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人家通常吃完年夜饭,在夜幕降临之时放鞭炮、看烟花或者一群人和美的聊天打牌,这样既可以打守岁的空闲时间又可以联络感情。¢£八¢£一¢£中¢£文,可是人丁稀少的周府,却没有这一习俗常规。
府里的正经主子只周宏一人,往年这个时候他不是跑去抓人就是跟人合计着怎么抓人,再不就是像前一阵子那样,跑到南方调查取证,回来后忙的连觉都睡不上,等到该吃年夜饭时也就随便吃一口就算是过了年。
今年跟往年有所不同,周宏借着这个由头请她过来守岁,是想跟林清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因此年夜饭后,两人回到前厅的时,周宏的大脑不停的转着念头。
周宏眼神飘乎的跟着林清进了前厅,林清不知他的心绪,待两人坐定后,便福下身,“大人,林清有一事相求。”
周宏一愣,虚扶一下,“不是讲好了吗,以后你就是我表妹。表妹不必如此,有什么事还是坐着说吧。”
林清顺着周宏的手臂起身,“我想麻烦您帮我把家父留下的田产铺子变卖了。”
周宏挑了挑眉,“为什么卖了?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嫁妆吧?”
林清轻咬了下唇,面露凄色,“不错,当年我年幼,林府代我打理事宜,这些年来掌柜庄头没有跟我通过一声气,铺子田庄产出的银钱我也没有见过一分,如今就算我有房契地契,想必他们也不会认我为主,何况现在我人在京师,必是不会再回那里,倒不如卖掉这些,在这里盘个铺子更加合适。”
周宏一听,她的意思是要在京师常住了,顿时起了兴致,脸上不由漾起了笑意,可见林清一脸凄楚的看着他,忙压下嘴角,正色道:“这样也好,改日你把契书拿给我,我派人去办。”
林清一喜,屈膝道谢,周宏摆了摆手道:“表妹不必客气,我会留意京中是否有适合的铺面,到时一并将其办妥。”
林清更加高兴,这样的安排跟她设想的一样,并且比她想的还要稳妥许多,心里轻松脸上的神色也就好了起来,这时外面传来鞭炮的‘噼啪’声,是周府所在巷子的各各府邸开始放鞭炮跟烟花,林清笑意盈盈的看向窗外,“出去看烟花吗?”
周宏淡淡笑了下,“好啊,”转头朝着门口喊道:“来人,把表小姐的披风和大氅拿来,”虽然他对烟火不感兴趣,可他曾听人说,适当的互动可以增进彼此感情,现在他这么配合应该也算互动了吧。
小厮捧着衣物走了进来,两人拿过外裳将身体裹的严严实实走了出去。●?中▲文■网.ww. ?
屋外红彤彤的灯笼为院子蒙上了飘渺朦胧的红纱,漆黑的空中道道光线化为朵朵绽放的绚烂,不待其星星点点的凋落,便被再度直上云霄的流光华彩融入其中,周宏看着被绚丽烟花点缀的夜空,又看了看林清眼里的璀璨星光,周宏的心跳的有些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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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林清打玉儿把契书送到正房,交给周宏,回来后,林清问玉儿,“他说什么了吗?”
玉儿回想起周宏寒气四溢的冰冷眸子以及警告她的狠戾,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低低的道:“没说什么,他让我把匣子搁下就打我走了。”
因为前晚一夜未睡,林清有些精神不济,好容易撑到玉儿回来说周宏没什么吩咐,她便放心的躺回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睡意朦胧时,她隐约听到玉儿问道:“小姐,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林清迷迷糊糊的答了声,“等事情处理完了就走”,说完她便陷入黑甜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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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朝廷的官员休假一个月,但不包括身为朝廷鹰爪的锦衣卫,因此偷闲两日的周宏一大早便去诏狱应卯,那里关押着几个关键的犯人,其中就有勾结江南富商贩卖私盐的中间贩子,之前他的供词中涉及数名朝中大员,慎重起见,周宏奉命南下查证,如今证据确凿,本应立即抓人。无奈皇上的意思是,先安生过了年再清算这些蛀虫,听令行事的鹰爪们只得憋着劲使劲折腾狱里的犯人,看能否再套出些新的情报。
周宏到诏狱转悠一圈,现比他官阶高的都没在,有品级的只他一个人跑来这里当值。周宏想了想,大年下的都不在这儿,那他也不跟这靠时间了,随即起身朝外走,刚走两步,想起林清托付的事,便打门外守着的校尉去找林铁。
林铁家离这儿不远,不多会儿,林铁就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见面林铁便很是应景的拱手道了声恭贺新禧,随后问:“大人,可是有吩咐?”
