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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神仙鬼怪齐登场(1 / 1)

“你怎么在这里。”李秉看到小喇嘛先是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抓腰间兵刃,可一抓之下,才反应过来并没有佩剑。

两国现下是敌对状态,这小喇嘛又是吐蕃皇子,先不说出现在西明寺这样的皇家寺院是否存有歹心,抓住之后对吐蕃也是一个要挟。

西明寺住持一眼认出李秉,看他反应,连忙伸手挡在小喇嘛和另一人身边道:“世子殿下,这二人乃本寺贵客”

李秉动手打算已决,目光投向二人:“你可知道他们是吐蕃喇嘛,那小子还是吐蕃皇子”

住持微微颔首:“贫僧自然是知道的。这二位都是此次来京商量会盟一事吐蕃使团的使臣,陛下嘱咐本寺以礼相待”

李秉听完更加震惊:“会盟要议和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有听说”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小喇嘛一脸不爽:“没有见识,大惊小怪。”

站在小喇嘛身边那个中年人倒是慈眉善目,眼光扫过李秉三人,便径直向住持行礼,又道:“义善大师,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二位请便”住持义善大师伸手指向寺庙正门,又看着站在李秉身边的义净大师道:“这位是我的师弟义净,他是通译堂首座。二位明日来抄经,义净师弟会代贫僧陪同。二位需要什么经书,或有什么问题,皆可以问他。他对佛法的见解,尤在我之上。”

大家都听的出这话的意思,名为陪同,实为监视。你二人虽是大使,但这皇家寺庙也不能任由你们到处乱走。

“谢谢大师。”那中年人一脸尊敬,分别对两位大师再次行礼,随即带着小喇嘛离开院子。

小喇嘛临走,对着李秉轻蔑一笑,伸出小指:“想打架,你还不是对手”

李秉对挑衅无动于衷,相比之下,他更好奇这个会盟议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义善只道:“朝堂的事情,贫僧不便置喙,只是遵从圣命,好好招待二位使臣,满足其誊抄寺内佛经的要求。这会盟一事,世子殿下去问问身边的官人,或许会知道的更多。”

李秉面色一沉,又问道:“我知道那小喇嘛是吐蕃皇子,那中年人呢是这次会盟的正使吗”

“阿弥陀佛。那人叫尼朗茨旦,他是原密宗宗主的徒弟之一,老宗主死后,他师兄巴若旺成了新宗主,他就脱离密宗,自立门户。创下了吐蕃佛家除了密、樊两宗的第三宗昭宗。讲究习武以修身,学佛以养性,和汉传佛又诸多想通的地方。据贫僧所知,他二位都只是这次议和使团的随行人员,并非正副使。”

李秉还想再问,但看义善住持那沉闷的面色,也知道会盟一事,在这里是问不出来所以然了,还是得回去问问糜歆叔叔。当下带着盈澜儿和芣苡姑娘告辞。

且说出了西明寺,小喇嘛格桑玉扎和昭宗宗主尼朗茨旦两人就走上了正街,直奔长安官驿。

“刚才那人你认识”尼朗茨旦先开口。这话不是吐蕃语,反而是中原官话,大概是在街上不想太引人注目。

“在峨边我被劫,他就是那些人其中之一,武功稀松,还喜欢强出头,是个绣花枕头。”小喇嘛说起李秉一脸不屑:“要不是有人帮,我绝不会输给他。不过,倒没想到他是个世子。身在皇家,竟然也不知道吐蕃和大唐准备会盟议和”

尼朗茨旦性格和顺,连说话语气也十分平和:“这也不奇怪,现在两国打的不可开交,虽然都已经觉得这种没有好处的战争是徒耗国帑,但形势到了这个地步,即便双方都想会盟议和,却没人敢声张。若被军队知晓会盟一事,一旦议和失败,士气势必要大跌。”

小喇嘛也点头称是:“那依叔叔看,这次会盟的事情最终能成吗”

“我也说不准。尼朗茨旦沉思片刻:“眼下吐蕃要同时面对回纥、大唐、大食三国兵马,战线太长,一时也再攻打不下城池,不能以战养战,渐渐要支撑不住了。赞普大人吐蕃王所以才希望通过议和的方式,保留在大唐已经攻下的城池,集中力量击退大食和吐蕃,以及西边的逐个小国。

