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子渊刻意一顿,良久,才又接着笑道:“还是傻呢?”
很明显,他是在讽刺慕容千婼,说她傻。然而,慕容千婼似是毫不在意慕容子渊的讥讽,凌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继续问道:“你说啊?”
或许是欣赏于慕容千婼的这份执着,慕容子渊也不再继续讥讽她,说道:“放心好了,她没事,此刻,她正毫发无损地在我的王府做客呢?”
慕容千婼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又重复一遍,问道:“你当真没有伤害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反正我是没有动沐晴,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呢……”慕容子渊笑盯着慕容千婼没有继续说下去。
慕容千婼双目中有惊惧之色:“你该不会是把孩子——”
那可是谢未易第一个孩子啊,虽然不是唯一的一个,慕容千婼并不喜欢沐晴那个女人,如今对她更是一丝一毫的怜悯都没有了,但是稚子何辜,况且那个生命还都没有机会诞生,看看这世间一眼。
“慕容子渊,你为何会如此残酷呢?”慕容千婼说这话时的语调平静,目中也没有盈泪。
“诶。我可没有对什么孩子下手啊。”慕容子渊不满地顶这一句,不再戏弄慕容千婼,“实话告诉你好了,那沐晴压根儿就没有怀疑,她不过就是服下了一种特殊的药,让人误以为她是有孕了而已。”
“真的?”慕容千婼紧盯着慕容子渊,丝毫不放过他脸庞上任何一抹细微的表情变化。
“不信你问绕梁。”慕容子渊说道。
慕容千婼听了对方的,忙向面具人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只见对方怔怔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因为他脸上有面具,慕容千婼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别看了。”慕容子渊像是看穿了慕容千婼的心事,说道,“别说绕梁此刻带着面具,就是他将面具摘了,他的脸也已经面目全非了,你想看他的表情,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慕容千婼并没有说话,但她的目光仍旧放在面具人的面具上,像是在找寻什么,一脸黯然。
见慕容千婼无语,慕容子渊忽地一挑眉尖,又道:“皇妹若是不信,不然我让绕梁摘下面具,你看看?”
听了他的话,面具人肩头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没有注意到他这一举动,除了从刚才起便一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驸马殷容。
“公主。”殷容终于开口道,“算了,我们还是继续听绕梁护卫说一说谢兄的——”
他犹豫着,不敢说出“遗言”儿子,因为他怕看到慕容千婼的眼泪。
这些天,他没少看到。
见殷容是这般反应,慕容子渊浅笑着,故意压低了声音对慕容千婼说道:“皇妹,皇兄觉得还是这个驸马比较识大体。”
慕容千婼闻言,颇感窘迫,她立刻侧首看着窗外,吩咐了一句:“绕梁,你继续说。”
沙哑残破的声音再一次想起:“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面具人如是说道。
慕容千婼当然知道他说的内容便是放弃他们给谢未易送去的和离书的内容。
“从我进去,他便一直念着这些话,他还说——”
慕容千婼蓄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啜泣着问面具人:“他还说什么?”
“他说,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
面具人尚未说完,慕容千婼已是伤心至极,颤声问:“他真的这样说么?”她声音里满是哭音,再无方才的干练。
“是。”还是那道沙哑的声音,“他还提到了殷容世子。”
是的,那个时候殷容仍然只是江菱世子。
看到慕容千婼哭的梨花带雨,慕容子渊似是非常的畅快,他问面具人,道:“哦?咱们谢驸马竟然还提到了殷驸马?他说什么了,你继续说。”
面具人踌躇着忘了一脸泪痕的慕容千婼,缓缓开口:“他说殷容世子从小与公主殿下相识,人品样貌样样优胜于他,公主若有机会能假得殷容世子,一定会很幸福。如此……”
“够了!”殷容呵斥面具人道,“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慕容千婼伤心流泪,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叫停对方。
然而,慕容子渊却是有些着恼,他丝毫不管殷容的反应,仍旧吩咐面具人继续往下说。
“他说等他死了,希望我可以找机会将这些话悉数说给公主殿下听,如果皇上真的有意替公主再觅良婿的话,他希望公主您能嫁给殷容世子。”
面具人说完这些终于停下,低着头不再说话,他不敢再抬头看慕容千婼,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害怕大人的责备。
慕容子渊以为面具人是因为他将谢未易活活烧死之事,害怕慕容千婼连同殷容报复于他,才会做出此举动,便也没有命令他继续往下说,只是对着慕容千婼两个人说道:“原来皇妹同妹婿结合亦是阿易生前所愿,如此皇妹你又有什么理由拒殷兄于千里之外呢?”
他笑着说的这些话,语气很是温和,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这是个关心妹妹婚姻大事的好兄长呢。
“你出去。”慕容千婼一面哭着,一面对慕容子渊说道,出乎对方意料之外的是,她说这话时只有哭音,却丝毫听不出任何的恼怒来。
目的达到了,慕容子渊也不愿意多在非常殿待一片刻,假模假样地对慕容千婼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嘱咐殷容照顾好公主的话,方带着面具人离开了。
在他们走出非常殿的那一刻,面具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慕容千婼,见她此刻正依偎在殷容的怀里,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轻轻地叹了口气,便转身追上慕容子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