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舟一脸蠢动,“说说,先杀谁,有什么计划?”
楚云清坦然摇头,“杀人还要什么计划,直接找上门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艾小舟听得一愣一愣的。
就算是锦衣卫,也不敢这么猖狂啊,更何况自己只是个代百户,如今又山高皇帝远,她在太渊州里恐怕也不会有太多面子。
这么杀人的话,自己还真兜不住。
“那什么,我想起来还没吃宵夜,先走一步。”艾小舟客套一笑,抱着琵琶便走。
岂料,刚一转身,手腕便被人从后抓住了。
她娥眉一蹙,后脚跟就踢了过去。
但抓着她手腕的手突然用力,朝后一拽,她这踢出这脚落空,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哎呀,你弄疼我了!”艾小舟嘴上说着,却借此朝后一靠,继而裙下膝盖便顺势顶去。
楚云清大手朝下一按,顺手抓住,两人不免贴近,艾小舟只觉得浑身一麻。
“这家伙的武功…”艾小舟仰头,紧盯着身前之人,不免心跳加速。
楚云清却是很快便松手,将她一放,“独木难支,还得要你帮忙。”
艾小舟冷哼一声,整理裙摆,“你这是求人帮忙的语气么?”
楚云清道:“你帮我,我才能帮你更多,你不是说,要让我当上帮主吗?”
艾小舟瞅他一眼,觉得这小子看来也没那么好掌控。
“我也不瞒你,我在太渊州能调动的人手,只是绿林的一些人,别说是杀谢玉尧,就是进出太渊城都不容易。”
艾小舟道:“更何况之前也麻烦了他们不少,真要他们再做什么,恐怕也没那么好吩咐了。”
她这话说的倒也不假,就算有田猛的面子,她毕竟是京城的锦衣卫,对太渊州绿林,能帮的其实并不多。
尤其还不清楚太渊州府衙跟庸王府之间的关系,她轻易不能暴露身份,能做的事就更有局限性了。
楚云清点头,道:“谢玉尧是一州知府,轻易不能动他。”
“那你想杀谁,安清和?”艾小舟问道。
“杀官的话,你会不会有麻烦?”楚云清问道。
艾小舟很想说‘无所谓’,但想了想,安清和能当上太渊州六扇门的总捕头,肯定颇有手段,她对其又了解不多,所以不敢打这个包票。
楚云清一眼便看出其中为难,便道:“陆景。”
“什么?”艾小舟一愣。
楚云清解释道:“他是渊行帮的副帮主,且跟安清和暗有勾结,我分身乏术,你若能帮我杀了他,感激不尽。”
艾小舟当即点头,“好,此事我回去,会从长计议。”
“不行。”楚云清摇头,“明日石崇山下葬,陆景一定会趁此上位,时间来不及。”
“那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
“今晚?”
“没错,所有的事情,都在今晚解决。”
艾小舟看着他杀机毕露的面孔,那是冰冷与决然。
“好。”她最终还是答应下来,“那什么陆景,活不过天亮。”
楚云清看了眼夜空,现在还是一片晦暗。
他抬脚便走。
“那你是要去杀谁?”艾小舟在背后问道。
楚云清并未回答,只是摆了摆手,“多谢了。”
艾小舟看着他的背影,忽地笑了下。
……
楚云清不是一个会将希望寄予在他人身上的人,但如今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如果等明天陆景当上帮主,安清和的筹划成功,官府掌控了渊行帮,一切便都尘埃落定。
那即便他再杀了陆景,甚至是安清和,也都于事无补。
其中还有关键的一环,那就是陈五。
楚云清不相信,这个人在今夜之事里,没有参与。
所以,就如方才所说的那样,他要将所有的事情,都结束在今夜。
如果自己能活着,那从前的事情,就都过去了。如果自己死了,那一切也会随之湮没掉。
这是他的选择。
……
安清和家境颇丰,他不住在衙门里,而是另有一个大宅院。
楚云清知道这个地方,还知道,每逢大事决断之前,安清和总会先回家嘱咐几句。
比如今夜,晏红染的死、所有的谋划即将达成、甚至是对杀死楚云清而下定决心。
安清和此时就在府上。
他没有子女,也没有夫人,却有六房小妾。
楚云清曾问过他,安清和的回答是,有了妻子便有了拖累,他虽是官身,却大半人生都在跟江湖打交道,有的人秉承道义,祸不及妻儿,但有的人却穷凶极恶,毫无顾忌。
所以安清和不想有什么牵挂。
他说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升迁或有可能,但半辈子的经营都在太渊州,真要离开了,他反倒不愿意,所以就一辈子待在太渊州便好。
至于这六房小妾,来历什么的楚云清倒是不清楚,只记得安清和说,男人嘛,总得有些爱好,他也不是圣人,得及时行乐才是。
就像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安清和却依旧在堂中饮酒。
烛光透亮,大桌上摆满了酒菜,那六个小妾穿得或多或少,无甚兴趣地打着哈欠陪着他。
她们也是了解安清和的,上一次自家老爷这般大晚上睡不着折腾,是在几天前,好像是衙门里死了个人,但上上次却是在六年前。
她们想不通安清和在搞什么名堂,不过谁也没有多问,就安静地斟酒夹菜,陪着他说会儿闲话。
楚云清已经来到了安府,他以前就来过一次,在六年前的那个雨夜里。
现在,他又来了。
不同的是,上一次来,心中彷徨无助,这一次来,心比铁坚。
翻墙进去,院里空荡寂静,他在晦暗中行走,没有碰见什么家丁护院,然后便看到了主房那边的灯光。
院里拴着条狗,支棱起了耳朵,楚云清朝它一瞪,那狗先是一怔,继而挣着绳子咧嘴,朝这边没命地吠叫。
“……”楚云清不去管它,径直朝大堂那边走去。
安清和听见了狗叫,端酒的动作一顿。
边上,几个小妾有些不悦,“大晚上的,谁啊?”
有人让丫鬟出去瞧瞧。
门刚开,安清和状似不在意实则一直紧盯的眼神,一下便看到了院中的人,瞳孔忍不住一缩。
他呼出口气,道:“你们先回去睡吧。”
“老爷?”
“回去。”
一众小妾和丫鬟施礼后,就从回廊走了,她们看到了从院里走近的人,却不认识,不过倒真是个俊朗的青年。
安清和朝门外那人温和一笑,举杯示意。
看似平静沉稳,实则心中悸动难抑,微微醉意早就被后脊蹿上的凉气冲散,甚至额头都冒出了细汗。
楚云清怎么会来?
他怎么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