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招待所吗？”走到街头的路灯下，季诩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嗯，我对这里都不熟悉，而且方绝出现在这一定不是偶然，还要请教一下苏先生。”东皇一抿了抿嘴，双手也放在口袋里，“你呢？”
“那我也回去吧。”季诩笑了笑，五颜六色的霓虹闪烁，他最后看了眼‘一夜酒吧’灯光变幻的招牌，“这种灯红酒绿，还真是讨厌啊。”
一路无话，或者说是季诩变得沉默，东皇一看着季诩的侧脸，车窗外的灯光半掩地映在他的脸上，一时有些晦暗莫名，只觉得身边坐着的这个年轻人有种别样的复杂。
“到了。”
季诩把钱付上，看着出租车消失在道路一旁，这才跟东皇一向招待所走去。
深夜的派出所里也有值班的警员，但多日来早已记住了住在后面招待所的那些年轻警官，因此只是看了两人一眼便不再关注了。
“你对青市上空的妖气，怎么看？”走到招待所的楼下，季诩开口问道，他知道，自己之前能感应到的，对方也一定有所察觉。
“是相当于烘炉境界的大妖。”东皇一想了想，然后说道，“不过，妖气散而无形，有大妖气机却缺少神意，这是只快要兵解道消的大妖。”
“这样么。”季诩想到感应到妖气时那夹杂的些许鬼气，心下也有所明悟，“难道说这大妖兵解也是机缘不成？”
“嗯。”东皇一走进大堂，找了处坐下，只说了四个字，“阵、符、器、丹。”
季诩恍然，随后说道，“那想来也会有别的妖魔了。”
“这倒不会。”未等东皇一开口，一道带着苍老之意的话语响起，那位苏先生便从楼梯上走下来。
“苏先生。”二人见此，都起身说道，达者为先，对苏先生这种境界辈分具高又是同行的老人自当心存敬意。
“坐吧坐吧。”
苏耀先摆了摆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这才说道：“恰巧下来，正好听到你们说话，不介意老头子在这坐坐吧？”
“不会。”东皇一浅笑一声，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苏耀先和季诩分别倒了一杯。
苏耀先看着东皇一的动作，脸上的皱褶在笑时聚到一起，“东皇一脉倒是好福气。”
女孩只是笑笑，将茶杯递过去，却并不多话。
“刚刚小兄弟问此次会不会有别的妖魔来。”苏耀先见此，抿了口茶水，这才说道，“这次青市之行是年轻一辈的历练，你们在年轻一代里也属于年纪小的了，没有参与过生死磨练，所以这次司马先生和大先生便借由大妖兵解和食种之事，以此作为对你们的考校。至于其余的妖魔，也都打过招呼了，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季诩点了点头，随后问道：“苏先生，其他人，没回来吗？”
“没有，就你俩回来了。”苏耀先笑了笑，“特事队的厉源他们虽然不是世家隐脉出身，但从小在特事队长大，论起所经受的磨练，当是你们之中最多的。但那都是有上级在，并未让他们经历过生死之间的恐怖，每一个官方的殉道者都是宝贝啊，更何况还是这么年轻的苗子。”
“所以，他们这次也想做出点成绩。”苏耀先眼含笑意，却在想到什么后又浮起伤感，“可惜了寒山上次带队来的那些人了。”
“他们？”
“虽然没受过专业的训练，但都是经验丰富的警事人员。”苏耀先语气平静，“本来以为有寒山在，凭借他们多年的工作经验，即便情况诡异也能解决，却是司马先生和大先生错估了。”
“除了方家之外，还有一股势力存在。”苏耀先眼睛眯了眯，“只是我想不通，血珊瑚对方行远有用，方家老鬼坐不住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基金会的人来做什么。”
“国际基金会？”季诩不由问道。
“你知道？”苏耀先一愣。
“是，在风城那晚碰到过。”季诩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一个女人，文铠组长说她是国际基金会的人。”
“这样啊。”苏耀先面露沉思，一时沉默下去。
季诩与东皇一对视一眼，然后拿起茶杯也喝了一口。
“好了，你们聊吧。”苏耀先起身笑道，“老了，没什么精力了，这就有些困了。”
“好，苏先生慢走。”
看着转上楼梯的苏耀先，季诩看了眼仍坐在身旁的东皇一，“还不去休息吗？”
“在想些事情。”东皇一握着茶杯，轻声问道，“你说，是普通人好，还是我们现在这样好？”
季诩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头看着杯中沉淀的一片茶叶，“普通人羡慕超凡的力量，殉道者却也想着普通人的生活。一个是觉得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可以为所欲为，另一个反而觉得力量不够，身上拘束太多。如若双方交换，恐怕又难取舍，但要我选，我还是想要现在这样，日子有了奔头，我能做得也就更多。”
“是嘛。”温暖明亮的灯光下，东皇一看着脸色认真的季诩，忽地一笑，“我知道了，那我先上去休息了，明天见。”
“好，明天见。”
季诩呼了口气，靠在椅子上。今晚确实收获很多，不管是开辟灵识还是一些听闻，对他这条路都有帮助，也是揭开了一些迷雾。
而通过跟东皇一的对话，他也隐隐发现对方是那种本性的单纯，对外界事物了解不多，应该是常年在书院或是家里的那种乖学生。说是读书读傻了倒有些过分，起码礼貌处事方面挑不出毛病，但心性单纯的她如果一人在外行走的话，难免会受制于对超凡力量的依赖。
换句话说，对方大部分的主观判断都是建立在灵识的感知上，如果是那种擅于伪装的人很容易骗到她。
季诩就这么坐着，他想到东皇一刚刚问自己的那个问题，他只是那么想的便那么回答了。他心里从不是一个安于平凡的人，虽然小时候零花钱也不多，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做什么都要精打细算，发个工资都高兴半天。
家道中落，一切都是靠自己，而现在能踏上这条路他只有珍惜和庆幸。季诩双手紧紧握了握，杯中已经凉透的茶水变得沸腾起来，向外崩洒着水珠，阵阵茶香随着雾气飘散。
他看着茶水中隐约着自己的面孔，心中坚持了十多年的信念从未动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