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怎么好好会落水?陆宥真眉头紧皱。
花魁选举已经办了许多年,为了防止有人落水,聪明的人们早就想出办法应对:用锁链将各家花船连起,再搭上木板。
花船紧密相连,非常稳当,自从用了这个办法,再没有姑娘落水的事情发生,今日却不知为何出了这样的事情。
“溪儿,细雨落水了,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陆宥真回了贵宾席对苏溪交待道。
苏溪乖巧地点点头,道:“你快去快回。”
陆宥真“嗯”了一声便出去了。
外面都是为花魁而来的男人们,苏溪身边又没带人,所以不太敢出去打听情况,只好枯坐在贵宾席里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只听外头众人“哇——”地惊叹了一声,然后就有人高声喊道:“救上来了,细雨姑娘被就上来了。”
苏溪替寻香楼松了口气,想再听听其他动静,却多半只能听见断断续续地议论声,由于声音过于嘈杂,苏溪听了半天也没分辨出到底怎么回事。
再说陆宥真这边,他离开贵宾席走到临河的阶梯上,一提气,足间轻点,干脆利落地落在最近的一艘花船上,然后快步奔向事发地点。
那是在主擂花船与揽月阁花船相连的木板附近。
花船上都是一群群娇滴滴的姑娘,可指望不了她们能下水救人,附近安排维持秩序的人已经划着小船向这里奔来,奈何速度有限。
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细雨在河中挣扎,然后慢慢沉入河中。陆宥真赶来时,河面已不见人影,他来不及细问缘由,只问清了细雨的落水地点,便往下跳。
正寻着细雨的身影,就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一个年轻男子抱着已然昏迷的细雨朝他比划着往上走。
陆宥真帮着那人将细雨带出水面,寻香楼的老鸨早就在船上等急了,见人影浮现,立刻招呼寻香楼的姑娘帮着把人拉上来。
老鸨替细雨做了紧急抢救,细雨这才慢慢转醒,见她没有生命危险,老鸨这才笑开了颜,吩咐赶来的管事向客人宣布细雨已无大碍,便叫人抬着细雨回寻香楼的花船。
陆宥真怕苏溪等得着急,便没有答应老鸨去花船上更衣,他正准备回贵宾席,看见一同救人的那个人,便问道:“这位兄台可要去寻香楼的花船上休整一番?”
那人摇摇头,笑着说道:“还是不了,如今夏季,也不怕会冻出病来,况且那边都是姑娘,也不方便,还是不去打扰为好。”
“不如与我一同去贵宾席吧,用毛巾擦擦水渍也好,”陆宥真邀请道,“这花魁还未选出来呢。”
“如此甚好。”
见人答应,陆宥真便带头穿过花船,最后一只花船离河边阶梯还有一段距离,陆宥真思索着要不要带人一起过去,却见对方从容地运起轻功飞向岸边。
原来是个练家子!陆宥真紧随其后飞身上岸,带着那人去了贵宾席。
苏溪一见陆宥真回来就问:“怎么样了?呀,你怎么都湿透了?”
“我没事,下了趟水而已。”陆宥真答道。
苏溪还想再问,却见陆宥真身后跟了一个人,便没再吭声,默默地拿出帕子替陆宥真擦拭。
那人眉毛一挑,一脸戏谑地看着陆宥真,陆宥真瞧出他眼里露出的意思,赶忙介绍起来:“在下陆宥真,这是内人苏溪,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听了一脸诧异,这带着妻子来看花魁的还真是少见,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便换回日常温润的笑容,道:“在下司徒叶林,倒是羡慕陆兄夫妻感情甚笃。”
司徒叶林?陆宥真心里直突突,他仔细打量面前这人,越看越觉得像,暗道最近他大概不适合交新朋友,然而身体不敢有半分迟疑。
他拉着苏溪跪在司徒叶林面前,说道:“见过二皇子,不知二皇子驾到,多有怠慢,还请恕罪。”
“起来吧,”司徒叶林似乎并不意外陆宥真会知道他的身份,就像他一直知道陆宥真的身份一样,“伏大人的外甥果然与众不同,聪慧过人。”
瞧这话说的,八成是带了目的来与他交往的。陆宥真瞬间判断出来,不过他倒是佩服起司徒叶林的磊落,居然明目张胆来与他结交。