周宏递给他一叠泛黄的纸,“你再去趟南边,把这些卖了。”
林铁低头翻了翻,都是田产铺子的契书,心里有些奇怪,但也不好多问,道了声是,转身出去准备南下。
交代完林清的托付,周宏自认任务完成,心情不错的起身打马回府。京都的风气,过年时,不管男女都会带个金箔折的飞鹅或者蝴蝶之类的闹嚷嚷以应新年时节。★八?▲一中▼文网 ?此物通常是女子折好,送给男子为佳。
往年周宏也不在意这个,可今年也不知怎的,一进门他便注意到周管家头上戴着的金光灿灿的蚂蚱,管家见他盯着自己头顶,笑眯眯的道:“老爷您也戴一个,凑凑热闹?”
周宏移开视线,从鼻子里出一声轻哼,道:“不用,上饭,我饿了。”
管家服侍他也有些年头了,十分清楚他忽冷忽热的脾气,也不在意转身吩咐传菜去了。走进内室换衣服的周宏却满心不是滋味,老光棍一个的周管家都有人送闹嚷嚷,自己却没人给准备,这让他很受打击。
正在他心情低落的走去前厅时,管家有些猜出他为何这般不悦,便又凑了过来,周宏瞥他一眼,当做没看见的走了过去,管家跟在身后,“表小姐肯定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要不奴才帮您拿过来?”
周宏一想,这倒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派人特地去拿有些刻意,不如叫她一起吃饭,到时她肯定会就势拿来送给自己。
这时管家见周宏不搭理自己,也讨了个没趣,想要退下,却听周宏淡淡的道:“去请表小姐过来用午饭。”
管家笑着道了声是,挪着胖胖的身子向着内院走去。
此时,栖霞院里,林清歪在靠窗的榻上看着闲书,玉儿在外间的小厨房煎药,悠长苦涩的药香飘得满院都是。
周管家来到院子的侧面,敲了下小厨房的门,玉儿听见动静回头看,见是周管家,忙到门口行了个礼,“见过周管家,您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周管家笑眯眯的道:“老爷请小姐过去用饭。”
玉儿眨了眨眼睛,显然搞不清状况,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忙道:“管家请稍后,我去通报。”
周管家摇了摇头,道:“不必,你去侍候你家小姐更衣,别让老爷等急了。”
玉儿为难的看了看药罐,“可是药还没煎好。”
周管家笑道:“这好办,我打人看着,定不会叫它干了就是。”
屋内的林清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便问:“玉儿,是谁来了?”
玉儿只得福了下身,说了声:“麻烦周管家了,”然后进了正屋。
屋里林清已经放下书卷,看着刚进门的玉儿,问:“门外是谁啊?”
“是周管家,说是周大人请您去用饭。”
林清蹙了下眉,无缘无故干嘛叫她过去用饭,难道是……契书的事情出了岔子?林伯母当真敢搞鬼?
这个想法马上让林清坐不住了,她连忙起身,玉儿为她更衣穿戴好,扶着她急匆匆的前往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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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的花厅,周宏心不在焉的抿着茶,林清进来时见他握着茶杯好似正在思索什么难题,她整个人立时就不好了,心脏突突的即将跳出胸腔,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自己猜测的是真的,伯母给的契书是假的?
