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笋炒肉的噼里啪啦的响声中,众人所盼望的下课钟声终于响起。
终究是到了午时,先生黑着脸走出了教室,立即就有许多的学子跑出了教室,这斗学的地方就在后山上的枫林亭中。
“快走,快走,再不快点就没好位置了。”随着一个声音的响起,明学斋的几乎所有学子都齐齐的往教室的外面涌去,教室中更是稀里哗啦的一顿乱响,原本想收拾好课本再走的人此刻更是将手中的东西随手一扔也齐齐的涌了出去。
“哎哟,我的老兄弟喂,你怎么还在磨蹭!”陈如实急吼吼的从门口又窜了回来,一把拉着范铭的手往外拖去,让他有点哭笑不得,他还本打算一放学就回到家中去,约好了吴掌柜的事比这劳什子比试要重要多了。
但这陈如实的心思一门子集中在了后山上的斗学上,丝毫没有将身后传来的话听进去,依旧拉着他往前走去。
范铭一阵无奈,想了想这毕竟是县学中所有学子的大事,若是自己硬是要走也有点说不过去,索性去看看也好,心思一定跟着陈如实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后山的枫林亭,眼前的阵仗却让他有点傻眼,这围绕着枫林亭的学子已经满满站了一坪,看上去恐怕不止百人,这县学中总共都只有百人,哪儿来的这么多人。
“他们在那儿!”陈如实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本斋的人占据了这坪地的其中一个坡地,忙拉着范铭往那边的方向走去,远远的看见冯山朝他们招手,费了老大一股劲力挤到他的身边,陈如实颇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小子咋占到了这么好的位置。”
冯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道:“我一早就让家中庄客来占位置了。”
范铭顿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这坪地里为什么那么多人了,原来这些个富家、大户子弟都是拖家带口的来参加这劳什子斗学大会,或许有些人连家中私学教授都可能搬了过来。
陈如实狠狠的捶了冯山的胸脯一下,“好哇,你小子,平时看不吭气,没想到办事却这么利落。”
冯山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再次揉了揉后脑勺,范铭的视线此时却转向了其他两斋的方向,明显的那良方的阵仗比自己明学斋可强的太多了。
无他,只因为明学斋的学子有大部分是从乡绅农家甄选出来的,在经济实力上当然是远远比不过审问斋和慎思斋两方人马。
“看这帮县府学子,张狂成啥样了。”陈如实一脸的不忿,望着慎思斋的方向,以阵仗来说就他们斋的实力最为夸张,光伺候的小厮估计就不止数十人,还包括不少的私学教授,站着身后,俨然如狗头军师,范铭心中一阵摇头,不就是一场斋长斗学吗,至于么。
至于最大的热门沈文伦也是不落下风,虽然平时不修边幅的模样让别人看起来好像人畜无害,到了这紧张的关头才显示出他背后家中的实力来,别人站着身后的是小厮,而在他身后捧着文房四宝的却是四个伶俐清爽的丫头,让这些青春骚动的学子们纷纷躁动不已。
正说着的当儿,几乎所有的县学学子都凑到了枫林亭的这坪地里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将这块不大的地方挤了个水泄不通,就连那刚长出新芽的碗口大的杏树上都挂了几个人。
四处都挤得满满的,唯独中央的那个亭子空了出来,因为那里才是斗学的真正场地。
眼见着人聚得差不多了,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是县学中的司计,这次的斗学估计是由他来主持。
那司计走到亭中在空中虚按了几下,朝周围扫视了一眼,顿时周围的嘈杂声熄了下来,“此次斗学完全由众位学子自行决出胜负,其他人不得干涉,为清明起见,学正大人特令本人来主持公正,今年县尊大人兴学之故,县学中学子达百位,本因选出三位斋长,但考虑到学田之故,所以还是只选一位斋长,另外每斋再选出一位斋谕辅之,下面我来宣布下斗学章程规则。”
“学田!”范铭感到有点不解,便问旁边的陈如实道:“这学田是怎么回事?”
陈如实摇了摇头,“仿佛是县尊大人专门拨给县学中用来兴学之田产。”
一听这个范铭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想想这帮子人的这么大阵仗,莫非是其中有什么猫腻?
正苦思不得其解之际,冯山那带着些许憨厚的脸庞凑了过来,小声的说道:“我那天偷听到我爹爹与县衙中的掌管田产的张押司道,此次县尊大人兴学一口气拨了百顷上好良田以资县学。”
范铭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说难怪这帮子读书人一个个这么上紧着来搞什么斗学比试,原来都是冲着这百倾田地来的,这斋长的权利未免太大了一点吧!
印象中学田制是仁宗开始,原先整个国家的教育体系经费来源依其性质可分三种:国库拨款、债税收入、群臣捐输,但这始终是治标不治本。
而官赐的学田就成了一个极好的解决之道!
而且来源多来自于籍没之田、绝户废闲之田以及官田,这样给学校自己的田(学田属于官田的一种),招取佃农耕种收租所得便用来维持学校,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而这就造成了一个管理的问题,这关键性的问题就是这帮子学子争夺的目标,与其说是他们要争,倒不如说是他们背后的家族要争。
在这县学中读书的大部分都是县府中的乡绅大户之子,谁没有个三两三,只要是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利益,在这以农为本的时代哪一个行当的利润最为丰厚这谁都说不准。
但最为稳当的莫过于田地了!
一个斋长能够直接辅助学正大人管理县学中事务,然学正大人却是个外乡人,如何能够管理本地百顷良田,能够依靠的还不是本地乡绅,这可是响当当的通宝银钱啊,想到这里范铭有点彻底通透的感觉,轻轻的叹了一口,这次也不知道是谁要得利了。