反观大唐,虽然此刻还是不能打赢吐蕃,但是若能再修养几年,未必就没有希望。这一代唐皇帝确实是人中奇才,十多年不仅稳住了各个节度使,大唐内部也有复苏之相。

我若是他,在这个局面下,也自然会观望,看吐蕃到底能不能再大食、回纥的夹击下挺过来。若能缓过来,再议和也不迟;若不能则可趁机夺回被攻下的城池,怎样都稳赚不赔。

你看我们使节团到长安已经四日有余,大唐朝廷既不说同意会盟,也不反对,只用藩属国礼仪招待我们,不讨好,不苛待,冷淡处理,便知道其用意,就是一个拖字诀。”

尼朗茨旦长呼出一口气,又道:“呼这次议和的事情不好谈啊况且,即便真的同意会盟议和,你父王提的要求,唐皇帝大概也是不会完全同意的。”

“咦”格桑玉扎这次只是跟着使节团来大唐玩玩,对于议和内部的事情,并不清楚,问道:“你是说,重新厘定国界,将吐蕃已经攻下的城池永久留在吐蕃的事情吗莫非唐皇帝议和的时候,还想把这些城池都拿回去不成”

“不,城池一事,既然打下了,必然不会再交还回去,唐皇帝也不会蠢到来要。这会盟最难的一条,实际是要让唐皇帝承认吐蕃的地位,不再是藩属国,而是地位对等的君主国。吐蕃王也不再是王,而是吐蕃皇帝。”

“哼”格桑玉扎嗤鼻冷哼一声:“还当是什么事,这有什么好难的不就是一个称谓,一句话就解决了吗”

即便是平和如此的尼朗茨旦,说道这样沉重的话题,面色也冰冷了下来,摇头说道:

“天下之间,讲究名不正,言不顺,你知道为什么即便现在吐蕃国力明显高于大唐,其他十多个藩国却依旧向着大唐,除了南诏,没有一人归附吐蕃吗

民心所向,始于教化。天下臣民都认了大唐这一个宗主,那大唐的军队,在他们看来就是正义之师。吐蕃曾经臣服大唐,现在又要和大唐打,就是犯上作乱,是逆党。这仗还没打,大唐就赢了一半。

你看大唐一周,室韦、靺鞨、回纥、渤海国、窟说部、日本、虾夷、新罗、流球、水陆真腊、环王国、安西九姓胡、大小勃律、葛逻禄、突骑施,这么多的属国,即便大唐再弱,除非已经如吐蕃这般强横,否则纵然有了野心,藩属国明面上也要向着大唐,不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是如果唐皇帝接受了会盟条件,认吐蕃不是藩属国而是同样的君主国,那这天下就变了,一下就出来了两个皇帝。到时候大唐不仅不会更安定,反而是四面楚歌。因为人人都会想着既然你已经不是天下正主,那臣服于你,又有何益处”

“哇原来如此。”格桑玉扎从未涉足朝堂,对其中的门道全然无知:“既然知道他们不会同意,那我们就这么等着”

尼朗茨旦嘴角又露出笑容:“也不是全然没有事情可以做啊。从明天起,你不是要跟我去西明寺抄经了吗”

“啊抄经啊”小喇嘛一脸不情愿:“藏文就够难的了,唐文、梵文我连字都认不全,怎么帮你抄”

尼朗茨旦摸摸小喇嘛的头:“密宗被大唐绿林攻破,武学上的损失有限。但密宗藏经阁被毁,大量佛门典籍的孤本不知所踪,这才是最遗憾的。相比之下,樊宗只有些粗浅经文;我的昭宗创建时间又短,除了曾经从密宗带出来很少一部分典籍,绝大部分先古佛经都是没有的。

西明寺是汉传佛中藏书最多的寺庙,又是国定通译寺,藏书之多,怕是再没有几个寺可比。唐皇帝下令让住持接待我们,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抓紧时间,能抄多少就抄多少回去,说不定,还能看到当年玄奘大师的亲笔译文。”说到这里,如此平静的人,眼中也冒出了炙热的目光。

他说的正在兴头上,忽然停下脚步,斜眼瞥了身后,但转瞬就恢复如初,带着小喇嘛继续向前。

“是谁啊还是那两个人吗”小喇嘛也朝着背后望了一眼,但什么也没有发现。

看着尼朗茨旦点头,又道:”这两人也真是锲而不舍,从逻些城拉萨跟到长安,到了自己老巢还要监视吗”

“好像不是,总觉得这两个姑娘不是大唐的人,但是我一时间又想不到还有谁会对我们感兴趣。”他正说着,忽然瞧见眼前就是一家书斋,遂道:“别管那两人了,明日抄经要紧,笔墨得多买些,跟我进去看看。”

