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依柳回到悦来酒楼的时候,一楼的餐厅已经打烊了。
他蹑手蹑脚地进来,本不愿让别人现,熟料在楼梯口偏偏遇上了人。
“客官终于回来啦。”
一惊之中,黑暗里,他觉得有一团孤零零的黑影坐在餐厅中央的餐桌旁跟他说话。
随即一盏灯亮起来,照见了跟他说话的人。
是唐兰香。
河依柳咋见到唐兰香,有点尴尬,很快又强装镇定。
“是老板娘你?黑黢黢地一个人坐在这里到是为何?”
“等你,在等你。”
“等我?”河依柳觉得十分蹊跷。
唐兰香站起来道:“你还没有吃饭吧,我叫人给你取。”
不等河依柳说什么,唐兰香走到一个包间前敲了敲门,就见那个曾经给河依柳捉鳜鱼的最胖的厨师端着一盘饭菜,依然迈着全世界胖子们独有的外八字步,毕恭毕敬地走出来。
胖厨师将那盘饭菜放在饭桌上,对河依柳和气地笑笑,道:“客官请用。”
河依柳咧嘴笑道:“这么晚了,为了一个客人,老板娘和大师傅亲自操心送饭,这般客气,真是应验了和气生财这四个字啊。”说到和气生财四个字,河依柳有意识地加重了语气。
“当然咯,和气生财是老板娘亲自教给我们的待客之道,是本酒楼的看家本领,不和气,得罪光了客人,酒楼怎么可以生财呢?”
胖厨师说话瓮声瓮气,但极显认真。
看着他又迈着外八字步毕恭毕敬地进了包间,河依柳突然有种想捂着嘴笑的**。
“他可真像是一只蟑螂,一只肥大的蟑螂。”河依柳终究还是忍不住打趣道。
唐兰香亦陪之一笑,道:“管他像不像是一只蟑螂,你再吃一次他烧的臭鳜鱼吧。”
河依柳肚子正饿,便埋头吃起了饭。
“你就不怕我在饭菜里给你下毒?”唐兰香看着河依柳吃饭正香,忽然问道。
河依柳听罢一愣,随即又埋头去吃,边吃边道:“不怕。”
“为么?”
“你不会的。”
“我为什么不会?”
“感觉告诉我,你不想我死。”
“回答正确。”唐兰香在河依柳面前竖出大拇指,“我见过很多英雄,你最叫我敬佩。”
又来了!今天的唐兰香真是与往常大不同,从一大早起,就不断地给河依柳灌蜜糖,可河依柳一点不觉着甜,反倒有点反胃,不知唐兰香葫芦里卖什么药。
常在江湖走,处处需提防,弄不好冷不丁就会掉进一个大陷阱里,到时候爬都爬不上来。
经验告诉河依柳,离敌人最近的时候,也是最黑暗的时候,度过去,才是黎明。
“客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唐兰香瞅着河依柳道。
“别客官客官地叫,我知道你已经很了解我,直呼其名吧。”河依柳以攻为守。
“啊,啊,客人嘛,还是叫客官吧,直呼其名多不礼貌呵。”唐兰香果然卡了一下。
“想问什么,问吧。”河依柳直道。
“你吃饱了么?”
“就这问题?”
“还有,你可感觉到肚子里有一点反胃?”
河依柳又看见了唐兰香露出来那两个深深的酒窝,此刻她露出酒窝绝不是讨好,而是杀人,心中一凛,仔细一体味,还真感觉到肚子开始有所翻腾,莫不会饭菜里果真被下了毒?
这个卑鄙的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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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
不行,还得起来上茅厕,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该死的唐兰香,竟真敢给老子下毒,撕破脸了看不一刀斩了你!
忽然,河依柳想到了谷梁子,谷梁子喝了唐兰香的高粱酒后不也是频频如厕么?
唐兰香会不会也给谷梁子下了同样的毒?
毒有很多种,江湖中更是五花八门,唐兰香下的这叫什么毒?