林清紧紧握着玉儿的胳膊,强撑着走到周宏面前,涩涩的问:“表哥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周宏放下茶碗,抬眸看着她,“没什么事,就是今天有空便叫你过来一起用饭。”
林清陡的松了口气,她边轻按胸口平复心跳,边柔声道:“多谢表哥,只是我需喝过药才能用饭,所以……”
林清不愿与周宏关系太过亲近,想借着托词离开,谁知周宏却道:“这好办,”然后叫道:“周管家。”
周管家胖乎乎的挤了进来,周宏道:“把表小姐的药拿过来。”
管家拱手道:“药已经拿过来了,正在隔间温着呢。”
周宏满意的看着管家,“端上来吧。”
林清接过管家呈上的褐色药汁,轻咬贝齿,仰头一饮而尽,周宏这才吩咐管家传菜。
小厮仆妇鱼贯而入,桌上很快摆满了菜肴,林清紧抿着嘴里的苦涩,随着周宏落座。
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玉儿此时很有眼力的给林清盛了鲜汤,林清拿起低头连喝了几口鲜美的汤汁,以冲淡了嘴中涩涩的苦意。周宏转头打量她头上展翅欲飞的蝴蝶,半响道:“表妹手真巧,这蝴蝶倒像是活的一般。”
林清浅笑着抬手轻抚鬓角,“表哥可是夸错人了,这蝴蝶是玉儿折的。”
周宏扫了眼打从进屋就形同空气的玉儿,淡淡的笑了,“哦,那可否让表哥见识下你的手艺?”
林清干笑两声,没敢接话,她那两把刷子连自己那关都过不去,怎么能拿出来献丑呢?
周宏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再次追问:“难道是不想表哥欣赏你的杰作?”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着不对劲,这语气,真是不实话实说都不行了,林清清了清嗓子,“表哥,不是这样的,其实是我手艺太差,实在不敢拿出来献丑。”
周宏撇了撇嘴角,“没事,我不嫌弃,你叠一个吧。”
林清暗道,又不送你,要你嫌弃什么?转念一想,不对啊,昨天大家才开始带闹嚷嚷了,今天他又非要让她叠一个,还说不嫌弃,莫非是想她送他一个?
林清偷偷瞄了眼周宏,果然见他略显清冷的眸子泛着浅浅的流光。
林清无奈,只得道:“那好吧,用过饭我便叠一个给你瞧瞧。”
周宏本就不是奔着吃饭才找林清来的,现在听她这么说,赶忙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你慢用。”
“……”她才喝了两口汤,肚子里只有一碗苦药汤,可旁边的这位满心欢喜的瞪着她,弄得她也没了食欲,只好道:“我……也吃好了。”
林清的话音刚落,周宏已起身走向正厅,边走边吩咐门口的下人拿些金箔纸来,林清只得扶着玉儿快步跟上。
很快,管家把金光闪闪的箔纸拿了过来,林清使劲回想幼年时母亲教授的技艺,手指略带笨拙的叠着,只是到底年月太过久远,而且那时她也多是在嬉戏,所以在蹂躏了五六张纸后,身后的玉儿终于看不下去了,悄声指点起来。
终于在报废了七八张后,林清折腾出了一个面目扭曲的飞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周宏牙疼的拿起那个似鹅似鸡的东西,试探的问:“飞鹅?”
林清满脸通红的点了点头,周宏抽着嘴角,转了转金光闪闪的胖鹅,心里踌躇,到底戴不戴这个脖短身圆的东西出门?
林清偷偷瞄了一眼周宏,见他心不在焉的玩着闹嚷嚷,忙起身道了声告退,不等周宏反应过来就迈开步子溜了,
周宏嘴边的笑意随着林清仓促的离开变得越来越浓,低沉浑厚的笑声倾泻出来,一直候在门外的周管家在心中暗暗赞了自己一声,就知道表小姐会让老爷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