陆宥真有些摸不透这位二皇子的意图,就像避着太子一样,他对二皇子也是敬谢不敏,于是也没多少交谈的心思。
正好,外头想起一个声音:“陆公子可在?小的寻香楼跑堂的,奉管事的命令给公子送毛巾和姜茶。”
陆宥真撩开帘子,见一个眼熟的小厮端了个托盘站在外头,他将那小厮让了进来。
小厮见救人的另一位英雄也在,赶忙说道:“原来这位恩公也在,管事的还在找您呢,——原谅小的不知情,这就立马再送一份姜茶过来,多谢恩公援手。”
小厮放下托盘便退出去了,陆宥真自然是请司徒叶林先用毛巾与姜茶,司徒叶林也不推辞,拿起毛巾细细地替自己擦拭起来。
“听说四方城年年都会举办花魁选举,在这水中举办岂不是很危险?怎么不换个地方?”司徒叶林看出陆宥真的拘谨,便特意找话题聊。
“老人们都说四方城的美人是靠思芜河的水养出来的,所以才在河中选举花魁,”
陆宥真答道,“自从想出用锁链与木板架桥的方法,还没有遇上落水的事情,今日倒是不知为何这样。”
“落水的那地方正好是暗处,我也未曾注意那边,——等小厮再来时问问他便是。”司徒叶林说道。
话音才落,先前那小厮又端了副相同托盘过来给陆宥真使用,然后对司徒叶林说道:“管事的叫小的带句话,说感谢公子出手相救。
“要不是公子‘嗖’地一下就飞到河里,只怕细雨姑娘很难救回来,管事的说了,公子日后就是寻香楼的贵宾,可享八折优惠。”
听小厮的描述,陆宥真才知道原来司徒叶林会比他到的早,是因为用轻功直接从岸上飞向出事地点的,当然他离得近也是原因。
“替我谢谢你家管事的美意,”司徒叶林道过谢,又问道:“细雨姑娘好好的怎么会落水呢?”
这小厮虽然不知陆宥真是他家幕后老板之一,可他得了管事的话:若是陆公子有任何问题,尽管照实说。
小厮看了眼陆宥真,见他也一副在等回答的样子,也不多顾虑,仔细说了事情的原委。
当时,细雨表演完,在后台与相熟的花翎聊了一会儿才准备返回寻香楼的花船上,哪想到刚从擂台花船上下来,黑暗中窜出个身影将她撞入水中。
由于那个位置正好在擂台下方,光线又偏暗,很难有人会去注意那里,寻香楼的管事找了许多人问询竟无一人察觉异样。
细雨自己也说只感觉有人撞了她,并不知是谁。而当时有机会做这件事的只有在擂台花船和揽月阁花船上的人。
照这小厮的想法,肯定是揽月阁的人做的,投票到现在,细雨和揽月阁的陇烟姑娘票数最高,揽月阁要故意让细雨出丑也不是不可能的。
寻香楼里有这想法的不在少数,可惜她们没有证据,找揽月楼理论,人家也一口咬定是细雨自己走路不小心。
这哑巴亏不吃也得吃,可场子必须找回来。陆宥真想着。
擂台上的才艺展示已接近尾声,为了挽回寻香楼的人气,老鸨决定让细雨代替寻香楼一个叫翠柳的姑娘上台。
这上台人数,每家都是限定好的,寻香楼临时替换人虽然不地道,可这事本来也没什么公平可言,全看客人捧不捧场。
只要客人买账,其他花楼也不敢说什么,若是客人不买账,寻香楼只怕要就此没落,其他花楼只会鼓掌叫好。
细雨再一次站在台上,她已换了一身衣裳,发髻梳的很整齐,可还能看出水渍未干的痕迹,脸上的妆容也重新修整过,刻意凸显出落水后苍白的面容。
楚楚可怜的美人儿总能勾起男人们心中的怜惜。
细雨柔柔地一俯身,说道:“让诸位公子为细雨担心了,细雨愿为大家再舞一曲,以感谢诸位对细雨的厚爱。”
细雨身材纤细,一袭白衫更显柔弱,长长的水袖随着她旋转的身姿凌空飞舞,一曲“嫦娥奔月”诉尽广寒宫的孤寂清冷。
叫人忍不住想上前好好安慰仙子一番。
这原本是揽月阁的招牌舞蹈,细雨略微改动一番,再加上她自己出色的舞蹈功底,硬是将揽月阁压制地黯淡无光。
两岸的人们疯狂地为细雨呐喊,陇烟站在船头看着,气得脸色发青,如今她只能寄希望在那些答应为她“一掷千金”的恩客身上了。
寻香楼的反击非常成功,然而这还不够,陆宥真将桌上的十枝花递给寻香楼派来的小厮,叫他送给细雨,又拿出一张银票,说道:“这是一千两银票,替我换成花送给细雨。”
小厮很是高兴,接了花和银票蹦蹦跳跳出去了,不多时外头有人唱道:“6号贵宾席陆家公子赠送细雨姑娘一千枝花。”
竟然还有这般操作?苏溪与司徒叶林都惊讶地看向陆宥真。
陆宥真摸了摸鼻尖,笑道:“除了原本赠送的花,还可以用钱换,一两银子一枝,上五十枝便会有人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