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气刚劲的笔迹,强硬带着些命令式的口气,让秦玉暖骤然心暖的内容。
秦玉暖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火折子将这封书信给烧了,趁着午休大家都睡得正熟的时候,偷偷地摸了衣衫,披上就出了帐篷外头日头正烈着,秦玉暖一直沿着帐篷洒下的阴影走,可不一会儿,额头上还是出了密密的一层汗。
靶场,此时静得很,走近了才能听到那偶尔却清晰的簌簌声,那是有力的弓箭离弦的声音,清脆干净,不带一丝迟疑。
夏日炎热,冷长熙却依旧穿着一身厚重的铠甲,不透风的金属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汗水直接从背后沿着衣角往下滴,可冷长熙的手却依旧不放松,遒劲的筋络似乎不断给指尖输送着源源不断的动力,又一箭,正中红心。
偌大的靶场只有冷长熙一人,可他却依旧做到精益求精,每一箭都是正中红心,一百米开外的靶子的不过拳头大的红心上已经插满了箭羽,好几箭几乎都要将靶子给射裂了,被冷长熙练习完后的靶子,通常都是不能再用了。
“来了?”冷长熙注意到靶场门口那一抹青绿色的身影,为了配合围猎,秦玉暖虽然不用上马狩猎却也穿得很干练,腰间的腰带束得紧紧的,头发比往常也多挽起了一些,露出犹如珠玉的耳垂,看起来更加活泼灵动。
“嗯。”秦玉暖进到靶场里头,只扫了一眼冷长熙身上的铠甲,便就有些心疼地道,“这么热的天为何不将铠甲给脱了呢?不闷得慌吗?”
“脱?”冷长熙的嘴角突然浮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好啊。”说完,便就麻利地扯开了绑铠甲的束带,也不知怎地冷长熙脱铠甲的速度会这样快,几乎就是一瞬间,铠甲落地,已经完全被汗湿的内衫紧紧地贴在冷长熙的身上,半透明的衫子无限地勾勒出冷长熙那几近完美的腹肌和略略起伏的胸膛。
秦玉暖没料到冷长熙这般神速,反应过来的时候冷长熙却是抖了抖内衫,念念有词地继续道:“似乎还有些热。”说罢,又作势要解开内衫的带子,准备彻底地脱个痛快。
“你,”秦玉暖连忙转过身,心跳跳得比这夏日的蝉鸣还要激烈,“给我把衣服穿上。”
冷长熙耸了耸肩膀:“我穿着呀,你要不要回头看看?”
“我是说……,”伶牙利嘴的秦玉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词语来反驳冷长熙的无赖,“我是说把铠甲穿回去。”
冷长熙狡黠地一笑,语气变得可怜至极:“刚才明明是你让我脱的,现在又让我穿上,算了,你一句话,到底是让我脱还是让我穿,我都听你的。”
秦玉暖朝着靶场边临时做的一个衣架子上的薄外衫一指:“把那个穿上。”
勉强挂一件衣服总比让冷长熙这样汗水淋漓的好吧。
冷长熙只瞟了一眼,就清淡地回道:“那件衣服不是我的。”
难道这靶场还会有别人?
秦玉暖才觉得诧异,就看到那衣架子后面多出了一双白底黄纹的马靴,上头绣着的麒麟纹样都是足金的金线,那人就木木地躲在衣架子后头,全然没有料到自己的鞋子已经出卖了自己。
这还能有谁……
秦玉暖笑了,扬声道:“臣女见过四殿下。”
司马憨突然探出个脑袋,朝着秦玉暖倔强地嘟了嘟嘴道:“我不在这里,你没看到我。”
“行了,憨儿,出来吧。”冷长熙以一种师父的口吻唤道,虽然严格算起来,司马憨还要大他几个月。
司马憨极不情愿地挪着步子出来了,低垂着头,瞧向冷长熙的眼神都是怯怯的,看起来很是怕冷长熙这个师父一样,他知道,自己又不乖了,按照师父那样严厉又苛刻的处事和作风,一定又会罚他跑圈的。
“师父好,”司马憨朝着冷长熙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继而直起身子来,朝着秦玉暖,用无比辽阔的嗓子喊了一声,“师母好。”
“四殿下你……。”平日里冷长熙已经是百般无赖的样子也就算了,可如今却闹得司马憨都开始乱喊了,秦玉暖侧过头,瞧着冷长熙,既然是他教出来的徒弟,他总归管管吧,若是让别人听去了那怎生得好。
谁料冷长熙用一种赞许的口气道:“嗯,乖,不错,越来越有礼貌了。”
所以你是很开心是吗?
