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道的厚重石门都是只能从里面开启的,如果都关闭了,就只能从地道一路连接的数个水井中的唯一一个在族长院中的水井下去,从井壁的小门爬进去打开石门,让地道重新得到启用。
其它井的井壁上通向地道的小洞口只是地道通风口,狭小而曲折,你就是掉进井里,察觉了井壁上有个孔,也无法从这头窥知它居然连通有秘道,人更无法进入。
崔家这支当年搬到燕京附近成立分支发展基地,趁着当年局势混乱,辽国对燕云地区的情况不熟悉,控制乏力,统治漏洞百出之际,四处巧取豪夺迅速搜刮了不少钱财,有了经济基础,也在新地盘站稳了脚跟,建立了这个城堡和住宅,顺便也建了这个秘道以备不测。
这种防备手段,在当时,对燕云有实力的汉人大家族是很常见的。
防当时很多的马贼强盗破家,也防异族统治者契丹人盯上他们的家产,暴力夺取他们财富。
最能保守秘密的人当然是死人。
建秘道的数百被‘和善’崔家以高薪骗来施工的外地燕地汉人民工事后自然都弄死了。
秘道地宫等的存在,本身就常常意味着血腥残忍,历来凝聚着无数冤魂。
崔家这种传承太久的家族,照知道的很多别的大家族在历史上的血腥秘密而为,觉得这是很正常的自保手段,自然不认为除掉民工是残忍不该的事。
从地道建成起,距今近百年了,崔家因为紧跟契丹官府,一代代表现一直积极良好,得到契丹官府的赞许,崔家人丁家业两兴旺,越发势大安全,地道从来没有使用过,但秘密传承不绝,暗地里一直保持着地道的设施正常,铺地毯,点灯火,让它随时保证利于逃生。
平常,各主进入地道的石门是始终开着的。
崔族长当时只要杀死薛丽梅,逃入地道,关上石门,赵岳即使察觉床的秘密也无法追杀。
可,老家伙意外猝死,让他这的石门没关上,让其他人逃入后都关了的门失去作用。
地道内也不是没有机关埋伏。
暗弩、铁蒺藜发射器很多,保证能让追入的人铜头铁臂也得身死道消;地下汇聚地连接逃走通道那处也有道隔断逃走秘密的石门。
这两种防范手段却也是因为族长父子还没来,为了让族长父子能顺利到来,先到的人不能开启机关发射装置,也不能关上石门隔断,结果让拼死冒失进入的程鹰、金雕不但安然无恙,而且一路追杀了数个跑不动的崔家老家伙,并且一直追入尽头的院落。
赵岳也是得了这种便宜。
住在堡中的崔家男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命最终却是被他们的族长给害了。
这院子里逃到最后的一伙,被暴怒的程鹰、金雕和傻锤子兄弟一下子全干死了,让赵岳的审问计划落了空。但听完王念经的话,包括赵岳在内,这院子里的人都猛地打了个寒颤。
牙痛般的嘶声、倒抽凉气声纷纷响起。
当然不是冻的,而是惊骇的。
水浒传中说的三五十人吃他不住的梁山好汉,其实是梁山好汉中本事最低的。
但就是这样的人也是几百甚至成千上万人中才能出一个的强者。
老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救。
好汉,不是胆子大凶狠勇敢的人就能当的。
紧护崔家大宅的那四五十护院,据王念经说都本事不错。
能给一流高手造成阻碍危险,能得一流高手赞一声群体有本事的,怎么也应该具有三五十人吃他不住的梁山好汉的水平,也是几百上千人中才能出一个的不一般汉子。
这样的护院却有数十人是崔家搞成的孤儿乞丐,按比例,得多少户人家毁灭才能产生这些孤儿护院?
而且,这些孤儿还仅仅是当年亲人被崔家逼死杀害时,因各种原因侥幸未死的漏网之鱼。
这还是虽幼小却能记事的鱼。
仅仅是护院们当中,因太幼小,不记事不知抚养自己的人就是仇人的鱼又有多少?
这样一算,又得多死多少无辜人家?
