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和兰儿说了很多话,很多闲话,东拉西扯,似乎没有什么不能说,没有什么想到不能说。
他们坐在阴凉地下,头上就是泡桐树,开满了花朵。在阳光照耀下,满树紫光幽幽,好像有千万只蝴蝶在纷飞。
中午众人草草吃了点便饭,对此,村长很是歉然:“不好意思,只有些淡酒简餐招待客人。”
张节陵笑道:“这样就很好了,村长不必客气,素酒淡菜吃着也格外有滋有味。”
只石业兰看起来很是闷闷不乐,有些失魂落魄的,至从他起床以后就是这饭模样了。
吴雪好奇地问兰儿:“师傅他怎么了?”
兰儿何尝没有发现自己父亲的“异常”?只是她不忍心戳破他内心的苦闷罢了。对于过去的事,父女俩还没有忘怀。
有些事情,越是想要遗忘,却偏偏记忆犹新。有些事情,越是想要记着,就淡化的越快。
兰儿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他应该没什么吧……”
吴雪最初遇到这对父女的时候,石业兰曾经给他说过很多事情,过去的事情。这让他有幸可以了解到那个曾经的公主的事迹,哪怕她已经香消玉殒,也无法让人忘却。只听得点滴事迹,就仿佛瞥见一道倩影从记忆深处掠过,令人久久无法忘怀。
吴雪想,师傅他恐怕又想起了过去的事吧。没有人能彻底忘掉过去的事,就像人永远无法忘记痛苦一样。
张节陵见石业兰只顾着闷头喝酒,马上举起酒杯,笑道:“石兄,你这么做可不厚道,酒只顾着自己喝,也不跟我们碰一杯。”
石业兰闷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升起丝丝笑意,接着跟他碰了个杯。于是二人喝了起来。
游天星不由得苦笑,幸好自己没有被牵扯进来,否则,自己恐怕又要头昏脑涨的度过下午时光了。
游天星初来乍到,对此景色优美、安详宁静的村庄很是向往,也很感兴趣,所以他希望保留一些精力漫步在这村庄里,消磨下午漫长的时光。
村长笑道:“游大侠怎么不喝点酒啊?”
游天星笑着说道:“那伙歹人上午落不到好处,恐怕很快就会反扑过来,得留一两个神志清醒的,以防不测。”
村长抚须一笑,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游大侠考虑周到,也是我村民之福。”
接着,他幽幽一叹,说道:“能偶遇几位大侠来我们鸾凤村,是我们的幸运啊……”
吴雪思忖道:“游大哥所言极是,上午我在村后坡道撞到一个人躲暗处,偷听我说话。这人说不定就是从山上下来探查的山匪。他们也许在琢磨我们是谁,恐怕很快就就会再次下山劫掠袭扰一番。”
听了吴雪的话,村长有些微微色变,骂道:“这伙可恶的匪徒!真的要把我们逼上绝路……”
游天星沉声道:“由此看来,说不定整个村子都在山匪的监视之下,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以防他们突然冲下山来,我们措手不及。”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多劳几位费心……”
吴雪左右瞧瞧,问村长道:“怎么不见您儿子来吃饭呢?”
村长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他嘛……他整日无所事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不,又不知道跑跑到哪里去了……”
吴雪苦笑道:“是嘛……”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是自己也是无所事事的,整天躲避在芙蓉城的藏书阁里,靠着一本本冷门的、无人问津的书本度日。那时父亲母亲可没少生他的气,觉得他看书很多,但就是不看学业上的书,所以对他很是怨言。
大概每个父母,都会对自己的孩子有所抱怨,总有某个时刻会对他们很失望。就像孩子一样对父母很抱怨、很失望一样。
村长低垂着脑袋,手中的筷子也停了下来,良久,这才说道:“他也老大不小了,今年也已经三十四岁了,可还是没有一个媳妇。这也难怪,现在村子里年轻女子几乎不敢再在这里待了……”
村长沉默良久,接着说道:“匪患不除,恐怕这个村子里的人会越来越少,最后只怕只有几个走不动路的老家伙留守在这里了……”
吴雪想了想,说道:“附近几个村庄也是这样?”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他们也还不错吧……自从突然冒出了山匪,他们占据了要道、山口,几个村子的联系几乎就断了……”
吴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可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这些山匪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的山野土夫。只单单就上午碰到的几个山匪来看,他们装备精良,每每是短打黑甲,手中的鬼头刀也很有分量。而且那些马匹全部都是精悍的良马,个个训练有素。
他们是什么来路?
