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孟津会谈的日子后,童远一行没有选择在冬季一直顺流而下,而是先造访河东郡治安邑城略微巡查。
再从中条山以南的大阳县,搭乘冯滨、周仓等人的船队,抵达孟津。
此时孟津港有不少运往仙霞关、宛城的物资。
他检视了这一批运往宛城的物资,虽然数量有限,但足以帮助奔波作战的张绣部过个好年。估计,也能正式将其纳入他的体系。
此时,洛阳城及往西地区,已经被李儒等人控制,所以选择孟津,刚好对双方都很方便。
李儒、杨彪、裴茂三人带着一应侍从,来到孟津孟津港外。童远作为会议发起者,自然准备了场地、酒食,一番接触应酬不在话下。
这次会谈在和谐融洽的氛围中开始。
童远、张录、卫觊三人虽然明显比李儒、杨彪、裴茂要年轻,但实力的天平总是那么真实,所以连杨彪都有些微微紧张。
卫觊先开始正式的话题,“今镇东将军不幸遇难,朝廷少了一位忠心赤胆的名将,朝廷对于张济和继承兵马的张绣,应当有所照拂。”
杨彪开口道“此时天子已经知晓,待到明年改元,自然会统一处理。”
张录微微坐直,刚刚杨彪的意思是天子要改换年号,这确实是一件大事。张济的追封在此之后再公布,也并无道理啊。
童远啧了啧舌头,这个杨彪不愧是当今士族领袖之一,这样一句话就把他们开启议事的道义给抢了过去。看来玩道德制高点,他这边还嫩得很,干脆直入主题比较合适。
童远开口道“既然天子已有安排,那我等近期只想保障我部与张绣之间人员、物资的畅通转运。”
李儒说道“这是理所应当,只是童将军也很清楚,今关中二李尚在,郭汜余部崔勇据闻潜伏于野。他们都有可能继续李郭的祸事。”
“而且天子受到不小的惊吓,物资又很是匮乏。所以我们只能保障少量人员的通行,大批物资希望有先供给朝廷。”
杨彪也补充道“镇北将军乃当今英才,能够收复上郡、西河部分地区,实在是美名传颂。今天子知晓渭阳君与镇北将军颇为殷实,但守卫边疆消耗巨甚,所以没有征调物资。”
“啧!”
杨彪的话里有话,其实是请他珍惜已有的美名,不要一不小心搞得名声、物资都亏了。
卫觊解围道“即是天子需要接济,渭阳君、郃阳侯已派遣精通民政的名士王邑驰援弘农,不知可有后续进展啊?”
卫觊见玩大道理与道德制高点不是对手,还用迂回策略,先把王邑这边谈定再说。
杨彪说道“王文都那边已有结果,只是同样等到天子改元以后,再行公布。”
一直保持安静,观察局势的裴茂开口道“王文都会担任大司农一职,更重要的是会负责对接盐铁贸易一事。”
这句话在童远脑海中转了几圈,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提醒他们,朝廷想要抓盐铁贸易官营的事情。如果真的搞起来,到时候河东诸家与他的手中,就失去了一件厉害的武器。
想明白这点,他看了看裴家家主裴茂,此人果然厉害,不明显站队,但暗中传递了重要信息,表明了他的立场。
张录说道“半年来局势稳定,司隶周边豪杰全都听从渭阳君、郃阳侯的指引,只有长安那边仍然饥馑,需要朝廷给我等支援,我们才能替天子安定并州与司隶。”
李儒说道“这件事我也认同,镇北将军的力量确实应该放在北边与西边,至于东边与南边就交由我等应对比较妥当。”
童远哪里肯放弃,他在弘农以东布置了一整条防线,就是防范那个恐怖的曹操。如果交给朝廷,万一与历史一样,让曹操唬住董承之流,放他过来,岂不自己白来一趟?
而且南边的张绣,是牵制曹操,威慑许昌,介入荆州的关键人物,怎么可能放弃他们呢?
他坚决道“远虽年轻,但知道交情与诺言的可贵,司隶周边的诸位英雄豪杰都是我的朋友,怎能割舍?”
“即使是当年素未谋面的于毒,吾亦要为了他的壮举而感慨,遭遇劫难必然支援,更何况友人张绣,与刚刚安稳下来的刘辟等诸位好汉呢?”
杨彪拿出长辈的态度说道“素闻镇北将军忠孝仁义,从行动和语言我看得出来孝、仁、义,不知道排在第一位的忠被放到哪里了?”
杨彪的话来者不善,童远略微恼怒双目凝视着杨彪,说道“名满天下的士族领袖,一个只会庙堂空谈,另一个忙着欺压义士,果然两人都是占据庙堂,祸乱天下之徒!”
童远这是在讽刺杨彪与袁绍。袁绍之前出混招导致何进之乱,此时正忙着围攻因为友人而起兵的名士臧洪。
杨彪当然知道童远在责骂他与袁绍,不过他也不做怒,反而显出宽厚长者的样子教育道“将军还是太幼稚了,这样下去以后一定会吃大亏的。”
“君子是不会在背后评论他人的,更不要说诋毁指责了。将军今日这样评价他人,却不知有多少您的麾下,正这样效仿,甚至这样对您呢。”
杨彪的话语彻底拿下道德制高点,经验不足的童远愈发激奋,几乎要离席而去。
卫觊赶忙支援道“我的主公以弱冠的年纪,就为大汉拯救百姓,撑起边疆,此可谓不世之忠孝仁义。素闻杨公家世名贯古今,忠义才学当世无双,不知上万部曲家丁,又为天子出了多少粮秣?”
“啧”
一旦离开道德理论,落到实际的内容,杨彪就有些接不住话语。但他是何等家世,自然没有纠缠于这等微末小事。
他与卫觊一人讨论具体民生,一人高谈道德,分不出个高下。
裴茂本着两不相帮地态度,没有开口多话。张录虽然口才不错,但是他的言论体系与杨彪差别更大,插话也是风马牛不相及。
童远听着杨彪的言论愈发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