这么多年来,先后屈死在崔家之手的无辜家庭,数量之大,令人不敢想像。
赵岳活在这一世的感觉大体是经历着一场代入感极强,并且陷入其中不能脱身,让真实感更强的立体电影。
以他在这世界漠视生死的钢铁般心性,想明白这个,也不禁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这简直是后世倭寇之类的魔鬼军团大屠杀才能产生的毁灭数量。
可那是你死我活的侵略战争。和崔家所为的性质完全不同。
这家人的血腥凶残令人发指。
缺乏技术含量的资本积累,果然是血腥的。
不劳而获者享受的骄奢淫逸生活,果然是建立在尸山血海无数血泪惨事之上的。
那些在此次关头反水的护院,疯狂报复屠杀大宅的崔家妇孺,想必除了受深藏心底太久的仇恨一朝暴发所驱使,也是早想明白了崔家制造的罪孽太深重,受斩草除根子孙断绝的惩罚也不为过。
想必疯狂反水者在屠杀崔家妇孺时干得心安理得,问心无愧。
赵岳是后世的罪不及无辜者的人文思想,但此刻也实不知对这样的人家的无辜幼儿后代是不是应该讲一讲人道的宽恕。
世上坑爹的不少。看来为长不积德,坑了子孙的也不缺。
赵岳心里一阵不舒服,有种想吐的感觉。
此刻,他不愿再多想崔家的事,转移心思,问‘钩子’、‘锤子’、‘斧子’:“有缘相识一场,还不知几位好汉的名字呢。”
程鹰、金雕先报了名号。二人因师傅是和尚,在佛身边长大,平常做披发行者打扮,因武器和行事隐秘果绝得名,江湖人称燕云蝎尾双雄。民间多知其名,却不识其人。
锤子兄弟果然是一对亲兄弟,还是孪生兄弟,先出生的叫柠佐,弟弟叫柠佑。
赵岳听了这名不禁先是一皱眉,随即又露出微笑。
这两傻大个没叫错名,是担着佐佑崔家的活,从行为看脾性是够拧的,也没姓错。
斧子兄弟是两家的子弟,一个叫巴恩,一个叫车力,都是有汉人血统的混血儿。
他们四个本质就是这的朴实民户,没有江湖名号,只因精武力大,被当地人习惯称为四猛。
赵岳爱惜六人勇猛善战又品性不错,不想让他们流落辽国,甚至沦落为辽国效力,有心收用,就问:“不知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这,你们待不住了。崔家剩下的人,自有燕王收拾。你们没仇可寻了,是不是该想想出路。
程鹰反问:“兄台,你是宋人吧?”
赵岳点头:“不错。在下是沧州赵岳。”
他说得轻巧自然,却听六人一齐啊(二声)了一声。
金雕抢先问到:“你就是那个沧州赵家庄的二公子?”
赵岳有些纳闷,扫视六人一张张惊愕的面孔诧异地问:“我在这也很有名吗?”
“你把那个吗字去掉了。”
程鹰笑起来:“而且不是很有名,是鼎鼎大名。别说燕云汉人,就是契丹人也多知你名。”
金雕则笑道:“区别是,汉人多是敬佩你家慈悲豪侠。契丹人多是畏惧你家恐怖。”
锤子兄弟老大柠佐也闷声道:“俺们是大字不识一筐的民夫也都听说过你的事,很佩服你。”
他们四个是崔家刻意培养的秘密接应者和逃跑路上的保镖,在崔家人心里当然是武力越高越好,人越无知无识越傻得好蒙骗越好,自然得不到识字读书机会,几乎是两眼瞎,少时整天学武学养马,长大了也是窝这整天习武和秘密为崔家饲养训练供逃走的战马,其它什么活也不做,得的钱够四人吃喝,但绝存不下私自离开的盘缠,跑马也从来没有出过三十里以外。
沧赵本就出名。赵岳是大宋当代最出名的风云纨绔子弟,是人们热衷谈论的热门话题人物。
四人好酒,平常无事时常去酒馆喝酒,常听南来北往的大宋客商因当地人打听或相互间遇到了提到沧赵,必然引出对赵岳的话题,或赞或骂大谈赵岳的事迹。
他们对赵岳久闻其名,身为受异族官府欺压的平民百姓,自然喜爱打豪强斗强权的英雄,自己不能做那样的英雄,却对赵岳这种不忘本的豪门异类在心中格外敬佩。
赵岳不喜欢当众人注视的靶子,听罢略一皱眉,但想想这样有名也未尝不是聚拢异国汉人人心的利器,也就不再介意,记着以后行动要更谨慎些就把此事丢一边。
