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通宵不眠的后果有点严重，即使有蒸汽眼罩的辅助，在飞机上短暂的睡眠也并不能让萧瑾恢复活力，他整个人都恹恹的，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厌世。
钟徽眼疾手快地给他递了个口罩，挡住了那张丧到不行的脸。
萧瑾走的不是流量的路线，粉丝基本都是剧粉和角色粉，没人给他开站子，官方后援会倒是有，但荣蓝也没联系人给他来接机，只有零星几个神通广大的粉丝手持着照片蹲守在接机口，见到萧瑾便热络地挥挥手。
左右人也不多，其中有几个小姑娘萧瑾看着还挺眼熟，应该是之前路演的时候见过。萧瑾心疼她们一大早就跑来这里等，挨个给照片上签了名，但婉拒了合影的请求。
“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太憔悴啦，而且下午还有工作，我有点赶时间，下次吧好吗？”
小姑娘们都挺好说话，纷纷散开，跟他说工作加油然后说再见，还有一脸羞愧说给他添麻烦了的。
“没事啦，你们回去路上记得注意安全。”萧瑾挨个跟她们挥了挥手。
粉丝们都很听话，没闹出很大的动静，自然也没引起路人的围观，萧瑾跟她们道别之后便往机场外走，他的咖位还不足以让剧组专门派车来接，他也不在乎这点优待，钟徽早已预先帮忙约好了接机服务，直接去到剧组定的酒店，路上还剩了不必要的寒暄。
车辆行驶的过程中，萧瑾又开始陷入了昏沉。
他迷迷糊糊好像听到前面的司机在跟他们搭话，问他们去那边是干什么，钟徽打了个太极，说是有工作，然后说他的同伴需要休息，司机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萧瑾没出声，事实上，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确实听到了这一段。
他陷入了梦魇之中。
梦境的一开始还好好的，他跟龚越泽对坐着在一家西餐厅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萧瑾的手机收到一则推送，说今天有百年难得一遇的日全食。
他有些奇怪，想着之前为什么没有收到通知，但还是问龚越泽要不要去看看这个天文奇景。
龚越泽欣然同意。
他们买了单，开始往附近的公园走。天空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周围聚集了挺多人，他跟龚越泽没戴口罩，本来还有些担心会不会被人拍到，但周围的人都跟伸长着脖子望着天，没人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
于是萧瑾也放心下来，抬着头看暮色吞并太阳。
天狗一点点地啃掉了金乌，明明还是正午，天空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旁的路灯亮起，人们赞叹着这一奇观，掏出手机拍个不停，还有天文爱好者举着硕大的长焦望远镜对准天空。
可就在这时，天空慢慢亮了起来，升起了一弯皎洁的月亮——是两头尖尖的弦月。
它在黑沉的天空中散发着皎洁的光辉，看上去圣洁极了。周围一片哗然，一片喧闹声中，出现了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
夜空被挤挤挨挨的月亮们堆满了，人群喧闹得如同沸水，萧瑾长大了嘴，条件反射就去拽龚越泽的手，两人的手乍一相触，彼此手上都是粘腻的汗。
萧瑾突然发现龚越泽有些紧张。
他有些不解，抬头一看却发现那些月亮一个接一个地砸了下来，看着架势，还是正对着自己所站的位置来的，转眼间就到了眼前，两个尖尖的角冒着诡异的寒光，看上去吹毛断刃不在话下。
萧瑾拽着龚越泽撒腿就跑，结果对方半天不动，还使劲推了他一把。
萧瑾一个趔跄，条件反射地撒丫子往前飞奔，等反应过来时回头一看，却发现龚越泽坐在了其中一个月亮上飞走了。
月亮载着他越走越远，萧瑾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可龚越泽就像是聋了一样，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萧瑾突然打了个寒颤，第六感提醒他有什么不对，他缓缓转头一看，一弯尖尖的月亮已经近在眼前——
“啊！”
萧瑾大喊一声，猛地睁开了眼。
司机被他吓了一跳，方向盘一个没把住，车身漂移了一下，好在行驶的路段车流较少，没出什么岔子。他迅速把车体回正，下意识地就想张口骂娘，但又意识到这个是乘客，于是只透过后视镜狠狠瞪了萧瑾一眼。
钟徽本来在玩手机，从听到他喊声的那一刻就迅速回了头，连手机掉在地毯上都没空管：“萧哥你怎么了？”
萧瑾深呼吸几下理顺了呼吸节奏，摆了摆手：“没事儿，做了个噩梦。”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被其中一个月亮钉死在地面，然后看着另外几个月亮冒着寒光扎过来的恐惧。
梦境中那种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太恐怖了。
萧瑾伸手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钟徽适时给他递上一包纸巾，萧瑾接过，擦了擦额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
剧组给萧瑾提供的是大床房，钟徽则跟其他人的助理挤一个标间。萧瑾早已习惯这个待遇，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