吴雪想到了他曾经在孤鸢集碰到的山匪,他们就是从边关逃回来落草为寇的士兵,那么,这些人是不是也是某个营地出逃的官兵?
现在局势并不太平,各种留言飞起,遍布临江城的大街小巷,甚至有很多人举家向南迁移。吴雪想,这样一个高压态势下的人们,做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
因为面对一件事,有人反向逃跑,就要有人迎头而上的。
众人吃完饭后,各自休息。
午后时光很是悠闲漫长,温柔慵懒的阳光落在身上,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身体好像脱了力,只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吴雪想到,这些山匪像极了训练有素的猎犬。他们先切断各个村子间的联络,让他们孤立无援,无法联合起来反抗他们。若是单看一个村子的势力人力,自然是打不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山匪的。
想到这里,吴雪就有些头疼,他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山匪盘踞在这山脉里,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吴雪只感觉身体懒洋洋的,他靠在藤椅里,闭上双眼,依旧可以看到阳光落在树木绿叶上的弧迹,像是一个日全食的光环,盘踞在漫漫长夜,亘古不变。
张节陵见石业兰闷闷不乐,只顾着喝闷酒,于是便和他喝了起来。本来是想灌醉他,没想到反被灌醉了,躺在屋子里的炕上打着震天响的酒鼾。
游天星吃个饭就去附近去随便走走,瞧瞧。
翎歌因为要照顾病中的春桃,就没有来吃饭。兰儿将饭送到屋子里,便也趁着午时休息了片刻。
从山庄里出来,他们都有些疲惫。不光是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疲惫。
吴雪在睡梦中有时还会忽然惊醒,呆呆躺着半天,才能悠悠入睡。
吴雪只感觉午后时光太过漫长,太过懒散,让他不由得身心疲惫,只躺在那里不想动弹。
不多时,翎歌出了门,走到吴雪边上,用脚踢了踢他的脚,笑道:“雪公子可真是悠闲啊,躺在这里睡大觉呢……”
吴雪睁开眼睛,笑着问道:“是你啊……春桃怎么样了?”
翎歌说道:“她的情况不太好,可能是因为被肮脏的江水泡了吧,她的伤口又复发了……”
吴雪坐起身,说道:“那可是麻烦了,现在是在春天,伤口若是复发……”
翎歌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去向村长问过有没有治疗创伤的药,可是他说治疗那种创伤的草药村子里已经没有了……”
吴雪思忖道:“那哪里还有……”
翎歌叹了口气,看向村子后面连绵起伏的山脉,说道:“只有在山里才有……”
吴雪一怔,说道:“这下可麻烦了……草药山上才有,可山上还有山匪……”
他想了想,对翎歌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哪天去山上看看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治疗创伤的药……”
翎歌笑道:“那可真是得辛苦雪公子……”
吴雪苦笑道:“没办法,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成?”
于是他们盘算,准备找个比较合理的时间去山上看一看。
可是这一去很有可能跟那些穷凶极恶的山匪遭遇,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春桃的伤势已经刻不容缓,若是再拖下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对于春桃的伤,吴雪还有些不解之处。
于是他说道:“那晚孙鹏去刺杀春桃,被我所发觉,所以并没有得手。可是就在我离去的片刻功夫,她就受伤了。只这片刻功夫,会是谁伤了她呢?除了孙鹏以外,还会有谁要害春桃呢?”
翎歌微微一笑,说道:“雪公子可真是执着,誓不达目的不罢休……”
吴雪笑道:“就是有些疑惑嘛……”他看向翎歌,一副打量的神色。
翎歌笑道:“雪公子是怀疑我?”
吴雪笑道:“我不怀疑你,我觉得可能是潘凤,因为当时他已经有了心中的盘算,也发现了孙鹏他们的秘密,所以才将计就计,只是没想到,却是多此一举了。”
翎歌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春桃是我不可多得的可以说话的姐妹,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