且说刚才尼朗茨旦微微侧目时,他二人背后不远,一个橙衫姑娘立即拽了拽另一个褐衣人的胳膊,拉他回来,两人装模作样在路边的小摊挑起首饰来。

橙衫姑娘,两颊微胖,背后长发齐腰,左右各有一绺长发从那丰腴的抹胸边垂过,是个可爱人儿。她扯着那褐衣人的袖子,连连嗔道:“让你小心点小心点那人武功那么高,差点被发现了,还好我反应快”

褐衣人放下刚才假装拿起来的玉镯,歪着脑袋,探出脖子再看去格桑玉扎两人,却被橙衫姑娘一把抓回来:“你还看”

褐衣人生的细皮嫩肉,油头粉面,一身正经文士打扮,小璞头,书生长衫,手里还握着一把折扇。

他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清了清嗓子,对着那橙衫姑娘抛个媚眼,装的粗声粗气,一脸骄傲:“不可能我的易容术这么高超从逻些城到这里,一路上换了七八身打扮,他肯定瞧不出来我们是同一批人”

说着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只不过那胡子背后却没有喉结

“还好没有被发现不然以那人那么高的功夫,我们肯定打不过”橙衫姑娘连道:“到了长安,我越来越觉得不安心。为防万一,不然我们去找龙尊者帮忙吧”

褐衣人闻言,手握长扇,敲在那姑娘头上,没好声气说道:“你傻啊找这白罗仙法固然重要,你要是破坏了南四堂的大事,小心左魂使大人让吃不了兜着走凤尊者让我们好好跟着,我们跟着就是了。其他的一概不要管。”

橙衫姑娘嘟嘟嘴“哦”了一声,又看褐衣人一手叉在腰间站在他身前,疑惑不解:“你干嘛”

褐衣人又是一扇敲在头上:“干嘛我们今天是扮情侣你不掺着我还问干嘛能不能开点窍”

橙衫姑娘委屈之极:“哦”说完又挽着褐衣人,两人一扭一扭跟在格桑玉扎身后,目送他们进了书斋。

另一边,李秉从西明寺出来,一直在思虑这会盟议和的事情,连走路都不专心,几次差点撞在别人的摊位上。

他正想的出奇,远处传来一阵紧锣密鼓。

“司空闻将军大破吐蕃,回京述职,闲杂人等一律退让。”一个高头马队,各个身着官府,在长安正街上横冲直撞,左右行人无不避开。

李秉想事出神,差点迎面撞上,还是盈澜儿反应快,一把便将他拉回来。三人随着人群,站在街边,看这威武的队伍招摇过市。

盈澜儿素日讨厌这种不知收敛的显贵,瞪了一眼为首那人,低声道:“真是有点功劳便要狗仗人势了。前几天刚听到他大破吐蕃的捷报,还觉得他有点本事。现在不好好守在边关,恁的回长安作甚”

李秉也一直瞩目着这马上的军士,自己有印象的人也不少,似乎都是军中要职。他爹襄王从前在军营时,不少军官都来拜见过,所以认得。

他看盈澜儿生气,解释道:“自从各个节度使自立之后,皇上一直对拥兵自重这样的事情很小心。他刚得了胜仗,手里又有十万精兵,为了防止他势力坐大,自然是要被招回来的。说不定陛下已经再重新派人去镇守边关了。”

盈澜儿并不是很懂这些事情,听李秉说来才恍然大悟:“哦这么复杂,若是新的将领打不过吐蕃又怎么办,总不能放着贤臣不用,让吐蕃打到长安来吧。”

李秉闻言直摇头:“吐蕃来打,朝廷只要有人有将,总不至于打到长安来的。但若是司空闻拥兵自重,反戈一击,未尝不可能是第二个安禄山,当年他不就是这么造反的么论司空闻现在的兵马,跟当年安禄山刚造反的时候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抬头望着那几十个军官,忽然看着一人的正脸,陷入沉思。

那人和他对视一眼,好像心虚,连忙扭头,猛夹马肚,加速混入队伍中央,不再看李秉。

“这人好眼熟想不起来是谁”李秉看他官服,绯色缎面,佩金夸带,是四品将军的礼制,在这一干军士中,算是高位了。

盈澜儿听他一说,也抬头看了那人一眼:

“诶这不是那天在丰州侠客行站在你身边那人吗我们围追肖蠡之后,他就再没出现原来他也是个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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