏打飞出论道台。随后,天衍宗、神意门、天心派、衔月楼、傲剑山庄、玄灵教、万佛宗等大小十五个宗门的年轻弟子上台挑战吕归尘。
“没想到灵寂洞的吕归尘能将《灵寂二十四真诀》修炼至第十层,天资不俗啊,若无意外,灵寂洞洞主之位日后便由此子继承了。”果老身旁的一位穿着灰白长袍的老者捋着胡须,满意地看着论道台。
“福生无量天尊!吕归尘年纪轻轻能迈入太虚境,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又一位老道品评道。
“相比之下,天衍宗、神意门、天心派和衔月楼倒是有些相形见绌。话说回来,你们认为,此届论道演武谁能获胜?”果老说。
那老道目光扫向看台下,啧啧嘴摇头道:“福生无量天尊!今年的小辈天资都很出众,真是很难判断啊。云梦泽除了薛非寒外,年轻弟子中属谢子寰的天资最为出众,年仅十八岁,便能炼出四品丹药;鬼隐门今年来得弟子倒是有些少,不过那位叫全冠英的小辈很是不俗;断刀门的宇文雍,太虚境中期的修为,很不简单啊。”
灰白长袍老者接着说道:“断刀门近些年发展都破快,那叫宇文雍的小辈今年或是获胜人选之一,他手中那柄断刀已经炼制第三层,肉身在这些小辈中许是最为强悍的了。长歌门、太虚观今年未派弟子前来,倒是有些遗憾。弈墨李商,嗯……修为不弱,根骨尚佳啊!百花谷今年带队的是叫欧阳飞羽吧,我记得这小辈上一届的成绩不错,嗯?她身旁啃鸡腿的小丫头竟然是木灵根。”
“百花谷自梁谷主失踪后一落千丈,这么多年都未有梁谷主的消息,许是早已离世了。哎,生死无常啊,百花谷现在能得到一个木灵根的弟子,也算是一种宽慰吧。若梁谷主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福生无量天尊!”
“无极,你怎么看?”果老问道。
“还真是难以评断啊!”台下数百年轻子弟,各有所长,赵无极一时间也是难作评判,目光忽然注意到欧阳飞羽身旁地忘川,心中道,这位小兄弟倒是很对本座的胃口。他指着忘川所在的方向说道:“你们觉得那位小兄弟如何?”
众人顺着赵无极的目光看去,唯有果老却是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台下忘川正颇有兴致地看着台上吕归尘与神意门的弟子斗法,忽然感觉地有数道锐利地目光看来,令他浑身不舒服,不禁扭头看去,发现正是看台上那几位仙风道骨的老叟,心下狐疑,却又不作表。
“此子是何来历?灵感如此之强,竟可发觉我等。”灰袍老者上下打量着忘川,捋着胡须道:“洞玄境大圆满,能有此修为,天资还算不错。”
“气冲百汇,阳神极旺,隐隐间有三花聚顶之象。无极,可知此子是何门何派的弟子?”老道扭头看着赵无极问道。
赵无极回道:“这位小兄弟的身份来历,无极也不清楚。昨日他与姜汤之子发生冲突,我观他心性稳重,颇有几分侠肝义胆之风,很对我的胃口。”
“无极,看来你看中了这小子,想要将其招至麾下?他未必会买你的账。”果老迷瞪着双眼,捧着茶杯还朝身旁的小影姑娘瞥了一眼。
“果老,莫非你与那小兄弟认识?”赵无极问。
“影丫头,还是你来说吧。”果老放下茶杯,扭头看了一眼小影姑娘,捋着胡须清笑了两声,随后闭目不再说话。
众人见果老故弄玄虚,对忘川的身份来历更为好奇,不禁纷纷看向小影姑娘。小影姑娘见状,只好开口说:“赵大哥,这小子叫忘川,来自极西之地。曾经受过高人指点,习得一身玄奥的功法,能够在两年内步入洞玄大圆满,天资根骨算得上翘楚吧。”
“两年内便踏入洞玄大圆满境界,真是妖孽啊。影丫头,可知他的师尊是谁?”灰袍老者惊讶之余,好奇地问。
“其实我与他也只有一面之缘,还没有果老知道得多。不过有一点我敢确定,他为人品性还过得去,就是心有点脏。”
“心有点脏?影丫头,何出此言?”老道不解地问。
“玩手段的心都脏啊!每每与敌人对阵,他总是耍手段把人家玩弄致死,即便高出他两个修为境界的对手,也难道一死,你们说他的心脏不脏。”小影姑娘说着说着,想起果老那晚弘农取笑之言,不禁心生别样之感,她抬头看向看台下的忘川,见他与身边的女子谈笑风生,顿时有些不快。心中道,真是个登徒子,四处勾搭女子,咦,为何我会吃醋呢?难道我对他……不会的,就凭他,别做梦了。
赵无极一旁嘀咕道:还好意思说人家心脏,我看你也不遑多让,尤其是你老爹,那可是脏出新境界了。
