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前几日处置了白杨,墨梅院的人对苏溪的恭敬已经不单单流于表面,感觉最明显的就数香兰她们几个。
以往要些东西或是差底下的小丫头做些事情,总是推三阻四,如今很多事不用她们开口便有机灵的丫头抢先做好了。
叫苏溪不得不感叹:果然人善被人欺呀。
立威已经立足了,施恩也得施全套才是,苏溪叫香兰从她嫁妆里挑了七八件金器首饰再加二百两银子大张旗鼓地送去给白杨做嫁妆。
院里的丫头们都看红了眼,就连绿芙红蕊这样的大丫鬟都忍不住暗暗赞叹苏溪的大手笔,一时间香兰几个明里暗里不知收到多少示好的信号,有院里的,也有院外的。
就在苏溪津津有味的听着香兰她们细数这几日新认识的朋友的时候,苏府传来消息说苏彤定亲了。
苏溪有些惊讶,上次见面的时候,她娘还说三叔三婶准备多留苏彤两年,暂时不议亲,怎么转眼就定下亲事了?
她挑了几样礼物叫香草带回去,还让她顺便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苏彤的亲事确实有些突然,苏三老爷去了趟白芍村,回来就通知苏家众人说苏彤的亲事定下了,连苏彤自己都闹不清楚怎么回事。
话说当初杨家老太想将苏彤说给大孙子红豆做媳妇,她儿子儿媳都很高兴,第二日就去找苏三老爷说这个事情。
苏三老爷与赤豆也是相熟的,平日生意上遇到什么事也总会提点赤豆一二,可要赤豆做女婿……
三老爷爱女如命,大有种世间男子都配不上他女儿的病态心理,像赤豆这样放在人堆里毫不起眼的小伙子,绝对不是三老爷心目中的女婿人选。
于是,三老爷以不舍得闺女这种烂大街的借口拒绝了杨家大舅哥,三夫人杨氏为此惋惜不已,只是她相信三老爷是为了苏彤好,才没有多说什么。
苏彤苏珍两姐妹是在苏溪成亲前夕回的府,那时整个苏府都在忙碌,王氏也忙着替快要出嫁的苏蓉筹备婚事,没时间找三房的麻烦。
苏彤回府后认认真真在三老爷三夫人面前磕头请罪,三老爷和三夫人哪里会真责怪苏彤,见闺女这么懂事,心里那芝麻点大的疙瘩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家人开开心心聊了好一会儿,苏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成长着,说话做事也不像以前那般娇气,竟然会考虑起父母的感受。
这叫三老爷两口子很是欣慰,仔细一问才知道都是白芍村卢夫子的功劳,三老爷对这位夫子很是感激,还专门托杨家大舅哥带了谢礼给他。
昨日,三老爷外出办事的地点正好离白芍村很近,便折过去拜访了岳家,又去了私塾想当面感谢卢洲。
见到卢洲的那一刻,三老爷不淡定了,他原本以为卢洲应该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再年轻三四十岁也该有了,可没想到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
他竟然还让苏彤多与卢洲交流学习!
三老爷的态度突然变得很奇怪,但是卢洲丝毫不介意,很懂礼貌地邀三老爷一起喝茶,言谈举止间自有一番风流气质。
不过聊了两三句,三老爷又改变了自己的态度,这次是对学识渊博的先生的尊敬。
聊了小半盏茶,三老爷是彻底对这位卢先生折服了。他年纪不大,懂的确不少,小到一屋一物,大到家国天下,卢洲总能侃侃而谈。
关键是三老爷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三老爷因是庶子出身,从小便知道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争取,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比两位哥哥更勤奋,不服输是三老爷引以为豪的优点。
他长这么大,唯一佩服的就是他爹,连苏大老爷都不能叫他心服口服,今日却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起了敬佩之心。
三老爷一时激动的忘我,拉着卢洲便说道:“卢先生,我与你是一见如故啊,你看我家彤彤如何,给你做媳妇可好?”