从茅厕回来,刚随手关上门,从门后突然闪出来一个蒙面人,二话不说,手里握着两把刀就刺向河依柳。
河依柳一惊,但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被杀之人,他的反应极快,赤手空拳啪啪啪与对方在房间里瞬间拆了十招。
双手对双刀,双刀却没讨得半点便宜。很显然,对方技不如人。
第一次偷袭没有得手后,蒙面人就再也没有机会杀河依柳了。
两个人于是站在黑暗中对峙,谁也不主动上前一步,因为谁先上谁就有可能先死。
“想来杀我?”河依柳先道。
“不杀你来这干什么?”蒙面人应道。
“我知道你是谁。”河依柳又道。
“知道了怎样,不知道又怎样?”蒙面人歪了歪脑袋,从其眼睛里闪出来咄咄的光。
“不管怎样,我现在只知道你杀不了我了。”
“不一定,刚才只是一个试探,好戏还在后头。”
蒙面人道毕,提着两把刀勇敢地朝河依柳飞身刺来。
刀是好刀,鸳.鸯.蝴.蝶刀,够快够锋利,在黑暗中竟然被挽成了两朵白花花,而且忽而明,忽而暗,忽而上,忽而下,忽而左,忽而右,一直绽放在河依柳的身边,恰似两只飞舞的蝴蝶。
“啊,这刀耍得真好看,但不知够不够坚硬。”
河依柳边战边道,瞅得一个破绽,果断出手,用大力金刚指夹住了一只蝴蝶,指尖一力,只听啪一声,那蝴蝶顿时折翅,一爿在蒙面人的手里,另一爿嗵地一头扎进了房梁里。
蝴蝶折了翅膀自然是飞不起来了。
“河依柳果然厉害!让我更加佩服了!”蒙面人终于歇手。
“不杀我了么?”
“既然杀不了你还要杀,不是白费劲?”
“那么,是不是该轮到我杀你了?”河依柳冷冷道。
“今晚是我来杀你,既然杀不了你,我走便是。”
蒙面人说罢就欲夺门而逃。
这次轮到河依柳不痛快了,一个腾挪就拦到了蒙面人的面前,道:
“休要逃之夭夭,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
“什么东西?”
“解药。拿来!”
“什么解药,不懂,没有。”蒙面人回答很坚决果断。
“既然来了,不拿出解药就别想走。”
“我非要走!”蒙面人一道完,便与河依柳又拆起拳脚来,
河依柳与对方拆了几招,又瞅个破绽,一把将蒙面人的一只靴子给摘了下来,戏谑道:
“啊,这靴子的尺码看起来应该是女人穿的,你说是么?”
蒙面人感到一阵羞愧,觉得被河依柳侮辱了,气得啪啪啪连续加快了拳脚,却还是敌不过河依柳,被河依柳瞅空又摘下了另一只靴子,只得一个飞身跳到了桌子上,停止了与河依柳的打斗,将一双赤脚盘在腿下,不让河依柳看到,再用一双眼睛毕露怒气,胸脯大起大伏。
“真撕破脸了你只会更难堪,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好了,你可以走了,如果你觉得赤脚走路会很舒服,那你就走吧。”
河依柳提着手里的两只靴子朝对方摇晃几下,咧嘴乐了。
蒙面人实在是无招可使,无计可施,但其嘴上却是不屈不服。
“你以为我不会赤脚走路吗,我这就走给你看!”
道完,一个空翻落在地上,似乎突感很不适应,于是便缩着双脚颇显狼狈地走出了门。
河依柳也不再去阻拦,只在后面咧着大嘴乐,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将会生什么。
他在等待,就如同对方也在等待一样
果然,蒙面人终于在外面唤了一声:“河依柳,还我靴子!”
河依柳唰地将蒙面人的靴子扔出了门外。
与此同时,他也接到了蒙面人扔进来的一包东西。
应该就是河依柳想要的解药吧。
河依柳这次是真笑了。
江湖真的如同一个大集市,来来往往的人都各自盘算着自己的买卖,可以讨价还价,也可以一锤定音,没实力的只能做点不亏本的小买卖,实力强大的只做大买卖。
河依柳绝对是个做大买卖的人。
河依柳知道,自己离一桩大买卖的交易已然近在咫尺。
而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