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楠默默看了梓修一眼,未再言语,四月十六一大早,江靖轩就驾家里的马车去青孚镇接林秀才夫妇,林秀才年岁渐涨,身体已一日不如一日,萧楠家的马车有防震设计,从青孚镇来江家村的这段路虽不难走,坐江家的马车仍会舒适一些。
至于林氏、梓修和雀隐,桑榆村离江家村并不远,他们吃过早饭,早早就过来了,萧楠瞧着眼角已出现密密细纹,鬓角已夹杂了少许白发的林氏,心头莫明生出一股酸涩,现年已四十有六的林氏在去年之前,根本不显老态。
可自去年家里的三个孩子全上了战场之后,到了十一月份,连萧楠也去了,短短半年时间她整个人就老了七八岁,为了不让孩子们担心,在此期间,她从未给战场上的孩子寄过只子片语,也未在萧楠面前表现出过自己的恐惧和不安,但她的一颗慈母心,却时刻处于恐惧的煎熬中。(在她心里,赵祯无论是什么出身,仍是自己的孩子,林氏对他的牵挂和对萧楠与梓修没什么两样。)
“阿母。”萧楠按住心头的涩意,走到林氏面前,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迎进院内,林氏一家过来没多久,江靖轩也带着林秀才夫妇回来了,随他们一同过来的还有林大舅一家(林大舅夫妇和林正杰夫妇外加林正杰的儿子和女儿。)
林正杰比萧楠大两岁,现年已二十有七,他二十一岁成亲,二十二岁就做了父亲,现已有一子一女,大的是儿子,名鹏,现年已有五岁,小的是闺女,名淑瑶,刚满两岁,林大舅的长子林正涛在外省就任,没法子赶回来参加小怀瑜的抓周宴。
“哎呀,小林鹏和小淑瑶长得真快,不过一年多没见到他们,样子都变得我快认不出来了。”萧楠瞧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个小家伙,两步迎了上去,一手抱起一个,分别在他们脸上香了一下,林正杰夫妇住在县城,这两孩子偶然会回家跟林秀才和林大舅住一段时间,大多时候还是在他父母身边,萧楠自肚子大了之后,就没见过这两娃。
“表姑,男女有别,我已经是男子汉了,你不能随便亲我。”小林鹏被萧楠亲得有些懵,好不容易回神之后,立即扭捏挣扎着要从萧楠怀里下来,这娃今年已有五岁,虽有一年多没见过萧楠,可以前经常与萧楠嬉戏玩耍,为此,对萧楠的记忆仍颇为深刻。
“哈哈,哈哈哈,正杰表兄,表嫂,你家小林鹏这小夫子的性格倒是不太像你们俩。”萧楠听得一怔,随即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阿母。”今天正好满一周岁、这会正被林氏抱在怀里,从屋内走出来的小怀瑜见自早辰起来,就没抱过自己的母亲,这会有空也只顾逗别人家的孩子,根本不理会自己,不由有些着恼,原本发音不怎么清晰的口中突然吐出一句清晰无比的声音。
他这句阿母一出,现场诸人皆不约而同的转目朝他望了过去,大家伙这一瞧,顿时乐得哈哈大笑,原来小怀瑜是在吃醋,这不,这娃此刻正瞪着一双乌溜的大眼,鼓着腮帮,满脸不高兴的瞪着手里还抱着林鹏和林淑瑶的萧楠,大舅母张氏有心逗这小子,她走到林氏身边,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打趣道:“哎哟,小怀瑜这是吃醋了?”
小怀瑜见张氏的时间不多,对这个舅婆不太熟悉,为此,被张氏这么一逗,再加上看见周围的人都在瞧着自己笑,不由更加委屈,小嘴一扁,就准备开哭,萧楠见状忙放下林鹏和林淑瑶,走过去将小怀瑜抱了过来,并瞪起眼睛,点了点他的鼻子训导:“怀瑜,你是男孩子,男孩子度量要大一点,不能随便耍小性子或者吃醋,更不能随便哭鼻子,懂吗?”
刚刚一岁的小怀瑜听没听懂没人知道,大家只知这娃在母亲的教育下,本已挂上眼睫的泪珠竟生生缩了回去,最后在众人的笑声中颇为腼腆的将头埋进自家母亲的怀里……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林家人过来之后,紧接着不断有客人到来。
随着客人的不断增多,梓修,江靖轩很快就到外面去陪客了,尤其是梓修,他是去年的新科状元,如今又是朝庭命官,镇上的士绅上门和江靖轩夫妇打完招呼之后,很快就围到了他身边,和他攀谈起来。
梓修未参加科考之前就在外历练了一年多,中了状元之后,先受了半个多月的牢狱之灾,后又有大半年筹备粮草的经验,年纪虽不大,人情世故却差不多已经历练出来了,面对本地士绅们的示好,他应付得十分得体。
时近巳时末的时候,宋家的人来了,宋家除了一辆马车之外,还有两匹高头大马,骑马的人走在马车前面,其中一人是鸿威镖局现任总镖头宋翔远,另一人则是个长身玉立、贵气逼人的青年公子,这个青年不用说,正是不久前刚刚被皇帝册封的太子-赵祯。
赵祯是萧家养大的孩子一事青孚镇的人都知道,他刚入京那几年,青孚镇尚没有几人知道京城那位从民间寻回的寿春郡王就是萧家领养的那个萧祯,可自从去年梓修高中状元之后,赵祯和萧家的关系就被公开了,如今大家都知道萧家当年养大的那个孩子,不仅是皇帝流落民间的皇子,更是当今的新太子。
此时突然在这里看到赵祯,许多知道他身份的客人一时颇有几分手足无措之感,有心上前拜见太子吧,可瞧他的着装打扮,再加上身旁连一个护卫都没有,显然是不想公开身份,不吭气吧,又太失礼,生怕惹出个什么不敬皇家之罪,一时间,这些人真是左右为难。
“祯儿,你,你回来了。”相对于这些人的忐忑,林氏则没有那么多心事,她听说赵祯来了,立即从屋里赶了出来,一跨出院门,正好看到刚从马背上下来的赵祯,她想也没想,两步窜了过去,一把抓起了他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自她看到赵祯的那一刻起,她便忘了他的身份,此刻的赵祯,在她眼里只是自己一个离家很长时间没有归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