冷长熙看着秦玉暖又青又白,显得十分尴尬的脸,以为秦玉暖是不喜欢在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见到第三个人,果断地挥了挥手,像是招呼小宠物一样吩咐司马憨道:“行了,人也喊了,回去休息去吧。”
“哦。”司马憨点点头,正准备离开,秦玉暖却是忙着留住了他:“既然来都来了,不如,让他看看玉昭可好?”
“秦家四姑娘也来了?”冷长熙问道。
“这到不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和观察,秦玉暖虽然已经可以确定秦玉昭的心智其实是大抵正常的,可是与冷长熙的这种关系,她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然也要瞒着和她住在一起的秦玉昭,“不过我恰好带了幅玉昭的小像,是午休前她缠着我画着给她玩的,放在外衫夹层里就没拿出来。”
秦玉暖边说边从夹层里掏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摊开只有巴掌大的画纸,画中的少女身材婀娜,眉眼出众,尤其是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秦玉暖的笔下更是活灵活现的。
“这是位神仙姐姐吗?”司马憨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
“四殿下看着觉得怎么样?”秦玉暖微微一笑,其实这小像也并非她碰巧带来的,她一直都记挂着两人的事,如今玉昭看上了司马憨,却还不知道司马憨如何看待玉昭,看着如今的样子,这事似乎就要成了。
司马憨点点头,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了:“好看,好看极了,这个神仙姐姐你们能替我找到吗?我要带回宫里去养着,天天看着。”
“可以是可以,”秦玉暖故作起了玄虚道,“只是你要知道,这天上的神仙可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四殿下你宫里头伺候的贴身宫女太多了,这仙女儿若是在这样鱼龙混杂的环境下生活,就没了仙气儿了,就没那么好看了。”
秦玉暖口中的贴身宫女自然就是与司马憨有过云雨之交的七八个大宫女了。
“那我就把她们都赶走,一个都不留,只要这神仙姐姐一个。”司马憨很是果断。
秦玉暖笑了,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四殿下有这个决心,那我也偷偷泄露一个天机给殿下,今个下午的射箭比赛殿下就可以看到这位神仙姐姐,到时候,四殿下知道要怎么做吗?”
司马憨一听到马上就可以见到这位天仙一样的人儿了,开心得直拍掌:“我让母妃帮我把她抢过来,然后养在我的宫里头。”
看着司马憨欢欢喜喜地走了,冷长熙偏头看着秦玉暖,嘴角微微一笑,语气有些上扬:“如今真是愈发厉害了,三言两语就让憨儿同意将宫里头那些美人全都散了。”
“那也要四殿下自个儿愿意才行啊,”秦玉暖边说边下意识地捏起袖口替冷长熙擦去滴在下巴上的汗珠,“他们之前若是未曾见过,未有过感情,我们又怎么会如此顺利呢?”
这个断定,还是在前几天秦玉暖偶尔看到秦玉昭腰间那一串成色老旧的翡翠珠子时才反应过来的,秦玉昭穿的衣裳梳的发髻从来都不讲究,可唯独那串珠子仔仔细细地用红绳子编缀好了,底下那最小的一颗装饰用的小坠子似乎还特意换了个新的,看起来该是带了有些年头了。
秦玉昭这样一个莽莽撞撞的,易碎的翡翠珠子居然会保存得这样好,实在是奇怪。
后来秦玉暖才偶然想起,诗会那次她也在司马憨的腰间看到了同样的一串翡翠珠子,那样重要的场合,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腰间佩戴着那样廉价的翡翠,人们只当司马憨痴傻不懂事,可秦玉暖却知道,这一件与二人平时身份行为都极不相符的翡翠珠子一定有某种联系。
“他们一个在宫里装傻,一个在太尉府装傻,每年见面的机会只有过年时的国宴,而且还是匆匆一瞥,”秦玉暖感叹道,“当真是牛郎织女一般。”
“所以还是我们好,我想见你的时候总能见得到。”冷长熙轻轻地一笑,此时两人已经从小路离开了靶场,沿着小山坡走到了半山腰,远远地还可以看到皇上身边的由公公领着小太监们前来布置靶场,为待会的射箭比赛最准备。
下午,冷长熙是必定要上场比试的。
“你中午没有休息下午的比赛会不会太累了?”秦玉暖微微仰起头问道。
“谁说我没有休息,”冷长熙突然靠近了两步,突然俯下身子在秦玉暖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一啄,低声一笑,“嗯,这下休息够了。”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