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恕罪。奴婢也不知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可奴婢出去打探的消息,就是说锦贵妃毁容已死,为此,皇上还夜不成寐,思念过度……”
翠红哭喊着,她掌心里握着玉如意的碎片渣子,那边缘的破口处,如刀一般锋早的切口,就被皇贵妃用力的踩在了掌心下。
她痛呼着,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可皇贵妃眼下也正在盛怒之中,又怎肯轻易放过她?
在她眼中看来,不过就是一条贱婢的命,哪怕就是打死了,拖出去喂了狗,也抵不过她的脸面来得更加重要。
“滚!”
到底是后来想到,她刚刚提升为皇贵妃不久,明华殿不适宜死人,所以才狠狠心,又不甘的放过了翠红。翠红呜呜咽咽的爬了身,又用她沾着的血,将地上所有的如意碎片都收拾干净,这才出了明华殿。
暗处隐匿的身形,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锦言眸光沉凝的听报之后,道,“看来这后宫之中,所以能够站得住脚的女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从前的贤,德,惠,淑,四妃,这哪位主子听起来,看起来,也都是非常仁和善良之人,可现在,锦言却一个都不认同了。
贤妃表面上大气,实则骨子里容不得任何说半个不字。德妃一生都在吃斋念佛,可她的一双手,早已不知沾了多少的鲜血。惠妃最是没有后台,也没有什么心眼,可她敢说敢做的直心肠,也让人不敢对她太过忽视,淑妃一直以来都是戴着她天真纯爱的假面具,也不知骗过了多少人。
而唯独这些人中,锦言看不透的,是宸宫那人。
苏宸妃娘娘。
与她是一个本家姓,那也是八百年前的事,现在的两人,表面上看得融洽,实则暗中,也依然在互相防备,又较着劲。
送了热水,洒了香汤,核仁请主子去沐浴,以便洗去那整整一夜的疲累与尘灰。刚要出声,眼角余光瞥到那正殿门口,一抹黑金色的流光入了眼底,她抿唇一笑,无声的退下。
景元帝在接到贵妃娘娘已平安回宫的第一时间,自然是一刻都等不得的赶了回来。也正赶上这个时候,她要沐浴。
踏入锦宫正殿,像是时隔经年,又像是岁月长河,将两人之间的那份牵挂,更加拉得无限的远。
明明人在近前,却仿似是在梦里。那般的不真实,又让他心疼无比。
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过去,他动动唇,呼出一声,“锦儿……”
锦言鼻子一酸,不等他这一声喊完,她已是飞一般的起身扑过来,皇帝大张着双臂,紧紧的将她接个满怀,锦言的泪水,就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一日一夜,她受的惊吓也够多,受的委屈,也更比惊吓还要多。
之前在众妃在前,她挺直着脊背,撑着自己贵妃的尊贵,可眼下,她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寻到了自己的家人一般,皇上就是她的靠山,皇上就是她的家人。
“皇上……”
她喉咙里呜呜咽咽的喊着,眼泪流得汹涌,几乎要说不出话来。景元帝只是紧紧的抱着她,一刻都不愿意松手。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她是真的出事了,以至于他心中暴怒,都恨不得要毁了这个天地。可现在,他一颗心安宁了,也更是觉得如同做梦一般的不真实。
“锦儿,你跟朕说,你是真的吗?你的脸……还好好的吗?朕听说,你是被武氏那个妖后用炭块给伤了脸,这怎么……如今是好好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如梦似幻,
古有一句话:庄生梦蝶,是也非也……终是放开了她,他抬手去触到她的脸,面前的小女人,一脸娇俏的扬着清秀的脸蛋看着他,眼里的热情,几乎要将他给融化。
“皇上,你就算不信臣妾可以自保无虞,难道也不信纳兰大人么?”