程鹰、金雕当即表示愿意追随赵岳,主要是想紧跟着看看赵岳说有手段毁灭崔家是不是真。
彻底铲除崔家,报仇雪恨是他们这些年来的生存唯一精神支柱。
若真没了仇人可杀,他们轻松了,却也迷茫,不知以后再干点什么,当赵岳跟班没什么。
这也算是对赵岳帮助他们实现了心愿的一种报恩。
锤子、斧子兄弟对外面的世界的具体情况几乎一无所知,离开这就无处可去。有赵岳这种选择,自然也跟着说:“公子若不嫌弃俺们能吃却啥也不会干,俺们也愿意跟你走。”
赵岳笑了,知道他们都是真心,喜悦收了六将,搞清此处果然是堡外,在村东,离村边只几户。
城中大火已起,火光冲天,照亮了周围一大片。
赵岳敏锐听到远处有大队马蹄声赶来,知道西南那所兵镇的辽军有了反应。
时间紧迫,必须赶快撤退。却不知城中情况进行得怎样了。
他立即上马,出院子,奔向城堡。王念经和程鹰、金雕赶紧上马跟上。
崔家时刻防备辽军或官府翻脸来毁灭他们,在柠家存放着仓促间光身逃走时好穿用的皮裘等四季都有的崭新好衣物。跟王念经过来的三个将士和四猛都是会过日子的汉子,舍不得丢弃,用麻袋迅速装了,驮马上,带着剩下的战马也紧跟着奔向城中。
在大火照亮的村路上,赵岳很快进入城堡,一路奔行,穿过燃烧的外围房群,看到不少外围打手的死尸却没看到一个活人,到了大敞的崔家大宅门前才看到有二十几个将士守着一群战马等在那。
原来,当时攻城时,石勇和潘家兄弟带部将及部下一些攀爬好手紧跟着王念经他们上了城墙,清除了望角楼里偷睡的岗哨,奔下了甬道去开城门放将士进入,却不巧被在城门处守夜出屋撒尿的岗哨发现,和冲出屋子的二十几个卫兵顿时厮杀在一起,尽管很快解决了麻烦,快速打开了城门放城门外的将士们杀了进来,却彻底惊动了城堡中的人。
石将军石勇见偷袭已经暴露,又听到武能、徐谨他们已经杀入崔家大宅,索性让部下点燃火把,分出二十人去接应赵岳消灭大宅中的护卫和崔家主要目标,再抢那里的马,十人抢夺城墙根的马匹抓紧时间装配起来,其他人奔去点燃屋顶茅草,放火干扰并阻杀外围打手围攻过来。
养马的几个打手哪是十位沧赵将士的对手。
马匹轻易抢到手,马配具就在养马工所居房屋中,方便打手们外出时使用,现在也方便沧赵将士快速装配。
外围打手们在睡梦中惊醒,反应也是迅速,仓促穿衣戴帽,挥舞刀枪嚎叫着冲出屋子厮杀,却在手弩暴射和利刀屠杀中纷纷死去。
这些人不过是跟着崔家为虎作伥混饭吃,哪肯为别人死战。
在大批凶狠冲上来试图截杀入侵者却先死掉后,知道来者不善不可敌,崔家堡完了,余者四散,忙着抢着火屋子里自己的东西,然后有女人有良心的带女人,没女人没良心的独自快速逃出城堡,不知都跑哪去了。
战斗暴发得突然,时间极短暂。
赵岳看到大宅的战斗早就结束了,从石勇那了解到在这有上百匹好马,迅速撤退不是问题,顿时大大松口气。
在大宅中奋勇反抗的崔家二管家、骨干奴仆,以及忠心护主的那些保镖,死也死得真是糊涂。
专门养在大宅中的这些好马是主家专为他们这些人随主人突围时用的,却实际上被主家骗了,骗得死死的,骗了一代又一代。
主家另有秘密逃生路,根本不和他们一起逃走,却告诉这些骨干成员说:若来敌强大,事不可为,就自行组织上马冲出去。
崔家给他们都配发了相同的面具,说是大家戴面具自由冲出去,混乱中,敌人难以认出谁是谁,仇家难以专门对付谁,实际上是掩饰他们不在其中的真相。可这些人却认为这样有利于主家安全,主家这么安排,他们都理解,认可。
崔家在西面燕山支脉的一处偏僻地设有这些人逃走后的藏匿地。把配备好马逃走和知道藏匿地的权力好处当是对忠心耿耿骨干的奖励制度,让这些人心中得意又感激。
这些人却不知主家在深山有老巢,逃亡时也是和他们相反方向单独逃向东面的隐秘藏匿地,不知自己只是先阻挡敌人入侵,后突围为主人引开注意力和追杀的牺牲品,到时若能安全逃到西面藏匿完全是他有运命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