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说你就说,有什么不敢的,这萧梓修啊,说来确实不同凡响,此子十一岁就过了童生试,十四岁考中秀才,由童生到秀才,一连三试,他都是头名,也就是说,年仅十四岁的时候他便是一县的小三元;十七岁中举,并摘下了那一届河南府的解元桂冠,今年二十岁,又是会试的头名,如果此次再被钦点为状元……”
“咱们大宋朝开国至今,曾出过两位大三元,一为太祖年间的孙何、一为现任礼部尚书的王曾,但这两人都只是大三元,却非小三元出身,萧梓修若此时被点为状元,他将是我朝建朝以来的第一位同时获取小三元和大三元的人。”宋真宗淡淡的瞟了吴恩一眼,道。
“那,官家,您觉得他的文章与他的才名相符吗?”吴恩小心翼翼的接了一句。
“以我朝如今的科考制度,能一路由童生头名杀到会试头名的学子,名不符实的几率很低,这次恩科,有好几个学子的文章都相当不错,比如说宋庠,还有一个余靖,尤其是宋庠,以他的水平,如果放在其它任何一届,只怕都是一个孙何和王曾般的人物,但此次,他的文章和萧梓修比,却仍有一定的差距。”
“这差距指的不是文采,而是指的视野、大局观以及对国情实况的了解,萧梓修的这篇策论,虽然朕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英明神武,气吞山河的君主,可看到他的策论之后,亦忍不住生出了几分热血沸腾之感,他的文章与其它学子不同,没有过于华丽的辞藻,却字字珠玑,大气磅礴,最重要的是他的策论中提出的几个方针策略有很大的落地可行性。”
“即便朕很少外出,却也知道能写出这等文章的人,除了满腹才华之外,对我宋境各地的风土人情,民生现状也了若指掌,这样的文章,当朝很多为官多年的人也不一定写得出来……”宋真宗微纠着眉,神色颇为复杂的开口。
吴恩悄然观察着宋真宗的神色,很是聪明的没有接口,如果宋真宗真觉得萧梓修有这么好,直接钦点他为状元就是了,实用不着这般纠结,更犯不着问自己一个宦官,他服侍了宋真宗三十余年,极得宋真宗的宠爱,靠的就是一个识时务和谨行慎言。
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宋真宗虽不算什么特别有雄才大略的君主,却也不是什么昏君,再加上朝中有江阁老等这一干厉害的老臣,他身为宦官,若想搞什么擅权媚主的把戏,那是找死,在钦点状元这样的大事上,他哪敢随便插口。
“但是,他的胆子太大了些,他这篇文章不仅方针策略写得好,对朝政不足提出的批判也是一针见血,同时,他与祯儿的关系太亲密了些。”宋真宗见吴恩垂着脑袋不吭气,也没逼他,缓了片刻之后,口中又吐这么一句。
他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吴恩却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官家这是什么意思?对江阁老的出题不满?还是不希望寿春郡王背后有强大的势力?或者两者皆有之?
此次会试的主考官是江阁老,为此,此次恩科的考题由他全权负责,在考卷没有下发之前,连官家都不知题目,不仅如此,江阁老对自己太子外孙十分冷淡,对寿春郡王却颇为和蔼,寿春郡王能顺利归来,与江阁老有莫大的关系……
意念落到这这里,吴恩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上,脑袋也垂得更低了,他虽是深受真宗倚重和宠爱的太监主管,却绝不敢对插嘴关于江阁老的事半句,真宗抬目看了自己的近侍一眼,心里微叹了口气,却没有再问什么,是啊,江阁老,这丰碑一样的人物,别说吴恩了,就算自己真对他不满了,还敢对他做什么不成……
一日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次日一早,众应试举子再次来到集英殿受皇立案召见,宋真宗喧了五名学子进入内殿现场考问,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这一届的进士名单终于下来了,会试榜单上的一百三十六人,再次被涮下了十五人,被正式录入进士榜单的,一共只有一百二十一人。
第一甲,进士及第,共三人,第三名探花余靖,第二名榜眼宋痒,第一名状元萧梓修,余靖现年二十一,来自广东府;宋痒现年二十五,与萧梓修一般,同来自河南府,若没有萧梓修这个变态在,以他的才学文采,完全可以摘下这一届的大三元(备注,宋痒,本为宋仁宗天圣二年(1024)进士,同时也是北宋第三位大三元,但现是新宋,作者为了剧情需要将他会试的时间提前了三年,应该也不为过,请诸位精于史学的书友们勿较真。)第二甲,进士出身,共七十六人,传胪一人,第三甲,同进士出身,共四十二人。
“宋兄,没想到你在省试的时候败给了萧梓修,成为了老二,会试的时候是老二,现在殿试仍然是老二,看样子,你这个万年老二是当定了!”从集英殿出来,进士榜单公布之后,与宋痒来自一书院,如今也是金榜进士的张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了一句。
“萧梓修才学确实在我之上,我输给他心服口服,你挑拨有什么用?再说了,你一个三甲同进士,有什么资格嘲笑我?”宋痒冷冷的看了张古一眼,淡淡的道了一句,宋痒此人心高气傲不假,却绝不是什么蠢材,萧梓修在省试的时候压了他一头,他当时心头是有几分不忿的。
可在帝前应试的时候,他听了梓修的对答,以及传阅过他的文章之后,心里那点不服气已消散得干干净净,一个人有才骄傲很正常,但若没有一点自知之名的傲,那就是蠢和不知所谓,宋痒这个在后世史书上声誉颇高的大文学家和宰相,绝对不会是一个既蠢又不知所谓的人。
梓修从殿内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宋痒与张古的对话,他有些讶然的朝宋痒看了过去,对于宋痒,他自然是有印像的,他们俩虽不是一个县的人,大家也没在同一家书院读过书,但省试的时候,他名次紧挨在自己后名,会试的时候也是如此,如今金銮殿上,还是如此,若换成一个气量稍稍狭窄的一点人,只怕会对自己产生不小的怨气,没想到眼前这宋痒,竟会如此坦荡的承认自己不如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