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居中等沧州府主要官员认为取得了沧赵家族的谅解,来自文成侯的威胁不大了,折腾得精疲力竭的神经总算放松不少,没了对抗的巨大压力真好,这种折腾怕了产生的息事宁人的老实心态下,不拿钱赎人必然导致的失亲丧子之痛似乎也不是那么大了。
但麻烦并没有完。
他们在沮丧中还要面对军队失控、边关失守的可怕危险。
黑永康把军中队官将校几乎全卷走了,剩下的也未必可靠。
石符练方便安插亲信接手军队,倒是高兴了。
郑居中等则大骂黑永康把他们坑惨了。
缺失的队官等低级或无品军官好说,直接提拔就是,兵马都监等要员却是要报知皇帝重新任命,这就要解释一个有利于自己的理由,告诉皇帝为何沧州会一下缺少这么多骨干将领。
本来这是个很简单的事。
直接告诉皇帝,黑永康等心术不正,不忠君爱国,看好逆贼田虎的政治前途背叛了朝廷。
问题是,蔡京等权臣为掩饰自己治国无能,保住权力,极力装饰虚假太平繁荣,联手蒙蔽皇帝,把田虎、王庆这等能动摇大宋江山的造反派简单说成是不足为患的山贼流寇。
黑永康这等位高权重风光体面的边军重将又不是傻瓜,会和部下集体抽疯,断然舍弃跟着朝廷干的美好前途,甘愿满门死绝辱没祖宗背负骂名,投靠随时会灭亡的毛贼?
这逻辑根本讲不通嘛。
别说糊弄聪明的皇帝,就是对无知草民也解释不过去。
郑居中暗骂蔡京等误国,却不敢得罪。
其他要员是各派系权臣的人,知道这事隐患巨大,弄不好都要倒霉,赶紧向各自的主子汇报请示。
蔡京、白时中等得信,也吃了一惊。
大宋开国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有边军重将集体叛逃贼寇,也开了以文制武失败的先河。
郑居中这废物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连部下的粗鄙蠢笨武夫都把控不住。
就他这样的连区区一州之军都玩不转,也敢想当主宰全军的东府枢密使?
诸贼确实有才,很快就商议出对策,通知了郑居中。
郑居中于是上奏朝廷,大意是说:臣掌管沧州后,察觉黑永康等原清州军将领有里通辽寇之嫌,恐有大患,暗中进行调查。
但诸贼狡猾警惕,又久在边关,势力盘根错节,臣取证艰难,一时未敢轻动。
不想这些将领居然还暗通贼寇,因对陛下贬低他们实权不满,毅然背叛圣恩投靠了逆贼田虎,并设阴谋诡计突袭绑架了臣等沧州主要官员的家人敲诈勒索钱粮武器,以为投靠逆贼的进身之阶。臣等身受圣恩,岂能为家人生死而变节资助壮大逆贼?
决不答应。
在绑架案中,臣在和逆将斗争中察觉一个秘密。
河北田虎、淮西王庆身为区区山贼流寇,之所以敢狂妄地冲府撞府到处祸害我大宋,却是在海外另有势力支撑,所部有占据岛屿为基业的海盗,表面依附最大的海盗头子李横以共同横行海上,暗里则以此为助力,妄图在我大宋扩大势力好裂土称国毁我大宋。等势力强大了,再翻脸剿灭李横,达到海内外称雄的目的。若事有不济,则退往海外继续逍遥法外。
逆贼奸计不能得逞,必杀臣等的儿子家人凶残报复,如此尚不甘休,相信他们还会利用人质泡制臣等的罪证诬陷臣等再要挟,若不成,也可达到借朝廷的刀除掉臣等的卑鄙目的。
此等诬陷,有英明圣上明断,臣自不惧。
臣担忧的是,田虎、王庆这等逆贼狼子野心不小,若不早除,于我大宋江山长治久安不利。
另外,沧州是边关,又是赋税重地。
黑永康这等狼心狗肺逆贼集体叛逃,军中缺乏将领。臣所部又是原清州军,恐有异变,望圣上早派将领加强统御。
