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愚钝,当时我们不明白裴青话里的意思,因为当时没有任何人普及电报学的知识,我们对电报的概念,还停留于电影里的滴滴滴声。相信很多20世纪70年代后出生的老弟,你们小时候看黑白片后,如果听到很多有节奏的敲击声,你们能联想到那是有意义的信号吗?相信不会吧。
所以当时裴青可以联想到这一点,我们后来想来实在觉得不可思议,而那个时代,只有真正极端熟悉电报这种东西的人,才可能会听到并且马上联想到这方面。
我们不明白裴青的意思,莫名其妙中最后还是电话兵小赵反应了过来,问道:“裴工,你的意思这是,这里面的声音,是电报?”
“你们听,啪啪啪啪,啪,34秒重复一次。”他抬手看表,“每重复一次,时间一秒都不差。”他看向我们,“对面不是人,电话线的回路上,有一台自动发报机。”
“你肯定?”老猫看向裴青,眯起了眼睛。
裴青点了点头,转头看小赵:“你们电话兵,基础训练里,有没有背过电报码?”
小赵点头,但是露出极端为难的表情:“可是是基础训练,我差不多都忘记了。”
“那你听码总不会忘记?”裴青把话筒给小赵,对我们说,拿纸来。
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听他的从兜里掏出工作簿,接着,小赵皱起眉头,几乎是被逼着,极其艰难地听出了一连串号码。
我现在还保留着那本本子,那一串号码是:
81716530604714523972757205302260255297205222232
写完之后,我们就盯着这一串号码直发蒙。
小赵听完之后,重新看了一遍那串数字,就很确定地说,是明码的电文。但是中文明码表洋洋洒洒,就算是职业电报员也不见得能熟练记起所有的字,何况只是受过基础训练的小赵。他把号码四等分之后,得到了十二组四位数字,其中,他只能看懂几个最常用的。
极2817
×1653
×0604
×7145
×2397
×2757
我2053
们0226
×0255
止2972
×0522
×2232
单靠这几个字,只能说明,编出这段自动电文的并不是当时的日本人,而是一个中国人,只不过不知道是谁,不知道这段电码是什么意思。
我们互相传阅电文,当时只是形式性的,这些东西在我眼里就是天书,所有人都没有仔细看,只是象征性地接过来,转动一下眼珠,这是我们下到基层开会时候看长篇报告学会的。
只有两个人,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老猫,一个是裴青,看得非常认真,其中老猫只是扫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而裴青则咬了咬下唇,突然对我们道:“我好像能看懂。”
这话好像一个晴天霹雳一样,我们一下子全都看向他,只听他道:“我父亲是镇里的电报员,我小时候给他译过电报,大概接触过一千多个电码,我打电报都是直接写电码,不用邮局的人翻译的。”
我们像看神仙一样看着他,老猫的面色很苍白,问道:“说的是什么?”
“你们给我点时间,我要好好回忆一下。”
说着裴青趴到了台子上,抢过我的笔记开始涂鸦,我们围着他,互相掏了几支烟就一边抽一边看。
我看到裴青写的东西,就知道他当时使用的办法,他的记忆中肯定有了那些明码编译的记忆,所以他把每一组数字似乎有关联的字都写了下来,最后,他给我们看的东西是这样的:
极2817
度1653
危0604
险7145
营2397
救2757
我2053
们0226
停0255
止2972
勘0522
探2232
极度危险营救我们停止勘探。
“是求救的电码!”几个人都倒吸了口冷气。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非常快,老猫看着那份翻译出来的电文,头上已经微微冒出了冷汗。他随即就吩咐老唐找人集合,说要马上出发,编写电报的人,显然现在的处境相当不妙了,再也容不得半点的耽搁。
事实上我们都知道,这幽灵一样的电报,不知道在这里发送了多久,也许当事人早就已经遇难了。但是,作为一个救援队,就是要以最好的情况来判断形势,在不确定的情况,要无条件认为救援对象还生存着。
可就在我们收拾行李,准备跟他们上路的时候,老猫却拦住了我们,让我们待在这里,说里面肯定是出了问题,不然不会有这种电报出来。我们对于里面的危险一点也不知道,如果全队人都进入,一旦再一次出事情,就会全军覆没。我们留在这里,作为第二梯队,他们如果安全到达,就会派人回来通知我们。
我们一开始不同意,心说那怎么行,王四川说要么你当第二梯队,这缩头乌龟的事情我才不做。
可惜老猫还是摇头,说:“现在是军事行动,老唐最大,这是他的意思。服从命令!而且你们都有伤,留下你们是为了你们好!”
说着他就要走,王四川还是不服气,但是碍于老猫搬出了命令这两个字来,他也不能发飙。谁都知道老唐那个连长是个软蛋,这肯定是老猫自己的意思。
不过他走了没几步,突然又回头对裴青道:“你能听懂电码,也许用得上,他们留在这里,你可以跟去!”
裴青好像早有预感,此时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很可恶地道:“好好看家!”就跟着他走了。气得王四川差点吐血。
我们看着他们上船,很快就离开了岸边,为首的人打着手电寻找电缆,大概二十分钟后,三只船就消失在洞穴的黑暗中,喧闹的声音一下子越来越远。
突然的安静让我很不习惯,我们回头望望,发现剩下来的人,就是我和王四川,还有副班长和他手下的三个小兵,突然感到一股凄然。
王四川问我怎么办,我只好说老猫说得也有道理,咱们怎么说也受了伤,他也是为我们好。
几个人蹲下来,也没事情可干,我看副班长也垂头丧气的,当兵的不怕死,就怕上不了战场,只好掏烟来安慰他们。
这一摸,我就一愣,掏出来一看,我发现口袋里,又多了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