“赵大哥,你在嘀咕什么?”小影姑娘微蹙眉头,赵无极打哈哈道,“没什么,小影妹妹,照你这般说,这位叫忘川的小兄弟真对我的胃口,观潮会结束后,我要好好会会他。”
“果老啊,你可知这小子的师尊是何方神圣呀?”灰袍老者问。
果老迷瞪着眼睛,淡淡地说道:“你们是不是想将那小子收到自己门下呀,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这小子身负大机缘,非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觊觎的。他的师尊大有来历,即便是我也无法推算出其来历。”
果老语出惊人,灰袍老者、老道和赵无极大为吃惊,这天下若是连果老都无法算出忘川师尊的来历,足矣说明忘川的身份很不简单,袍老者和老道一脸遗憾,打消了收徒的念头。赵无极却是不以为然,心想着管他适合身份,身负大机缘又如何,这小子若是有些良知,理应为国出力。
身在看台下的忘川对于看台上所发生的事浑然不知,他聚精会神地观看着论道台上吕归尘和万佛宗弟子之间的斗法。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且听闻吕归尘吟诗弄罢,二十颗皓月明珠被祭得光芒大盛,脚踏清风徐徐而来,拂袖弄风间,二十四科皓月明珠飒若流星攻向万佛寺的小僧。
那小僧慈眉善目,捻指诵经,浩荡佛气从宽大的僧袍中激荡开来,金光蔽体,隐约间瞧似一尊大佛,合掌而立,说不尽的神圣威严。倏然佛尊开眼,怒目相对,偌大的佛掌推出,掌中突现“*”字金光,一股浩然佛力席卷而来。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二十颗皓月明珠宛若湖中扁舟,逆流而上,径直地撞击佛尊威严的法相之上。佛尊法相恰如镜湖之水,当起层层涟漪,温和的佛光向着四周蔓延。吕归尘见状,脸色一变,催动身法扶摇直上,立于佛尊法相上端,手上指诀不停变幻,令人眼花缭乱,浑厚无比的真气尽数打入明珠之内,皓月之光、妁妁其华,那二十颗皓月明珠大如玉盘,带着毁灭之势不停地轰击佛尊法相。
佛尊法相在明珠地猛烈轰击下越发暗淡,佛气四散,万佛寺小僧风云不变,依然诵着佛家经文,玄奥的经文脱口而出,化作一个个金光大字加持着佛尊法相,佛尊法相便会凝实一分,佛尊后背生出二十二只佛手,将那二十四颗明珠牢牢攥在手中。
台下众人见状,纷纷以为吕归尘即将败下阵来时,却听吕归尘一声厉呵便见佛尊法相那二十四手臂忽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只听闻连连声响,那二十四颗明珠竟是在佛尊手中炸开,佛尊的手臂在毁灭般的力量下截截断裂,巨大的能量波动袭向佛尊的法身,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九尺法身轰然倒地。
万佛寺小僧脸色煞白,嘴角溢出鲜血,吟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强撑着身子朝吕归尘行佛力,“吕施主法力精厚,小僧认输。”吕归尘见万佛寺小僧认输,这才长舒一口气,双掌合十,恭敬地说:“大师佛法精深,多谢手下留情。”
看着万佛寺小僧走下台去,吕归尘气血一阵翻涌,强行压下,一枚丹药入腹,盘腿而坐。心中道,万佛寺的佛尊法相果真名不虚传。方才一击他已使出全力,此刻元府内真气枯竭。
看台下,幽都康差面向姜洵问道:“吕归尘受伤不轻,姜师兄何不上台应战,打他个措手不及。”姜洵低眉瞥了一眼康差,面露不快,“本公子若想赢他,何须趁人之危。”
康差浑身一颤,顿觉方才言语有失,连忙说道:“是师弟胡言乱语了。他们给姜师兄提鞋都不够资格,又岂会是师兄的对手。”
“你明白就好。他们不是想要争第一嘛,让他们争,争到最后,本公子再出手。他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弟子,眼睁睁看着第一落在本公子之手而无能为力,如此岂不是更有意思。”姜洵桀桀地笑着,想着这在场的人到时候流露出失望、愤怒的表情,心中倍觉爽快。
康差点头阴笑,目光扫向在场的众人,狠狠地道:“他们若是不服,定会再向姜师兄挑战,到时候嘿嘿,将他们按在地上摩擦蹂躏,杀到他们服为止。想想都觉得解气!”