提到皇帝秘密交待的任务,郑居中表功说他如何忠于圣上,宁愿得罪赵公廉做个孤臣,如何和沧赵斗智斗勇,如何巧妙掐紧了沧赵发散货物的陆上通路。
成果是,沧赵如今只能冒被海盗劫杀的巨大风险从海上走一点货,财富根基正迅速瓦解。
这么一表述,郑居中不但为蔡京等掩饰了蒙蔽皇帝的罪过,找到田虎王庆日后闹大掩饰不住了时,蔡京等有说辞退路,他则进一步交好诸权臣,仕途上得更多便利,也推卸掉了自己治理掌握沧州的无能和罪过,无过反而有大功。
提前和皇帝打了招呼,有了借口,就算黑永康把人质交待的他们贪污不法的罪证出卖给赵公廉,赵公廉若想以此拿捏他们,皇帝却不信,证据也就不是那么好使了。
如此,他们也就不用太怕赵公廉翻脸报复,在沧州可以大肆把损失捞回来并发大财。
他们却不知赵岳根本没想过用这种软手段报复反击,扣着郑居中等的管家不放,不过是方便掌握需要的情报,进一步理清朝中谁好谁坏以及相互勾结的复杂关系,好有效利用而已。
皇帝赵佶果然是个高情商高智商的笨蛋,对高俅、郑居中这等废物宠臣够讲基情,相信郑居中的奏报,暗中表扬了郑居中削弱沧赵的能力和成果,暗示再接再厉,务必使赵公廉只能老实忠诚追随朝廷才能有好日子过,并迅速下旨命令枢密使和兵部向沧州调派得力将领,并令高俅调了四千精锐京军给郑居中以便震慑原清州军掌控好军队。
朝中诸奸和知道沧州实情的石符练家私下做了妥协。石家趁机把军中自己人大量安插到了沧州军中,方便石符练掌握军队和谋利。
如此,皆大欢喜。沧州迎来了一个新局面。
狡猾的郑居中并没有把沧赵家那个嚣张败类二小子可能是只猛虎的判断告诉别人。
他和沧州军政要员的主要目标转向加强对沧州的控制,方便从富裕民间捞钱和走私。
郑居中准备着若是赵公廉敢挑事报复他,他再把赵二是猛虎的事拿出来上报皇帝以及诸权臣,让皇帝更忌惮沧赵。赵岳弄的那个梁山商务基地就是他再掐沧赵的筹码。
官场上,上至皇帝赵佶、宰相蔡京、白时中、张邦昌以及满朝奸佞,下至地方的郑居中等官僚;民间,大到田虎、王庆、方腊等野心家,小到强盗山贼,都在兴致勃勃而娴熟地玩着几千年华夏传统与大宋特色相结合的内斗游戏,却不知自己的思维和手段对上赵岳是多么过时无效,都只是在自负的瞎乐呵,浑然不觉得勒在脖子上的无形追魂索在越勒越紧,不知所有的陈腐和只能祸害大汉同族的残忍智慧都得瑟不几天了。
这时期,沧州军政焦头烂额整天忙着对付绑架案和沧赵家族,最后又向沧赵仓皇跪舔妥协,军队也混乱随时可能哗变,他们不得不撤了官兵设的各处掐沧赵商务的路卡。
赵岳为降低皇帝的忌惮和关注,另有对策,并没有趁机重新从沧州陆路大量放货。
但,马贩子也从中受益匪浅。二龙山得到的几批战马得以畅通无阻地经过沧州。
这起事件中,赵岳只是下了个命令,然后就被他老娘张倚慧拘在身边老实当乖宝宝。
对张倚慧来说,赵庄在沧州存在一天就会有来自国内国外的各种威胁麻烦,丈夫、长子,包括她却都有要事,在外脱不得身,不能及时在老家应对,也不能把这些丢给坐守老家的宁氏老太君应对,那么无论她多么想把幼子拘在身边看着,最终也只能放任幼子继续留在大宋折腾。
但能拘一天是一天,能拘一时是一时。
她这个当母亲的,在幼子身上付出太多心血,而且人性自然的越是付出多,越是偏爱心疼,多看幼子一眼也是开心安宁的事。
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正是青春叛逆的时候,有自我意识和决断,会和父母自然疏离,为不久长大那一天离开父母的庇护,带着新意识踏上社会单独支撑门户讨生活做必然的心理准备。
