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病房内，陡然传来一阵碎响，紧接着，便是一声嘶哑绝望的吼声，“滚！！”
宋晏和陆怀瑾几乎是下意识看向病房，紧接着，宋晏从沙发上站起来，越过外间的大门，一眼就看见病房内的情况。
满地狼藉，砸碎的瓷器碎片，有的上面还裹着血，厌云左脸不知被什么割伤了一条口子，鲜红的血正往下滚落，他背对着宋晏他们站在床前，宋晏他们看不到他什么表情。
另一侧，流云浑身是血，摔在了地板上，手背上，有血珠蜿蜒滚落而下，而那双裹着纱布的眼睛处，竟是一片血红。
他眼睛没了，哭不出来，不能流泪，只能流血。
“滚！我叫你……滚啊！”
流云呼吸急促，神色几近癫狂，他想要动，可这一身都是伤，他不能动弹分毫，他虚弱得像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连站立都无法做到。
厌云死死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可他无法停止下来。
陆怀瑾愣怔了几秒，想也没想，就要上去扶流云起来，流云现在满身是伤，在这冰冷地板上这样躺着可不是闹着玩的，可他刚碰到流云的身体，流云像疯了一样，嘶声力竭的大吼：“滚！别碰我……滚！”
陆怀瑾的手僵在半空，眼眶隐隐有些发红。
流云虽然不是他大哥，但他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从血腥里走出来的，他见过很多面的流云，骄矜的，意气风华的，失败的……
可他从未见过流云这样。
也是，从前流云有多风光恣意少年英豪，现在就有多痛苦失落，没人能够接受自己跌落神坛，一无是处的样子。
“你们先出去。”宋晏突然道。
陆怀瑾骤然扭头看向宋晏，不确定的试探道：“主子……”
战云没有说话，小心的盯着厌云，流云变成这个样子，最难受的就是厌云了，可厌云还在隐忍，他无法当着自己大哥失控，他更怕自己失控会伤到流云。
陆怀瑾咽了口唾沫，语气无比艰涩的道：“战战，带着厌云，我们先出去。”
战云点了点头，两人几乎是架着厌云出去的，片刻后，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流云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匍匐在地板上，但凡他做得到，但凡他还有一点力气，他都会杀了自己。
宋晏站了片刻，方才在一边沙发上坐下来，视线落在流云身上，一字一顿的道：“对不起。”
地板上，流云的身体突然轻轻抖了抖，良久，他才哀求一般的语气，痛苦的道：“饶了我吧……主子，求求你……杀了我……”
宋晏眸底一片森森杀意，冰冷的视线落在流云身上，“我永远都不会对自己的人下杀手，流云，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可是，你若是死了，厌云怎么办？”
厌云怎么办？
厌云是他唯一的弟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宠爱的人，从前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去保护厌云，不让他受半点伤害，可要保护一个人很难，要毁掉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又哪里还管得了别人？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流云呜咽道。
宋晏沉默了几秒，沉声道：“就算你真的可以不管厌云，可你甘心吗？流云，就算你看不见，就算你废了一支手，可你还可以再继续战下去，难不成，没了眼睛，你就看不见，没了手，你就无法再提动手里的刀了吗？流云，回答我。”
鲜红的血，染红了纱布，流云蜷缩在地板上，痛苦的呜咽了一声，“不……”
宋晏：“不什么？”
流云吐字清晰，一字一顿的道：“不甘……”
宋晏点头，“只有活着，你才能亲手替自己报仇，他们怎样对你，你便可以怎样还回来……为了你想要守护的人，好好活下去吧，流云。”
是啊，只要还有想要守护的人，只要还有人记得他，就不是绝路，不是吗？
流云没有说话，他哆嗦着，艰难的撑着手，慢慢从地板上坐起来，背靠着床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过了很久，他才稍微缓过来，道：“他们……他们的主人，声音很年轻……年纪应该不大，身上……”
流云受伤，声带也受损极重，刚才一直大吼，这会儿嗓子有些不好，此刻声音听上去异常的嘶哑。
说到这里，流云轻咳了几声，他咳了一口血出来，却并不在意似的，抬手就在病号服上擦了一把，继续道：“他身上有一股浅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芍药花……但我不能确定，但我记得那个味道……我不敢忘记……”
他被关押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而后不久，他这一双眼睛就被挖了，之后他看不见，只能靠听，再之后连听也听得不太清楚，脑子里一片混混沌沌的，却唯独记住了那一抹清浅的芍药花香。
宋晏眸内寒光一闪而过，“稍后我让厌云，拿花过来给你闻。”
流云：“是，主子。”
宋晏看向流云，“你还记得什么，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流云眼睛火辣辣的痛，被摘去眼睛的那一种刻骨铭心的痛，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他缓慢的抬起手，敲了敲脑袋，声音有些迷茫的道：“他们……反复问过我一个问题……”
宋晏：“什么问题？”
“中洲黑域的路线……他们要……去黑域的路线图……”流云这一次，回答得斩钉截铁。
宋晏瞳孔倏然一阵紧缩，“中洲黑域的路线图？”
流云：“是，他们要路线图。”
中洲黑域，是凌驾于十四大主城之上，一个比琅玡城还要神秘千百倍的地方，一些有钱人，或许在达到一定地位之后会知道有关琅玡城的秘密。
毕竟，琅玡城的雇佣兵，做的本来就是杀人的买卖，悄无声息的开始，又悄无声息的结束，天衣无缝，外界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交易内容。
可中洲黑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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