“康差,你觉得杀一人好,还是让他臣服于脚下好呢?”姜洵摇摇头,扭头盯着康差说:“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虽仗着祖辈余荫屹立不倒,但门下还是有些年轻有为的弟子。若是这些弟子能尽归我所用,日后谁还敢轻贱幽都,即便是这天下也唾手可得。”
“姜师兄高瞻远瞩,运筹帷幄,非师弟所能及。”康差逢迎道。
“洵弟,我是个直肠子,不懂那些弯弯绕。我觉得既然要借论道演武杀一杀他们的威风,那就该将他们一个个踩在脚下,那才过瘾。”姜观闷声闷气地说,他觉得姜洵的想法实在太过费神,眼前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都是贱骨头,怎会轻易臣服,只有靠拳头才能将他们打服。
“姜观,你个莽人,平日里多动动脑子,若真是拳头能解决问题,当年周朝怎会落败?而如今登上天子位的就不是他陈留,而是青霄府的潇湘雨。”姜洵看着姜观,不禁摇头,姜观若不是他的堂兄弟,他又岂会留一个莽夫在身边。
姜观被姜洵一顿数落,不再多说,姜洵又说道:“先看看再说吧,若是那忘川还不上台,本公子便点名邀他上台。敢跟本公子抢宫羽,到时候非杀了那狗东西不可。”
论道台上,吕归尘经过短暂的调息后,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无极宗弟子少泽羽飞身上台,两人再次展开斗法。少泽羽身法迅捷,两柄眉刃在其手中耍得灵巧多变,攻势极为犀利,招招致命。吕归尘二十四颗明珠犹若沧海升起的皓月,空灵而清幽,翻手便是天外飞仙。
约半烛香过去,两人堪堪打了一个平手,被荒火营的玄羽卫抬着离开了论道台。吕归尘的离开令台下众人感到遗憾。若非先前与万佛寺小僧觉远一战身受重伤,只怕少泽羽要败于吕归尘之手,或许以吕归尘的修为可以更进一步。不过,吕归尘是否真抱有遗憾呢?吕归尘在被人抬走之时,脸上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的境界突破了。
“吕归尘连赢十五场,对阵无极宗少泽羽还能打个平手,这份毅力和天资留在灵寂洞怕是要糟蹋了,看来得亲自一趟灵寂洞。”赵无极揪着下巴那硬如钢针般的胡茬子揉捏着,思索着如何安置吕归尘。
“灵寂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孙,想必是一宗之力培养,岂会轻易放人。”灰袍老者说。
“他敢!”赵无极怒目圆睁,一拍桌子说:“灵寂子若是不识抬举,我砸了他的山门。”灰袍老者哈哈大笑,“灵寂子吃软不吃硬,你若硬来反而不美。到时候打不着狐狸,还惹得一身骚。”
“嗯?幽都姜家小子竟敢上论道台,胆子不小嘛。”老道士放下茶杯,目光打量着论道台上的姜洵,捋了捋胡须,“太虚境初期大圆满,嗯,这小子能有如此修为,天资不错,只是可惜了,生错了家门。”
“无极,此子便是姜汤之子?”灰袍老者扭头看向赵无极,见赵无极点头,沉声说道:“此子上论道台,怕是生出事端。”
“这小子跟姜汤一个德行,一肚子坏水,我现在就赶他下台。”说着便要离开,灰袍老者却是拦住了赵无极,笑着说道:“幽都沉寂了那么多年,也该闹出点动静了,先看看再说。”
论道台上,姜洵背着双手,皆为不屑地看着台下众人,态度甚是傲慢,打一个哈切道:“如此盛会竟如杂耍一般,真是乏味至极。”
姜洵此言一出惹得台下众人怒目而视,“你是何人,竟敢侮辱我等!”姜洵笑而不语,台下的康差说道:“姜师兄乃幽都左使姜汤之子,你们谁敢不服!”