话一出口,三老爷就反应过来,内心十分懊悔,正想说“这只是玩笑话,不要放心上”之类的,卢洲却一本正经朝三老爷鞠了一礼。
说道:“多谢苏老爷美意,洲必不负您厚爱。”
三老爷砸吧嘴,到嘴里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好硬着头皮承认。
不过后来一想卢洲委实是难得的人才,况且他父母过世,独自一人,家庭关系非常简单,正适合苏彤那般天真的性格。
这样一想,三老爷便释然了,高高兴兴与卢洲换了信物,还约定等卢洲考中功名便风风光光来迎娶苏彤。
卢洲已经等了三年,起先是为生计发愁,不得不暂缓应试,后来私塾上了正轨,他又有些舍不得这群孩子,才一直拖到现在。
今年是不准备再拖了,一则是村长那边已经联系好新的夫子,那夫子年近六旬,考了二十来年举人却没一次中的,才学虽一般,可给孩子启蒙也够用了。
再一个,卢洲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为了苏彤他也要取得些功名才有底气去四方城首富家提亲不是。
三老爷的突然到访叫卢洲很是惊讶了一番,令他更为惊讶的是三老爷竟然主动提出要把苏彤嫁给他。
卢洲突然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幸福感。
苏彤的亲事就是这样定下来的,三老爷回府之后自然不会说是自己一时兴起说快了嘴,只说是见了卢洲觉得此人一表人才,经纶满腹才起的爱才之心。
苏大老爷从没见过这么不淡定的三老爷,以往三老爷看人总是恨不得将对方查个底朝天才好做决定,这见一面就给女儿定下亲事,太不寻常了。
苏大老爷很好奇这个叫卢洲的人,想叫苏文钦去打听打听,谁知苏文钦竟然是认识卢洲的。
卢洲原本也在鹿鸣书院读过书,先生们都夸他有将相之才,山长还曾亲自指点过他,奈何家境不富,没能一直呆在鹿鸣书院。
不过卢洲每次来找先生请教时,先生们都很热情地为他解惑,看得书院的学生眼红不已。直到他双亲过世,才少来书院。
卢洲还是三年前院试的案首。
苏大老爷一听,直夸三老爷这是捡到宝了,也不怪三老爷不淡定,换成是他,他也淡定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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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七月,四方城最热的时候,连蚊子都热得受不了,猫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休憩。
陆夫人虽已在四方城住了十多年,仍旧不习惯这边的气候,一到这个时节便会去城外小潭峰上的别院住一段时间。
小潭峰靠近鹿鸣山,是鹿鸣山群中的一座小山头,不过由于正对着鹿鸣山,风景很是不错,山间又凉爽,最适宜度过盛夏。
陆家子女众多,陆夫人不好带了这个,不带那个,索性一个都不带,自己去避暑,以她的身份也没谁敢说什么。
陆夫人一走,陆宥真和苏溪就筹划着去三七胡同住一段时间,那边靠近思芜河,总比府里凉快些。
说走就走,两人跟陆老爷禀报了一声便收拾东西过去了。
三七胡同那边早得了消息,是以苏溪他们一来就见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出来迎接,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将东西规置好便可直接住下。
胡婶儿两口子便是陆宥真安置在三七胡同看守的,平时守门打扫就是胡婶儿和她丈夫工作,苏溪与陆宥真过来时,胡婶儿也兼职厨娘。
香兰香草正忙着把带来的衣物用品一一摆放好,陆宥真那边只带了个陆丰,此时也帮着香兰她们搬东西。
陆宥真和苏溪不用操心那么多,只需坐下开开心心吃些胡婶儿准备水果和甜汤,再想想该怎么玩儿。
首要的项目自然是游湖,想想那些清香的莲蓬,苏溪就有些流口水,等到夕阳西斜,苏溪就迫不及待拉着陆宥真往思芜河下游的荷塘赶去。
一路上苏溪兴致高昂,恨不得自己长对翅膀飞过去。
“陆宥真,”苏溪喊道,“你教我骑马好不好?马车太慢了。”
“等天气凉爽一点再教你吧,现在这大热天的,小心中暑。”陆宥真边说边喂她吃了颗葡萄。
“那还要好久呢。”苏溪不乐意,想了想又说:“我们晚上学怎么样?晚上凉快。”
“晚上嘛,那也得等等,等我去城外盖栋房子,住在那边才好晚上跑马,城里晚上要宵禁的。”晚上太黑,这么危险,陆宥真哪里会放心让她晚上学。
苏溪撇撇嘴,不太高兴。
“好啦,等天气凉快一些,我一定教你骑马,可好?”陆宥真哄着她道。
“那好吧。”苏溪无奈妥协。
马车晃晃悠悠到荷塘,苏溪立马满血复活,又变成活泼的苏溪了。她一路小跑,找到之前藏在荷叶下的小舟,招呼陆宥真快些过来。
两人上了小舟,依旧是陆宥真划船,苏溪靠在他身边剥莲蓬,时而自己吃两粒,时而喂陆宥真两粒。
小舟轻轻划开熙熙攘攘的荷叶,顺着水流慢慢摇晃,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荷叶照在小舟上,仿佛镀上一层金衣。
这是她与陆宥真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地方,也是陆宥真第一次亲她的地方,回想起当时的模样,苏溪的脸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