笑着拉了他的手,往内里走。
距离床榻不远,是她平日里闲来无事躺着的美人榻,锦言便将这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幻的皇帝,轻轻安抚到了美人榻上坐着。
随后,给他慢慢的讲述着。
当初那一幕……
武月妍扬着一脸狞狰的魔鬼之笑,手里用长钳子夹着烧红的炭块,正要往她的脸上按下去,锦言也感觉到这近在咫尺的热度,几乎已经灼疼了脸上的皮肤。
她绝望了,也再不挣扎。可就在这时,已经是被认定彻底反水的纳兰城却忽的出手,疾若闪电的抬手踢开武月妍手中的炭块。
可偏就是这么巧,那炭块飞起落地,武月妍也不知被谁给推了一记,她一个踉跄扑出去,脸挨了地,就是那么巧的,自己烧红的炭块,毁了她自己的半边脸。
立时皮肉烧糊的味道窜起来,武月妍一声凄惨的尖叫声喊出去,也正是皇帝听到的那一声。
“后来呢?朕让小丸子两次出去打探,得到消息,都是不太好……”
皇帝皱着眉,想不明白后来的事情,虽然这其间一切安排,都是他亲自布置,可耳听之事,远不如亲身经历,来得更加激烈,直观。
“后来的事,不就是皇上安排的吗?皇后伤了脸,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她很快也是想透了这其中的问题,立时便命她的人,要将臣妾这方的人,全部射杀于当场。混乱之中,纳兰大人掩护着臣妾一路闪避……不小心就错开了皇上的位置。”
要说起来,皇帝的安排是万无一失的,然而事态的发展也根本不能提前预知。纳兰城也完全没有想到,武氏皇后会突然发难,要伤了锦贵妃的脸,无奈之下,也只好提前动手了。
“唔,如此看来,事情便也很明朗了。这样说起来,纳兰倒是朕的大功臣了。”
细细听过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景元帝立时便心情大好,他笑呵呵的拥着身边的女人往殿内的屏风后走,一边走着,又谈起了夜里的事情,锦言抿唇,玩笑着反问皇帝,“臣妾满心满眼里都是皇上一个人,皇上还怕臣妾跑了不成?再说了,臣妾身边,也是有着皇上的暗卫,皇上想要知道后来的事情,随便问一个不就行了嘛!”
话到后来,又带了些娇娇俏俏的小女儿味道,锦贵妃使起小性子来,那也是够帝王招呼的。当下便乐得够呛,抬手捏也琼鼻,宠道,“这一次引蛇出洞,做得不错。只是唯一失算的,便是你的家人了……”
从苏老头,到苏玉方,苏氏,接连三人,无辜枉死,是景元帝最过意不去的事情。
纵然帝王无情,那也只是世人看来,帝王也是人,但凡是人,又怎能无情?
锦言摇摇头,乍见帝王的喜悦,便也从家人的惨死之中,慢慢的低落下去,“皇上,臣妾不怨。他们都是被武氏父女害死的。臣妾亲眼见到武皇后杀了臣妾的哥哥……”
那个人,就算是对她再有敌意,再不好,也不该是就那样死在她的面前。
“锦儿,你是亲眼看到的吗?武月妍,她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心狠手辣了?”
景元帝诧异惊道,“她之前,不是这样的人。”
“可世道会变,人心也会变。皇上,臣妾不敢说,武皇后是否变得丧心病狂了,可至少,她的心里是恨着皇上的。若不然,又岂能做出这种事情?”
一旦杀了人,她双手便沾满了血,再想回头,更不可能。
“好。现在先不说这事。倒是你风尘仆仆,也累了,先去沐浴,再休息一下。朕出去一下,马上会再回来的。”
反手相拥于她,在她额间轻吻一记,锦言想着心中的事情,勉力扬了唇,挤了笑,皇帝只以为她心伤父兄的逝去,自然也是叹口气,再加几声安抚,便起身离了锦宫。
核仁拿了干净的衣物进来,与主子道,“娘娘心里有事,怎么也不问个清楚?”
就算是娘娘要问皇上从前的事情,皇上也必定会应。
锦言摇头,慢慢的脱下身上的衣服,将整个人都沉入了温暖的香汤中,凝神片刻,她叹了气道,“武皇后的言之事,也未必就不是她刻意的夸大其词。这以前的事,本宫也是知道一些的。皇上最初的心思,也与我说过,他要我自己要学会保护自己,断不能总等得别人来救。现在这话想起来,倒是皇上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在心里有了打算了吧!”
是将她当一颗棋子在使,这倒是也正面证明了武皇后之言,所说不虚。可这之后的事情……锦言顿了顿,眸光暗垂。
皇上一日比一日对她更好,也该是慢慢的歇了那份心思的。
“核仁,你去告诉一下当日诸人,昨儿个之事,任何人不许再提!”
如果武氏皇后,仅仅只是胡言乱语,这话传到皇上耳里,会伤了帝妃间的感情。可此事如果是真的,那么她苏锦言以后,又该以何样的一种心态,去面对皇上?
怕是谁的心里,都无法开解的坦然。
“娘娘放心,奴婢会去吩咐的。”
核仁将此事应下,又伺候着娘娘。可这世间,它该来的事情,并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