众人闻言,大为恼火,不禁出言骂道:“魔教之徒焉敢在此逞威,还不快快滚下论道台!”
“你这贼子,好大的狗蛋!竟敢在此生事!”
“姜洵,你不龟缩在幽都内,来此挑衅我等,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滚回幽都去。”
“昨日见他在飞仙镇便觉有古怪,今日果然跑到论道台来生事,真是不知死活!”
“正魔不两立,姜洵你胆敢来此,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兄弟们,别跟他废话,一起动手杀了他。”
“魔教之徒,人人得而诛之!今天我便替天行道,杀了你这魔头,为民除害!”
“……”
姜洵放声大笑,指着台下众人,怒骂道:“笑话!你们这群无知败类,满口仁义道德,你们不是自诩正道嘛,你们可知道何为正道,何为魔道?本公子与你等无冤无仇,你们便要喊打喊杀,试问谁才是魔头?我看你们啊,不如废了这一身修为,回家带娃娃去吧。”
“混账,正魔之分,早有公论。幽都乃魔教之首,你既是魔教之徒,不是魔头又是什么?”
“魔道便是魔道,姜洵,今日你上论道台,意欲何为?”
“公论?你等连正魔之别都说不清楚,还有脸面在本公子面前谈公论。”姜洵讥讽道。
“你幽都之徒杀人如麻,行事乖张狠辣,不是魔道又是什么?”
“屠宰牲畜,只为满足口腹之欲,是正是魔?杀一人可救万人,是正是魔?猎杀灵兽取内丹以供修行,是正是魔?霸占灵山福地,不顾其他同道,是正是魔?仗势欺人,肆意剥夺他人论道演武资格,是正还是魔呢?”姜洵看着众人,讥笑道:“你等自诩正道,行事与我幽都有何区别?若本公子为魔头,那你们又是什么?”
众人被姜洵问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反驳,姜洵桀骜地说:“我幽都之人个个胸怀坦荡,大情大性,不像你们一个个虚伪至极。不明就里,人云亦云,你们这些杂鱼还修哪门子的道?不如都来幽都吧!幽都秉承有教无类的教旨,若是你们还想要点脸面,幽都大门自会敞开。正气盟教不好,我幽都来替你们教!”
“说的好!你们这些杂鱼真该好好思量!正魔之分,不过是蠢材的世俗偏见!”康差头一次见姜洵有此番慷慨激昂之词,心中倒是生出几分钦佩之情。
“真是荒谬,头一次见到,一个魔头妄言正道,简直是大言不惭。”谭静薇看着台上的姜洵,不满地道。
夏芷雪吐出一个鸡骨头,鼓囊的小嘴嗫嚅道:“真不知道你们在争论些什么,有鸡腿吃难道不香吗?”谭静薇白了一眼夏芷雪,没好气地说,“你就知道吃!”
“其实姜洵所言也不无道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之事,无恒对,无恒错;世间之人,无恒强,无恒弱。”忘川似有所悟,陷入沉思之中。
世人只道,温良恭俭让,礼义仁智信。在道德准则的约束之下,才有了好坏之分,但是好坏同于正魔吗?圣人之言难道就没有错误吗?人心如此复杂,试问这所谓的道德准则真的能衡量一个人的善恶吗?若一时有失德之举,便妄自断定人之善恶,岂非不公?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是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
忘川想起云霄子与他论道之所言,言犹在。人应行正义之事,不能因一时好恶伤人性命,也不能因一时之德行,而冠人以正魔之分。人心善变,唯有恪守善心,方能上善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