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竖起耳朵,准备听一听宋江怎么演讲或想说何事。
“想我宋江为人,对父母讲以孝当先,对兄弟讲以义字当先,对国家讲以忠字当先,虽称不上兄弟们抬举的文武双全有安邦定国之能,却有定江山保万民带众兄弟们同富贵的大志。”
“可是看看宋江现在,”
宋江摊摊手,满脸苦涩道:“身为潜逃的罪囚,流落困顿在此,对家不能在老父膝前尽孝,反让老父为我担惊受怕;对国不能尽忠职守一展壮志才干,反成了朝廷的对立要捉拿砍杀的罪犯;对众兄弟不能助其一展平生所学本领建功立业享受有资格得到的荣华富贵,不能全义气。”
“宋江一生仅仅所求的三样,无一能得到实现,想想除了躲在此处求得柴大官人慈悲收留庇护,寄人篱下苟且偷安,看着众兄弟们个个一身本领却不能立不世之功光宗耀祖,只能白白荒废大好年华,一日混一日,没有希望,没有前途,今日不知明日事,随死随了,如此遗憾憋屈堵塞满胸,这叫我宋江如何能不悲伤?”
王四,生铁佛、丘小乙,张保,摽兔李吉、矮丘乙郎等出身低微贫贱,又粗鄙无识,没野心没大志,只知厮杀享乐,只追求有酒有肉有女人能不劳而获的快活日子,没想过建功立业当官,没想过成家生子接续血脉,活一天只求快活一天,自然更没想过光宗耀祖这等高大上的事。
但本是军官的薛亨、张宣赞、刘复,本是东京花花世界羡慕追求富贵的杨适、刘无忌,包括已经被宋江潜移默化出勃勃野心再也不甘心窝在柴家庄当个小小护院仆役的洪教头,无不是觉得自己有两下子,有能力有资格搏个出人头地封妻荫子功名,无不渴望能当官威风凛凛横行人间。
宋江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很煽情。
王四,生铁佛、丘小乙,张保,摽兔李吉、矮丘乙郎等听不大懂意思,也没感觉在柴家庄衣食住行无忧悠闲自在热闹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的,不在乎宋江说的那种悲苦,个个无动于衷。
他们现在都是死心塌地追随宋江的,自己没见识没文才没头脑没主意,也不愿费脑子想喜爱的以外的那些事,反正有仗义会弄钱的带头大哥在,宋江有脑子有主意,他们听着跟着干就得。
但薛亨、张宣赞、刘复、杨适、刘无忌听了,却是正正触动了心怀,个个深有感触。
就连早知宋江心思的孔厚和洪教头也不禁被宋江这种高大上境界的仗义情怀感动不已。
这真是位值得追随的好兄弟好大哥,能结识宋公明,此生幸事矣。
感动归感动,戏还得配合默契地演完。
孔厚眼含佩服,满脸真挚道:“公明哥哥有心为众兄弟考虑,又是当世罕有的人杰大丈夫,有远见卓识,既有所思所虑,必有所得,今日大家敞开胸怀说说心里话。就请哥哥说说众兄弟怎么才能摆脱这不容于朝廷的困顿身份,咱们大伙儿的出路到底在哪里?如何开始?”
宋江一叹,摇头苦笑片刻才缓缓说到:“摆脱不容于朝廷的困顿身份?谈何容易?”
薛亨、张宣赞、刘复、杨适、刘无忌(都是历史真人)重新燃起的野民和希望刚有了温度,也准备随宋江升温,却看到宋江如此沮丧,不禁如初春暖洋洋下当头泼了盆冰水,心中一凉,但却瞪眼盯着宋江,更期待这位仁义无双又有智慧远见的大哥能想出什么破解困局的妙招。
他们相信宋江一准有主意,要不然以宋江的沉稳周到为人决不会在这个时候当众提出这些事却没有解决办法向兄弟们交待,落得悲春伤秋废物样让兄弟们失望耻笑,产生离心离德。
宋江见点题先手已牢牢抓住了薛亨、张宣赞、刘复三人的心气,火候到了,这才进入最终目的,开始破题蛊惑人心。
“不瞒兄弟们说,宋江今日在此看到五台山来的落难赵员外一行人,看他们的凄惨落魄样,感触极深,大受震动。”
“众位兄弟也知道,宋江出身也是地主家庭,家有田地,略有薄财,有此条件才换得个及时雨薄名,又在县里公干过几年,对乡野员外的生活详情也算知晓一二。象赵员外这种人往日虽无大富大贵风光显赫,却也是衣食住行无忧,又无公务这等太操心的事劳神,得乡邻尊敬,小日子过得平淡却舒适轻松快乐。”
“突然官府刁难,祸从天降满门遭了难,转眼落得个家破财失祖业丧尽,对不起祖宗,还不得不强忍羞辱悲痛仇恨,背井离乡逃难以全性命,路途遥远艰难,穷困潦倒,历尽艰辛,今日才侥幸挨到此地吃上口热饭得以活命,得到遮风挡雨又安全的屋子才敢放心安眠,以后也只能在此靠柴大官人施舍,看别人白眼苟且偷生,糊涂过活,惨了此生。死后草席草草一卷了之。”
“宋江想到自家。若是突一日也落得这种惨事,那该如何是好?”
“家中老父年纪那么大了,如何能经得起如此打击折磨?
宋江空负孝义之名,如何面对老父失望无助的眼神?
我等众兄弟个个英雄了得,不同于无力的赵员外一家却同样窝此困境,最终结局能好到哪?
常言道靠人不如靠己,求人不如求己。
大宋如今虎豹满朝,各地豺狼当道,民怨日渐沸腾,正是政弊军戏民愤,有乱世之象。咱们这些人都是无根无靠的,和赵员外一样满门皆朝不保夕,随时会陷入绝地。
贪官污吏日渐增多,日益横行霸道,各地官府划地为大,勾结朝臣欺上瞒下蒙敝圣听,不遵纲常,肆意破法妄为。柴大官人虽身份特殊,但真就能靠着皇室那一点怜悯得到一世安稳吗?
万一柴庄有变,柴大官人护不得咱们了,咱们怎么办?去哪里再得安稳?哪里是活命之所?
宋江想到这些,这心中如何不惊慌失措?如何能不倍感焦虑伤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