毕竟刚出道的时候还有剧组安排过他跟钟徽睡同一个标间，萧瑾倒是无所谓，反正回房间也只是看剧本睡觉，但郑宣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转头给萧瑾另开了一间大床房，走龚越泽的私账。
现在比起以前已经很好了。
钟徽跟着萧瑾进了他的房间，先检查了一遍房间内东西是否齐全，又检查了有没有安装摄像头，一切妥当之后才打开行李箱，帮萧瑾把东西一件件往外拿。
“萧哥，你去洗个澡吧。”
“行。”
萧瑾思考一下，没有拒绝，接过换洗的衣服和浴巾进了浴室——他不习惯用酒店提供的毛巾。
萧瑾没去碰浴缸，打开了淋浴头，在等水压稳定的间隙慢慢脱掉了衣服。
一片水汽朦胧之中，他深吸口气站进了花洒底下。
酒店提供的盥洗用品不是他惯用的牌子，但刚落地，钟徽还没来得及买，将就着用一下也不是不行。萧瑾一手握住洗发露的泵头摁了一下，两手交错一揉，将它抹在了头上。
他的指甲有些长了，这段时间忙起来又忘了剪，抓挠头皮的时候有轻微的刺痛感，但也正是这一份痛感提醒了萧瑾他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而不是在诡异的梦境中被跟一大群月亮玩大逃杀。
水珠落在瓷砖上，制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衬得室内更加安静。瑾叹口气，觉得自己最近的情绪波动实在是有点大。
拍戏是需要心无旁骛沉浸在角色之中的，自己现在的这种状态进剧组肯定不行……
一切以工作为重，萧瑾是愿意为了演戏燃烧生命的那种人，他绝对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成片质量下滑。
萧瑾叹口气，排除掉心里的杂念，顺便把一直在自己脑海里打滚圈地盘的龚越泽赶走。
即便是现在要追龚越泽，自己人在剧组里也没法追，再加上感情这种事越想越乱，还不如暂且搁置，等拍完戏了再去想。
说不定龚越泽突发奇想放弃了那堆白月光转而来追自己呢？
萧瑾带着阿Q精神将自己劝说完毕，冲掉了头上的泡沫。
···
等他穿好衣服擦着头走出浴室的时候，钟徽已经把东西给理了一半。
“萧哥，泉城市中心的大型商场离剧组这边有点距离，是下午开机仪式的时候我去买还是直接在网上买了？”
萧瑾略微思索一下：“开机仪式的时候去吧，荣姐那会儿应该到了？”
钟徽掏出手机，先看了下日程安排，再切到航旅纵横：“恩，下午三点半的开机仪式，现在还不到十一点，荣姐应该已经在准备登机了，我给她发了酒店的定位，她还没回复。”
萧瑾点点头，正要说话，钟徽就眼疾手快地从箱子里翻出了一打面膜：“泉城太干，荣姐专门嘱咐我让我盯着你每天一片，带的不够多，下午我再去给你买。”
萧瑾倒也不是讨厌护肤，只不过他现在困意上来了，只想赶快吹完头发睡觉，搪塞道：“我得吹头发，敷了面膜的话头发容易黏上去。”
他说的诚恳，钟徽却板起了一张脸：“那要不你敷面膜我来给你吹，你放心，不会弄到的。”
萧瑾连忙摆手，认命地选择了自己操作。
圈内确实是有要求助理贴身伺候的，别说是吹头发，要求对方捏脚的都有，但萧瑾总觉得怪怪的，他是真的不适应。
能自己做的就自己来吧。
十五分钟后萧瑾把面膜摘掉扔进垃圾桶，钟徽在旁边念着时间安排：“萧哥，我们三点得动身去剧组，荣姐刚给我回信息，说这个导演比较喜欢搞营销造势，请了一堆的媒体过来，她给你约了造型团队，大概两点钟到，你要不先睡会儿，一点五十我来叫你起床？”
萧瑾颔首同意，钟徽便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萧瑾被钟徽从床上叫起来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刚刚闭上眼。
但这两小时还是起了一定效果的，至少萧瑾的面色看上去好了很多，不再是毫无血色的灰白，但至于黑眼圈……那也就没办法了。
放眼国内，有一定知名度且技术好的造型团队左不过就那么几家，今天来的这个萧瑾以前跟他们有过几次合作，彼此都熟悉对方的风格，萧瑾由着他们把自己当换装玩偶摆弄，试到第三套的时候就定了衣服。
可等到化妆的时候就没这么好运了。
“萧老师，你这黑眼圈有点重啊，我给你推荐一款眼霜吧？”化妆师是个小母0，跟萧瑾也熟，正翘着个兰花指往他脸上扑粉，“可不要仗着自己脸好就乱糟蹋啊，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成什么样了都。”
一副心疼到了极点的样子。
萧瑾知道这人无差别心疼每一个帅哥，由着他调侃自己，解释了几句说昨天晚上熬了夜，又让钟徽记下了眼霜的牌子，说下午就去买。
成功卖出安利的化妆师高兴坏了，再次打开了话匣子，嘴里叭叭叭说个不停，从上回工作发现某小花鼻梁走势又变了，到某二线男演员打水光针打到面瘫，再到时尚圈有位模特私生活混乱满脸的纵欲过度……
萧瑾一向不太关注这些圈内的八卦，也懒得去鉴别真假，左耳进右耳出，就是有点好奇眼前这位跟孟钦谁的八卦储备量更多，有点期待看他们同台竞技。
两点四十分，荣蓝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钟徽跟她简要交代了一下工作安排，便把萧瑾移交给她，转而去市中心采买去了。
萧瑾余光中瞥到荣蓝面色不佳，开口问道：“荣姐，怎么了？”
“你看了演员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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