按常理来说,这时期的孩子无论多么懂事孝顺,也不会喜欢整天被父母拘在身边。
想当初,长子公廉早熟懂事,那么依恋宁老太君,不也照样不留恋家,不喜欢长辈说教?打小就因为在家中没有地位而叛逆的女儿明月就更不用说了,若不是不会飞,能折腾到天上。
但让张倚慧惊讶的是,幼子却完全没有青春叛逆表现。
幼子窝在家中,教万俟大年等庄上骨干练武,和娜特、小妖嬉戏玩闹,逗一大一小两女孩开心,教小妖等庄上孩子学习,孝敬祖母,每天早上给她这个当母亲的打涮牙洗脸水,端茶倒水陪她和老太君说笑,听长辈说教,晚上打洗脚水,甚至常常给老太君和她亲自洗脚,……什么事都干得自然流畅,没有一点儿少年人本应该有的不耐烦或坐不住的现象。
老太君和张倚慧只能把赵岳归结为特别懂事孝顺意志力超人得强大,有孙有子如此,她们感觉格外幸福满足。
满赵庄人都喜气洋洋的,似乎因为有赵岳在,自己就加了幸运保障符,从主人到庄户,从大人到小孩都是咧着嘴的笑模样,一个个信心十足,生活美好,前途更无限光明。
沧赵别处庄园城堡的数万居民以及工厂的工人似乎也生活得格外踏实有希望。
就连新招工来的两眼茫然,对沧赵并没有具体感悟的工人感受到老人的这股昂扬情绪,莫名其妙,却也瞎跟着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精神头。
只有沉浸在重新恋爱的幸福快乐中的娜特才懂得,沧赵集团成员心目中默默认定的赐富他们的人间之神赵岳外表是朝气蓬勃活力四射的少年,实际活了五十多岁了,有完全成熟的心态,哪还会有初张自我意识却对社会人生还懵懂的少年应有的叛逆。
同样活了两世的她,自己之所以仍带有青春叛逆迹象,更象个正常少女,是我本傲骄任性,这具身体又太年轻,激素分泌旺盛,精神头太大,生活无所拘束与压力,又没有爱人的那种骨子里有的专注与强大意志力形成的自我控制力。
她更懂得,爱人如此孝顺有耐心,是对前世沉浸科技忽视了对父母的孝顺照顾,并且再也无法弥补的深深懊悔自责。
爱人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其实并不快乐,否则也不会一个人呆着时常常会发呆而眼露悲伤怀念。
他珍惜此生父母的爱与存在,是在把两世对父母的感情都投入到了这一世父母长辈的身上,不想再有遗憾。
至于赐福的人间之神什么的,揭穿真相,对这个世界受益的人来说有点残忍。
娜特深知爱人只是个有血有肉的疯狂科学家,不是胸怀天下雄心勃勃的政治家,之所以做了那么多事,极力干涉世界政治,喜欢冒险和打仗,极可能只是做不了想要的科学研究,人生太无聊才有的善良举动。
对爱人来说,这个世界始终是虚幻的,不那么真实的。
她也有这种感觉。
有时午夜醒来,娜特会以为自己仍好好活在前世,只是因为太思念爱人了,才做了个荒唐迷人的梦。
她不懂得的是,赵岳奋力改变世界,是一种向神秘命运和掌握他人生的未知力量所表达的愤恨和挑衅。
赵岳很清楚,前世只停留在他脑海里的许多让那个世界的顶尖科学家知道了也会认为很荒唐的大胆科技构想和研究推断,若真有机会实施发展到出结果,就极可能触及到生命的终极秘密,探索到宇宙神秘力量的本质。
极可能正是因为他触及了这个秘密,有了威胁,所以神秘力量就硬生生把那个世界正当年的他毁灭并抛在这个落后的世界重生,让他空有想法却无法真正实现,也永远只能象困在地球牢笼的野兽或困在一方地表的蚂蚁那样被未知的力量轻易操控愚弄并轻贱嘲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